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常喜点头,道:“糟了,三弟一定是掉进水里了,快再好好找找!”
她心中想,那两个妈妈回报说,尸体丢进了湖水里,大概就在这一带,应该很快会浮上来。李常喜吩咐他们好好找,那些人便真的仔细搜索起来。
李常喜等了许久,不耐烦地走到水边,四下看着,不知为什么脚下突然一滑,她尖叫一声,还来不及抓住湖边的石头,就整个人向湖水里栽了下去。
李常喜在京都长大,又是养尊处优的小姐,根本不识水性,她只知道拼命向上爬,却突然感觉有只凉飕飕的手很突兀地抓住了她的脚硬生生地往下拽,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拼命尖叫,却是灌入了更多的水。恍惚之中,荷塘里那些可以置人于死地的水草,纷纷缠到了她身上,她更加拼命地挣扎,结果是越缠越紧,几乎窒息。
水波之中,她隐约看见了一张苍白的面孔,却又只是一闪而过,看不真切,整个人就被拖了下去。
“快!快!快去救五小姐!”岸上无数仆妇在不停地叫,随后便有远处的护卫跑过来,却一个都不敢下去救。要知道,小姐的身体是很金贵的,若是男人碰了,这个人身份又配不上小姐,那是非死不可的。
好不容易有一个会水的仆妇跳了下去,在水里不知道找了多久,才找到躺在水草里面的李常喜,便赶紧游过去,像是拖死猪一样把她拖上来。众人围上去,李常喜却已经翻了白眼,众人吓了一跳,连忙七手八脚将她拍拍打打,好半天,李常喜才有了呼吸。
突然,一个仆妇惊呼,大家定睛一看,李常喜的左脸上,竟多了两道交叉的血痕,仿佛是被锋利的石块划出来的,深可见骨,正不断地往外汩汩冒血。
众人心知大事不好,这时候却也顾不得旁的,连忙喊道:“快!快把五小姐送去南院!”
他们匆忙将李常喜裹起来,送到南院,一进门却看到李萧然在院子里坐着,大夫人面色不知为什么很是古怪,本该卧病在床的七姨娘不敢靠近,只能远远站着。
李萧然一来到院子里,本来是想要捉住李未央训斥一顿,谁知道李未央并不在这里,这时候又看见李常喜像个水鸭子一样被人抬进来,顿时暴怒:“这是怎么了?”
仆妇连忙道:“老爷,五小姐好端端在水边站着,不知道是什么缘故,突然就落水了!奴婢们正在奇怪!”
李萧然一下子站起来,大夫人关切地跑到旁边,一看到李常喜的脸,顿时吓得倒退了一步,道:“哎呀,我苦命的孩子,好端端的脸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李萧然看了一眼李常喜的脸,心头咯噔一下,这伤势,脸都毁了!
仆妇赶紧又说道:“奴婢们还找到了三少爷的鞋子,只是不见人,恐怕三少爷已经溺水身亡了……”
大夫人正惊骇为什么七姨娘没死,又碰上李常喜意外落水毁容,她压下心头的不安,一副伤心得不得了的样子:“咱们家一向是很平安的……”
旁边的林妈妈便道:“自从三小姐回来,霉运就像是跟上了咱们,这回还克死了三少爷,咱们怎么和三夫人交代啊!那可是三夫人的独苗!”
七姨娘的面色变得惨白,她突然意识到,大夫人这是设计好的圈套,本来被未央“克”死的名单上,还应该有自己一个!来一趟南院,竟然克死生母,还克死三夫人唯一的孩子,就算李未央是无辜的,老爷为了给三夫人一个交代,也必须处置了她……
大夫人的心—太阴毒了!
七姨娘连忙跪下道:“老爷,未央只是个孩子,这一切和她是完全没有干系的,她—”
林妈妈瞥了她一眼:“七姨娘,您说这话就不对了。三小姐不该违背老爷的命令跑到这南院来,她一来,三少爷就没了,现在五小姐也出了事,您怎么能说和三小姐没关系?”
“父亲,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一道声音,突然在院外响起,随后就见到李未央带着白芷,从门外盈盈而入。她身上穿着鹅黄色的袄裙,看起来像是一株新鲜的迎春花,清新可人,一双亮闪闪的大眼睛,正充满疑惑地看进来。
李萧然一怔,原本预备要发怒的,却不知为什么一腔火气有点发不出来。
大夫人气息一窒,当下摆出一副慈母的模样:“未央,因为你,三夫人的爱子就这么没了,咱们府上,只怕不能再留下你了!”
李未央睁大眼睛,看似天真道:“母亲,你说三弟怎么了,一刻前我还看见他在花园里玩呢!”
大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你说什么?”李萧然的表情十分惊讶。
李未央面色红润,眼神清亮:“父亲,我看见三弟在花园玩啊,然后被三夫人领走了,还抓住他的手好一顿训斥呢,说他到处疯跑,连一只鞋子都不知道丢在哪里了!”
随后,李未央像是刚刚看见那只被捡回来的鞋子,露出惊喜之色:“哎呀,原来在这里啊!三弟真是顽皮,居然跑到湖边来玩耍,把鞋子都弄湿了呢!”
知道虚惊一场,李萧然心头松快了很多,却又很快皱眉:“你跑到南院来干什么?”
李未央笑眯眯地道:“父亲,老夫人说未央院子里的人太少,不像个样子,今日未央是奉了老夫人之命,特意去回春堂挑选几个可心的丫头的,路过南院看外面围了许多丫头,有人说父亲母亲都在,未央便进来拜见。”
李萧然一愣,大夫人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僵硬。李萧然随即道:“挑选好了吗?”
李未央脸上立刻露出受宠若惊的神情:“管事妈妈说,已经为我预备下了五个丫头,让我从中挑选三个,我看着哪个都好,准备请老夫人帮我拿个主意。”
未央刚回来,选几个丫头也应该,只是画眉为什么要说未央是来看望七姨娘的呢?李萧然想起那只子虚乌有的白鹤,又想到画眉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神情,立刻就联想到挑拨离间上头去了,不由得目光微凉地看了一眼大夫人。
大夫人心道,她们果然太过于小看李未央了,先是找不到那只白鹤,接着七姨娘没死,现在连本该死透的三少爷也活蹦乱跳了,这些本来都可以证明李未央是祸胎的人一个个都活着,唯一的证据也就剩下—
没等她开口,李未央已经惊呼道:“哎呀,五妹这是怎么了?脸上伤得这么严重?”
大夫人冷哼一声,道:“莫名其妙就落水了,还伤成这样!”
李未央似乎很惊讶的模样:“五妹妹这是—”
这时候,李常喜突然动了一下,旁边的丫头惊喜道:“五小姐醒了!”
李常喜坐起来,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却摸到了一手的鲜血,顿时惊呼道:“我……我的脸怎么了?母亲,我的脸怎么了?”
大夫人惋惜道:“常喜,你的脸受了伤,千万别再碰了,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你好好躺着!”
李常喜看到旁边的李未央,顿时跳了起来:“你这个扫把星,都是你!都是你害的我!”
李常喜看上去气急败坏,手指几乎点到了李未央的鼻子上。
“五妹妹这是怎么了?”李未央一脸的诧异,“是哪个惹你这样生气?”
“你不懂?哼,你这个害人精!要不是你克了我,我怎么会落下湖!”
李未央淡淡看了她一眼:“五妹妹慎言。我虽然是二月出生的,可至今,父亲和母亲,身体都是很健康的,你这样说,岂不是在打父母的脸面?”
李未央并没有恶言相向,这样的话就能把李常喜气个半死了。李常喜听到未央的话,气得甩手就要推她,嘴里还大叫着:“你太不要脸了!把我害成这个样子还敢空口白舌!”
七姨娘吃了一惊,几乎立刻要冲上去保护自己的女儿,就在这时候被旁边的翠儿拉了一把,她才猛地想起,自己的身份不容许她这样做!
李未央勾起唇畔,陷害不成,反倒自己被毁了容,却还不知道悔改,当别人都是死的吗?果然,李常喜还没打到她身上,就被旁边的丫头妈妈拦住了。
“住口!你这德行,还像是个小姐吗?”李萧然气急败坏地指着李常喜呵斥道。
李常喜却挣扎着叫:“父亲,我的脸都毁了!您知不知道,都是这个下贱坯子,是她克了我!把我害成这个样子!你把她赶出去,快点赶出去!”
李萧然愣了一愣,李未央淡淡地道:“五妹妹说得对,万事当然是父亲做主,你有什么话,大可以说清楚讲明白,这样大呼大叫大吵大闹,岂不是丢了父亲的颜面?”
李常喜挣不开拦住她的众丫头,气得转过头骂李未央:“死丫头,不要真以为自己是千金小姐,你就是个下贱的东西!害人精!”
李未央冷笑,李常喜虽然心肠狠毒,却到底还是太年轻了,选择这种时候大叫大闹,甚至大打出手,只会让李萧然的耐性用尽。他是最重规矩的人,现在的李常喜哪里还像个丞相府的千金,根本就是一个小泼妇。
所以,她只是委屈地看着李萧然,道:“父亲,未央只是去挑选了几个丫头,五妹妹落水,是她自己八字太轻,犯了水鬼,可她口口声声说是我克的,我哪儿能克得了她呢?”
这话是有潜台词的,有父亲有嫡母,那边还有个生母,她都克不着,偏偏克了个毫无关系的庶妹,她克得着吗?
其实这也怪大夫人没想到李未央早就防备着她,提早到了南院救了七姨娘,否则这克死生母的事实在,再加上莫名枉死的李敏德,李萧然就不得不处置李未央了。而现在—李常喜想要把自己落水受伤的事情强加在李未央身上,太牵强了!甚至,带了一丝刻意!
大夫人心中已然明白,李常喜的前途仅止于此。一个容貌尽毁的庶女,半点价值都没了,还露出这样张牙舞爪的模样,全都完了!但她不准备去管,说到底,李常喜不过是她的一颗棋子,无用的时候就可以舍弃!所以她一言不发,只是沉着脸,冷眼盯着李未央。
果然,李萧然冷着一张脸看着李常喜:“你马上给我住口!半点脸面都不要了吗?”
“父亲,她害我落水,还有我的脸,我的脸全毁了!”李常喜兀自在尖叫。
李萧然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冷意,他冷冷呵斥道:“我会找最好的大夫为你医治,只是我再也不想听到你说这种话!”
李常喜拼命挣扎,却被旁边的丫头死死拉住,她的眼睛血红,几乎要扑上去将李未央吃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