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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三章

 

 
  莫靖言看着最后一行字,心情一下跌落谷底。
  她踌躇着,不知是否应该将这个消息告诉左君。也再没心思自习,索性收好书包,跑去大三女生楼。敲了两下门,楚羚应声而出。莫靖言一愣,正要说明自己是来找左君的,便被楚羚按着肩膀推到门外,又将门重重关上。
  莫靖言明白了大半,站在门前,举着手不知该继续敲门,还是转身回去。正犹豫着,宿舍门又被拉开。楚羚披了件外衣,扬扬下巴:“有话下楼说。”
  她呼气之间带着一些酒气,莫靖言点了点头,一言不发跟在她身后。
  楚羚目光直视,仿佛在自言自语:“莫大他们大四下学期,参加了全国大学生比赛,本来他夺冠的呼声很高,但在决赛时意外脱手了。莫大心情很不好,就和昭阳还有少爷去喝酒。”
  莫靖言听傅昭阳说起过这件事,点了点头。
  “我们大家都很沮丧,尤其是左君。她知道莫大是个很好强的人,又替他惋惜,又担心他心情憋闷。当时我说,大家都是队里的成员啊,如果她关心莫大,那我们和男生们一起去喝酒吧。左君答应了,但临出门又退缩了,说真坐到莫大身边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我拗不过她,看她闷闷不乐,就陪她去夜市喝啤酒吃田螺。左君喝了两杯扎啤,讲了许多她和莫大之间的小事,我觉得莫大一定是喜欢她的,当时还下决心,回头就去撮合他们俩。”
  说到这儿,楚羚轻声笑了笑:“我发现自己,还真是看不准男生的想法呢。”她继续说道,“你最近先不要去找左君了。那个女生去看莫大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因为还有其他去美国的攀岩队师兄,和莫大住同一个公寓楼……”
  “那个女生一直很欣赏莫大,但欣赏莫大的女生太多了。”她怅然说道,“但是你知道吗,她之所以和莫大熟悉起来,就是因为那天晚上,‘三剑客’从小酒馆回来,又坐在学校里喝啤酒。她恰好路过,坐下来安慰莫大。他们之前,不过是点头之交罢了。”
  莫靖言忍不住“啊”了一声,喃喃道:“这也太巧……哦,不,太不巧了……”
  楚羚略带悲凉地哼了一声:“这件事憋在我心里很久了,我不知道还可以和谁说。我永远不会告诉左君,我相信,你也不会告诉她。但,我又隐约有些不甘心,我总希望,有人能告诉莫大,他错过了什么。我也希望有人问问他,为什么不给彼此一个机会。”
  莫靖言试探地问:“你觉得,我应该告诉靖则哥?”
  楚羚摇头:“我不知道。对于感情这种事,我什么都想不明白。”她回身望着莫靖言,目光中有悲哀,也有不甘,“得到或者失去,都是机缘吧,和什么默契、了解、志趣相投都没什么关系吧。”
  她泫然欲泣:“我可以为了他放弃一切,你可以吗?什么攀岩队,什么当队长,我都可以不要,我只想和他在一起!但是你呢,是你要求他退队的,是不是?”
  莫靖言一时百口莫辩,分不清起因结果,只是呆愣在原地,看着楚羚转身跑开。她心中千头万绪,凌乱不已。相知相爱不仅单凭感觉,是否也要有些相守的运气?为什么一份感情一定要如此错综复杂,不能简简单单凭心而行?如果只是有付出感情而不得回报的伤心也就罢了,为什么此外还要有擦肩而过的惋惜和遗憾?是他们不够幸运,还是不够勇敢?
  这些问题堆积在莫靖言心中,她很想对谁一吐为快。沿着林荫路一直走到操场,尽头的岩壁静默地矗立着,她略一迟疑,推开铁丝网大门迈了进去。
  场内空无一人。莫靖言绕着岩壁走了一圈,不时抬头看看半空,都没有半个人影。她有些失落,在大屋檐下方的海绵垫上躺下来,仰望着幽蓝深邃的夜空。
  她想起刚见到左君时,周围的师姐打趣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想起她飘逸地写着大字,低头时娴静美好的身影;想起兄长淡淡地说,“感情也要讲天时地利,不是所有人都像你那么幸运”;想起楚羚的凄恻不甘,“得到或者失去,都是机缘吧”。而这一切,是否只源于那一晚的错过?如果当时陪在大哥身边的是左君,是否一切都不一样了?
  想着想着,莫靖言不知不觉竟流下眼泪来。这是她从小到大,在小说影视剧之外,第一次如此真切地面对所谓的“造化弄人”。她正低声抽泣着,耳边传来踩在碎石子上的脚步声。她连忙抹了一把脸,飞快地坐起来。看见面前正是邵声,不禁破涕而笑,说道:“我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他一怔:“你在等我?”
  莫靖言点了点头:“你怎么才来?”
  “我跑步去了啊。”邵声坐在长椅上,解着鞋带。
  “操场上没有人呢。”
  “我都绕着校园跑,不喜欢跑操场。”看到莫靖言要过来,邵声挥挥手,“喂喂,离我远点。我可脱鞋了啊。”
  莫靖言喏喏地退回去:“你还要换了攀岩鞋继续练习啊。”
  他点点头。
  “今天别爬了。”她拍拍自己身边的垫子,“和我说说话,好不好?”
  “你怎么了?”邵声察觉到莫靖言的反常,凑过去,看见她脸上犹有泪痕。他单膝跪在垫子上,微笑道:“小小的红豆妹,你是怎么了?”
  莫靖言想起《纵横四海》里哄钟楚红开心的发哥,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这样才好嘛。”他大大咧咧坐下来,“知心大哥来啦,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莫靖言心想,左君喜欢莫大的事情,想来在攀岩队也是众所周知,也不算自己泄露朋友的隐私。于是她便将最近的事情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
  她叹气:“你说,我要告诉靖则哥吗?我说什么呢?还是我应该追问,他当初到底喜不喜欢左君师姐?”
  邵声想了想,说道:“莫大当年,很欣赏左君,说她秀外慧中、外柔内刚,还有别的女生所没有的婉约气质。”
  “那就是有好感咯。”
  “有好感、喜欢和爱,都是不同的,”邵声笑了笑,“而这些,和能否在一起,更不是同一件事。”
  “为什么要弄得这么复杂?”莫靖言嘟嚷道,“有好感就会喜欢,喜欢久了就会爱,爱了就在一起,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喜欢一个人就告诉他,他答应就答应;不答应,这件事情就应该当作历史翻过去。为什么一定要给自己留下遗憾呢?”
  邵声呵呵地笑出来,感慨道:“莫莫啊,你说这些完全是因为,你的生活很简单。”
  莫靖言白他一眼:“你好复杂?你有很多女朋友吗?”
  “那是因为我……”邵声顿了顿,夸张地笑了两声,“比较聪明啊!”
  “想说我笨就直说!”莫靖言撇撇嘴。
  邵声大笑:“你啊你,也太多愁善感了,替别人担忧。看三国,掉眼泪。刚才吓我一跳,以为你又闹什么别扭了。”
  “我还能闹什么别扭?”莫靖言拾了一根树枝,在地上随手乱画,“反正你说的么,我还能参加老年组比赛。”
  “又有新队员加入了,时间还真是过得快啊。”邵声仰天躺倒,双臂交叠枕在脑后,“有几个基本素质还不错。”
  “有我好吗?”莫靖言拍拍胸口。
  “别自大啦。”邵声失笑,“是谁趴在墙上,脑门都要把墙撞漏了,说‘冲动是魔鬼’。”
  “不许取笑我!”莫靖言微窘,“我怎么知道你在我后面啊。还有还有,你还穿着个什么‘军民鱼水情’的背心,骑着保卫处的三轮车。我一直以为,以为你是门卫呢。”
  邵声乐不可支:“我不在你身后,你是不是就挂在上面不下来了?再说了,你把我当门卫,是你的糗事,还是我的糗事啊,还拿来说?”
  莫靖言也笑了出来。
  “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啦。”邵声温言安慰,“以后你会看到很多类似的事情。不要为别人担心,这也不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珍惜你自己所有的,快快乐乐,就是最重要的,知道吗?”
  莫靖言点了点头。她回身看看岩壁,忍不住有些技痒,软言央求道:“邵声哥哥,指两条抱石线吧,有趣点的,别太难。我好久没爬啦。”
  邵声摇头:“要求还真高,还得有趣,还不能难。”他指了指斜壁上几个岩点,“这些有粉笔标识的,是我白天给新队员画的练习线。平衡动作比较多,还有点考验柔韧性,他们都没完成。你试试看?”
  莫靖言欢快地应了一声,简单活动了关节,看好路线,伸手抓住起点,心里说不出的开心。果真如邵声所说,这条路线很多处都要身体紧贴岩壁保持平衡,还有大距离的上高脚,髋关节不灵活的还真是难以完成。但这些对她都不是难事,莫靖言一举攻克,轻松地跳到垫子上。
  她心中喜悦,下巴微扬,笑道:“怎么样,我基本功还不错吧。”
  “那当然。名师出高徒嘛。”邵声走过来,“我再指一条线给你。”
  “谁是我师父啊?”莫靖言嘻嘻一笑,“我才没承认呢。”
  “还笑,脸都花啦。”邵声点点她的鼻子,“你是用这儿保持平衡?蹭了好多粉笔灰。”他抬起手,在她鼻梁上擦了一下。
  莫靖言站在他身前,呼吸忽然一滞。他的拇指肚在岩壁上磨得粗糙,划过鼻子后粗粝的摩擦感却久久不散;食指轻轻搭在她脸颊上,无意间的触碰让她轻声倒吸了一口气。不知为什么,她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下午电影中的画面,低矮的云朵,宽旷的河口。
  此刻站在面前的这个男生,挺拔高大,肩膀宽阔,领口隐约露出锁骨的形状。他手臂和小腿上的肌肉线条流畅,刚刚跑完步,汗湿的T恤贴在身上,腰身狭窄,小腹平坦。他身上没有恼人的体味,但是运动后蒸发的汗液让他周身笼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压迫感和神秘感混在一起,让人想要退缩,又忍不住要贴近去一探究竟。
  这氤氲的热气让莫靖言脑海中浮现出影片中颓靡溽热的热带影像。她低下头,目光无意扫到邵声的长腿,就想到室友说的那句“经常锻炼的男生,身材应该不错吧”,忽然记起某一次邵声沿着顶绳从半空滑落,赤着膊,肩背上有大理石雕像一样肌理分明的线条。
  莫靖言心中慌乱,腾地红了脸,暗自庆幸天色晦暗,邵声应该看不清。她暗自抱怨了一百遍,心想,以后可不能再看这些乱七八糟的电影了,一脑袋的奇怪念头。
  邵声擦了两下,面前的女生忽然低下头不说话了,神态间还带了些忸怩羞涩。他一愣,手停在半空,忽然也忘了言语。两个人僵持了半天,他听到自己艰涩的声音:“要熄灯了,快点回去吧。”
  莫靖言如获大赦,“哦”地答应一声,转身快步离开。
  邵声低头看了看手,似乎有什么从指间倾泻流走。他回身望了望暗影中的岩壁,自嘲地笑了一声,满是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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