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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悦儿咬唇,面上闪过一丝犹豫。这佛珠,原本是打算过一段日子,等七皇子信了她再拿出来的,现在却等不到那时候了。她笑了笑,褪下了佛珠,却不是递给李未央,而是小心翼翼地送到拓跋玉面前:“这佛珠,是我祖父留下的一本阵法。因为是家传之物,祖父有命不得泄露于外人,祖父只亲口传授父亲,可惜我父亲是个糊涂的人,祖父寄托无望,便将所有的阵法用微雕的法子记录于佛珠之上。”
  拓跋玉一愣,随即道:“是九宫阵?”
  悦儿微笑道:“是。”
  李未央淡淡道:“听七殿下的口气,这九宫阵法一定是稀罕之物了。”
  拓跋玉点头,道:“九宫阵是按照九宫方位图设计的。听说二十年前,刘校尉曾用这种阵法立下奇功。这九宫是一宫北,二宫西南,三宫东,四宫东南,五宫中,六宫西北,七宫西,八宫东北,九宫南。具体的情形,外祖父也没有详细提及,只不过刘校尉死后,这九宫阵就失传了。”他的眼睛里,隐隐跳动着一种火焰,显然对这九宫阵十分感兴趣。
  拓跋玉曾经听老罗国公提起过,神阵谱是几十年前由异国商人带到大历的,几经辗转,最终不知遗落何处,是行军布阵者梦寐以求的神典。罗国公为了寻找这部经书,每年不知要花去多少人力,没想到后来发现,这本神阵谱四分五裂成十册,里面的七七四十九种阵法全部散失到了不同的人手中,其中九宫阵就在刘校尉手中。当年老罗国公虽然也很想得到九宫阵,但刘校尉毕竟是功臣,不好强迫,这件事,也是老罗国公一生的遗憾。拓跋玉曾经许诺,将来会寻到这四十九种阵法图,祭告外祖父的在天之灵。
  可想而知,现在九宫图现世,他有多么高兴了。
  拓跋玉克制住内心的激动,小心翼翼地接过佛珠,拿在手上前后探看,细细观摩,好半晌后,才看清佛珠上记录的密密麻麻的古怪文字。他长长嘘了口气,如释重负地感叹道:“这文字是苗文,我只能看懂十之一二,实在是可惜!”
  李未央微笑着望向悦儿:“好好的阵法精髓,为什么要用苗文来刻?”
  悦儿的眼睛很美丽,她无辜地睁大眼睛:“回禀县主,奴婢的祖母是南疆人。所以祖父熟悉南疆文字,再加上这阵法精髓十分的珍贵,他不愿意让外人知道,所以用苗文来刻。”
  李未央双眸乌黑,眸光流转如同黑珍珠,而此刻,她眼中却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她知道不只悦儿的祖母是苗女,她本人也深谙苗疆毒术。前生她先接近拓跋玉,随后将家传的九宫图敬献给他,得了他的青睐,又千方百计替他寻找剩下的阵谱,历经此番,刘悦儿一跃成为拓跋玉身边的红人。若非如此,凭她的低贱出身,也绝没有可能被七皇子看重,成为他最信赖的心腹之一。
  刘悦,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此刻,刘悦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她小心翼翼地讨好着拓跋玉:“七殿下,奴婢懂得苗文,可以为您翻译。”
  拓跋玉扬眉,看了刘悦一眼,她的笑容明媚灿烂,看不出丝毫端倪。可他知道,李未央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这些,她并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做的人。
  “哦?为我翻译?你想得倒是周到。”拓跋玉的笑容有一丝冷淡。
  刘悦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语气不对,顿时眼中含泪,眸子氤氲着水汽,透出一股朦朦胧胧的美感,让人心悸:“七殿下,奴婢做错什么了吗?”
  拓跋玉摩挲着佛珠,慢慢道:“既然是祖传之物,为何要献给我?”
  刘悦诚惶诚恐道:“祖父迂腐,哪怕家境再落魄也不肯出让阵谱,可是悦儿是个女孩家,要这东西实在无用,不若用它向殿下求个好前程,以求殿下将来留下悦儿,不至于让我无根所依。不过,悦儿要请求殿下一件事,奴婢的祖父战死沙场,可惜父亲无用,连抚恤金都赌光了,一贫如洗无法好好安葬祖父,若是殿下垂怜,求您赐祖父一块安息之地吧。”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配上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孔,的确是唱做俱佳。
  李未央在心里默默点头,暗赞道:高!实在是高!这演技,这表情,怎一个“完美”能够形容?活脱脱将一个因为无法好好安葬祖父而倍加痛苦的少女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拓跋玉对他的外祖父老罗国公感情很深,刘悦三两句话就勾起了他同病相怜的感情。一个对你好却无所求的人,自然容易让人怀疑。可若是她要求得太多,又会让拓跋玉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求一个不能算事儿的请求,才是最合适的。对七皇子来说,一个安葬之所,根本就是举手之劳,却也能够让他放下心防,慢慢相信刘悦。这样一个有孝心、温柔、美丽、多情的解语花放在拓跋玉身边,就算融化不了他这个冰山,能够得到他的信任,将来也大有用处。平心而论,若非早已知道刘悦的真实身份,李未央也会相信她的,因为她的表情、她的话,实在是太恰到好处了!
  拓跋真啊拓跋真,你训练出来的人,果然不是善茬。李未央摇了摇头,当年拓跋真的很多消息,就是来自这位名叫刘悦的美丽少女,谁能想到真正的刘悦早已被杀死,取而代之的是拓跋真的死士呢?
  一颗棋子,只要有用,拓跋真可以埋下五年、十年,真是个狠角色。
  李未央心中腹诽,面上却丝毫不显,依然笑得极为得体。很多事情,她明明知道,却不能当众说出来,若是告诉拓跋玉眼前的这个少女是别人派来的奸细,拓跋玉相信不相信是一回事,纵然他相信了,也会给自己惹出好多麻烦来。但是,李未央也不能袖手旁观,看着拓跋真飞扬得意。
  刘悦心中有几分忐忑,本来这阵谱一定要在最恰当的时机拿出来才有用,但如果刚才被这个该死的安平县主发现了什么,岂不是功亏一篑吗,所以她只好提前用上这一步了。
  拓跋玉手里掂量着佛珠,面上露出一丝清淡的笑容,道:“我很喜欢这佛珠,也很体谅你的孝心,你祖父的事情,我会安排。你先下去吧。”
  刘悦悄悄看了他一眼,见他面上没有一丝异样,这才放下心来,面上带了无限感激:“是,奴婢告退。”
  李未央看着她盈盈离去,突然笑了起来。
  拓跋玉微微眯起眼,笑睨了她一眼,眸转犀利:“说吧,你什么时候发现她不对劲?”
  李未央乌黑的眸子像是蕴了微光:“殿下,未央可从来没有说过她不对呀。”
  拓跋玉长眉入鬓,凤眼微眯,竟是出奇的俊美无俦:“别装了。你刚才已经露馅了,我什么都知道了。”
  李未央闻言,只觉得一股冷意从脚心漫进四肢百骸,在这个瞬间,她几乎以为眼前这个男子看穿了自己。难道他知道了她?不!不可能!谁会想到那样荒谬的事情!
  她眉目精致如墨所画,眼眸转动时流转着火焰一般的光芒:“哦,不知我哪里露出了马脚?”
  “你刚才说的是公主,而不是八皇子。”刚才李未央站在不远处,应该是看见“八皇子”将刘悦送给了自己,可是当刘悦说起是公主救下了她的时候,李未央不但不感到奇怪,反而镇定如常。这只有一个可能—她早就认出了九公主。
  “我九妹在皇宫之中,就连一般的宫女都未必能准确地区分出她和八弟,不知道安平县主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拓跋玉的敏锐远远超过李未央的所料,看来当初若非拓跋真点住了老罗国公这个软肋,拓跋玉也不会轻易上当。也是,刘悦既然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死士,自然会给七皇子挡个十回八回的危险,以博取他的信任。李未央松了一口气,面上却带笑道:“我曾经入过宫,认识九公主也没有什么奇怪。再者—”她的微笑更深,“若是换了八皇子,怎么会用那么倾慕的眼神看着我三弟呢?”
  拓跋玉哑然,有一瞬几乎为李未央的能言善辩鼓掌,可他分明觉得,眼前这个少女就是在撒谎。虽然没有证据,可她能把那么多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绝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拓跋玉决定问清楚:“就算如此好了,你又是如何发现刚才的刘悦有问题的呢?”
  李未央微笑了一下,道:“七殿下寻觅了那么久的东西,得来完全不费工夫,你难道不怀疑吗?就像我刚才说的,若是我遇到了危险,我是绝对不会向一个小女孩求助的,不是吗?”
  “可是九妹为什么要算计我呢?”拓跋玉失笑。
  李未央笑了起来,鬓间钗上的璎珞叮当作响,凉亭里透进的光照耀其上,灿烂得直教人炫目。她慢慢道:“怕不是九公主吧。”
  拓跋玉微笑:“倒也是,想我死的人太多了。”
  李未央不准备将刘悦的真正主人告诉对方,很多事情,点到为止就好。拓跋玉不是蠢人,相反,让他自己去调查比她主动告诉他更有说服力。只不过,看了一眼拓跋玉还爱不释手地握在手心里的东西,李未央突然从他手中取过了佛珠,笑道:“这物件,殿下还是不要碰的好。”
  拓跋玉冰凉凉的眼神望着李未央,他的眼睛里,有一种无法克制的怀疑。
  李未央失笑,也是,若是有人突然跑过来帮助他,他的确是要怀疑的。
  她不以为意,目光落在一个一直在注意这边动静的侍卫身上,笑道:“殿下,那侍卫是?”
  拓跋玉回头,见到她所说的侍卫,便道:“那人跟着我有十年了。”
  李未央微微一笑,这个侍卫,她前世可是在拓跋真的书房里见过的,老熟人呀!她低下头,将一旁茶盏里的芙蓉露倒出来,抹在了佛珠上,随后向那侍卫招了招手,侍卫疑惑地看了拓跋玉一眼,拓跋玉点头,侍卫便走上前来。
  李未央突然将佛珠砸在了他的脸上。
  侍卫忽地觉得眼前一黑,就觉得冰凉湿黏的一物砸在脸上,吓得他倒退了三步,张嘴就要喊。这一张嘴,一条滑如泥鳅的物体溜进了嘴里。他大骇,伸手胡乱地在脸上扒拉,那物扑通一声跳开,发出咕咕几声闷叫。
  “是什么东西?”拓跋玉猛地站了起来。
  侍卫刚要呼救,就觉得脸上眼中嘴中火辣辣地疼起来,疼痛火烧火燎般蔓延开来,整个人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李未央,你干了什么?”拓跋玉猛地回头。
  李未央笑靥如花,却显出与她年龄完全不相符的冷酷:“七殿下,你看清楚,这毒虫是从佛珠里面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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