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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三章

 

 
  我说:“……猴子?”
  玉瑶往远处一指:“皇上说你喜欢小动物,特意找了这只猴子给你玩。你不在,我就替你收下了。哦,对了,皇上特意嘱咐,这猴子喜欢吃奶糖。”
  我萧瑟地往那边看了看,笼子里一只丑了吧唧的金丝猴。还奶糖?噎死他算了。
  添乱!
  然而第二天,我脑子里的思路没想出来,却等来了定点报到的皇祈。
  从皇祈的口中,我得知了这只猴子背后的故事。
  皇祈不像叶青鸾,不是个话痨。保持了妖邪的风范,微微眯着眼睨了那猴子一眼,然后用很轻的声音,极其轻蔑地冷笑了一声。
  我正低头喝茶,听到他这声笑,心里立刻抖了抖。虽说小猴子年幼,这次的举动也确实幼稚了一些。可放眼整个天下,谁敢嗤笑当今圣上的行为?
  我心里第一个感觉就是:皇祈果然不是忠良。
  而我这厢愣住,他却恢复了那副意味不明的神态,转过头来对我道:“这只猴子是皇上与人打架赢来的。”
  顿了顿,道:“好在连玉家教好,年纪也比皇上大,很懂得为官之道,变着法儿输了。否则以他那般家世,怎么可能会输给咱们这位皇上!”
  我其实挺不喜欢小孩的,尽管皇上其实比我也小不了几岁,可我对他到底也没什么实实在在的感情。但此时一听这话,心里居然冒出了一种护短的感觉,立刻道:“咱们皇上?咱们皇上有什么不好的。你这话说得也该公正些。”
  皇祈似乎没料到我会说这么一句,睨了我一眼,钩起嘴角笑了笑:“连玉将门世家,自小习武。三年前他如咱们皇上一般大时,已经可以近身搏斗一个成年男子。”
  我想了半天,恍然大悟:“啊……连玉的父亲该不会……该不会就是镇北大将军连仲甫吧。啊呀,老来得子,真是可喜可贺!”
  皇祈凉薄地看了我一眼:“……你觉得年龄对得上?连仲甫明年都满六十了。连玉是连仲甫的孙子。”
  我:“……”
  丢人。
  我只能干笑两声:“哈哈。将门之后嘛,家世渊博,果然不同凡响,呵呵。应该的应该的。”
  皇祈好整以暇地靠在椅子里坐着,一只手肘撑在扶手上,手指关节轻托着下巴,玩味地笑起来:“说起来,你也是家世渊博。”说着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练过武?”
  我:“……”
  皇祈继续淡淡道:“琴棋书画也不精通?”
  我:“……”
  皇祈看着我憋红脸的样子,轻笑一声:“世家大族的千金学的不都是这个。怎么不好好儿学?”
  我终于忍不住道:“……学了那些东西的都变成太祖妃了,只有我变成了太皇太后。说明不是我不多才多艺,只是你缺少发掘我的眼睛。”
  皇祈笑着挑起眉,眯了眯眼:“发掘你?”
  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颊迅速升温,“轰”的一下烫起来,咬牙道:“发掘我多才多艺的眼睛!”
  皇祈从鼻腔里哼出来一个淡淡的“嗯”,紧接着他的身子突然往前稍微倾了一下,吓得我赶紧往后一退,却见他只是瞟了一眼我的手。
  看到我这样,皇祈又是一声轻笑:“玉指纤纤,连个刀趼都没有。慕容以安,你这十多年在将军府,都干什么去了?”
  虽然我向来觉得喜欢笑是个好习惯,可他这一声接一声的,把我气得半死,后脊梁骨都发凉了,没好气地道:“就是玩过去的。”
  皇祈:“……”
  当晚,我熬了一整个通宵。倒不是有心事失眠,而是……右相千金温玉瑶大小姐,拉着我玩了一夜的骨牌。
  老实说我其实很累,更何况春天一向是人们产生春困的时节。可是她实在是很兴致勃勃,导致我也误以为自己也是兴致勃勃。直到玄珠阴沉沉地递给我一个大盒子:“你让我去跑腿,自己却玩骨牌?”
  我抱着盒子就跑了。
  这是爹爹给我拿来的资料,记录的应是当年那件尘封已久的秘辛。然而我挑着一些紧要的看了,发现这件事真的是棘手得很。
  首先,皇昭他娘和皇祈他娘究竟是谁害了谁,这事我并不打算再多追究。既然皇昭已经承认,基本上我觉得不会有什么出入才对。
  第二,给皇昭下毒的究竟是不是皇祈?
  这件事就比较麻烦了。
  因为对此肯定不会有官方的记载,且这本来就是一件说不得的事情,自然我不可能得到什么太确切的记载。爹爹送来的资料很多时候也是语焉不详,终究是无法追究事情的真相。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这毒可能是皇祈下的,也有可能不是。更有可能是,根本就没人下过毒。
  我深深地认为这份卷宗,这真是看了简直跟没看一样啊!不由得在心里骂了声娘。
  整整看了一个晚上,脖子酸得根本直不起来。扬声唤了玄珠进来,她伸手帮我揉,一边问:“你昨晚看书看了一整晚?看出花了没?”
  我说:“我是陪玉瑶打牌打了前半个晚上,然后看书看了后半个晚上。所以我没看出花,我只看出了花骨朵儿。”顿了顿,问,“爹爹怎么说?”
  玄珠先是无语地看着我,旋即道:“老爷说按原计划来,没有变动。但是时间要提前,明日必须要做了。”
  我想了想,觉得还是要跟爹爹再次确认到底是哪些人,伸手拉过她的手,一边说一边在她手心写下一串名字:“跟爹爹再确认一下是否是这些人,告诉他这些都是先帝的心腹,没有问题……就这些,记住了?千万别走漏风声。”
  玄珠茫然地看着我:“原来你这是写名字啊……我还想说我手心不痒,让你别挠了呢。”
  多年之后我再次回忆起这个清晨,总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形容它。我从出生开始,便被卷入了一场策划了二十年的巨大阴谋中。而我想也许我本可以避开它。
  但那一刻的我,却对此一无所知。
  虽然先帝对我的用心藏得很深,直到临死才揭晓。可我事后暗自揣测,觉得这群人精老臣应该早就已经看出苗头来了。
  然而话虽如此,毕竟是大事,不能马虎。我用了一天的时间演练如何发表这次的演讲。
  内容自然炉火纯情,我也以为我不会紧张。可是真的站在一元饭庄后门的时候,手心还是直冒冷汗,突然一下不自信起来。
  玄珠在旁安慰:“没关系,大不了就是说错话被当场格杀,十八年后还是一条汉子嘛。”
  我冷汗都下来了。心里不停地默念:我是慕容以安我是慕容家的女儿,我是太皇太后没什么好怕的。先生教我那么多其实为的就是今天吧,说到先生,我好像很久没见到她老人家了,话说可以改天去探望一下,不过也不知道她现在云游何处……哎呀,我这都是在想些什么啊!
  约定之处是一处暗室,我独自走进,在座已有好几人,但极其安静,几乎落针可闻。爹爹悄悄跟我对视一眼,他脸色不大好。
  但我估计我的脸色更好不到哪里去。
  我轻咳了一声走上前去坐下,目光扫过在座的几位,六个人,都是当朝的一品大员。依次是左相秋怀远,右相温叔镜,太尉卫子骁,太傅李一景,镇北大将军连仲甫,和我的爹爹——抚远大将军慕容铎。
  老实说这个场景我觉得十分惊心动魄,印象也十分深刻。但是事后再次回想起来,基本上……基本上根本想不起来自己说过些什么。由此可见,当时的我被吓到了什么程度。
  但是按照爹爹的说法,我是先从朝堂开始分析,接着分析内忧,然后分析外患。最后煽情了许久,先说了自己承蒙皇恩,再说各位也是承蒙皇恩,请求各位助我打倒皇祈,保住皇位。
  滔滔不绝地说了得有快一个时辰,我还以晚辈对长辈的姿态给他们行了个大礼。站直身子后,我双手拢在袖中。长及膝弯的青丝松绾,白玉钗冰凉地贴着我的头皮。宽服广袖,黑色点金盛装,裙裾迤逦曳地在身后不知几尺。烛火明明灭灭耀在我的眼睛里,刺得我流下泪来。
  “这江山既然是先帝亲手交给我的,除了拼死维护,晚辈不敢再有他想。但请各位记住:这家国天下只属于皇上一人,我慕容以安绝不容许任何人染指分毫。不论是谁,以任何名义——”我的眼睛扫过众人,凉薄开口,声音平淡,却金石掷地,一字一顿,“概莫能外!”
  足静了一盏茶的时间,我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眼里保持着玉瑶所谓的“柔软而刚硬,谦恭而骄傲,诚恳而坚定”的、我觉得说白了就是整个儿各种自相矛盾的眼神。
  然后,左相哭了……
  我吓傻了,被秋怀远扯着袖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看着:“老臣隐居乡野十余载,只渴望得遇明君。昔年承蒙先帝错爱,亲自将老臣请出为官,怎料先帝去得早,老臣空余治国之心却无奈新帝年幼无力施展,却没想到太皇太后如此胸襟抱负,老臣百年之后见到先帝,也能交代了啊……”
  我震惊。
  接着连仲甫也老泪纵横,而且更加让我受惊的是,他直接一撩衣襟跪下了,而且倍儿激昂地对我说:“先帝临终前招老臣等密谈,曾言在先帝崩后一切可听命太皇太后慕容氏。老臣等先前还恐太皇太后年纪尚轻难当大任,却不料果真巾帼!慕容老匹夫好福气,竟有这样的女儿!”
  我那“老匹夫”爹爹在一旁幽幽地来了一句:“连老狗,我可在这儿呢。”
  说完我的“老匹夫”爹爹蹭到我旁边,暗自在我背上一推,推得我一个箭步扑到了连仲甫面前,赶紧扶住他道:“大人莫折煞我!”
  左相秋怀远和镇北大将军连仲甫两人,一文一武,是皇朝在朝的资历最老的文臣武将。因此他们俩这样一哭,尚且能算年轻的卫子骁也单膝跪下,抱拳道:“微臣是粗人,不会说话。不过请太皇太后放心,微臣手下的禁卫军一定昼夜不歇保证皇城安全!”
  我心想,扶了这个跪那个,扶了那个跪这个,场面实在是混乱。于是先镇定道:“太尉大人请起,有大人这句话,皇上与我都安心许多。”接着连忙说,“诸位大人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于是大家终于坐下。
  我捏了一把冷汗,接着我们开始一本正经地商议“军国大事”。
  既然我已经把话挑明,因此一个个尖锐的问题被提出来,基本上个个都直指摄政王皇祈。今天的时间很紧迫,我原以为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结论,但我实在低估了这群大臣的能力。
  问题被逐个解决,然而最后太傅李一景的一句话让大家陷入了沉思:“楚王平时每日上朝,雷打不动。当下之计,恐怕要将楚王调离帝都,再采取办法,收回楚王一些权力,让下面的官员隐约摸到皇上的态度,却不要点破,方能制衡现如今的局面。”
  我在脑子里转了几个弯才把他的用意想明白,然而大家都很苦闷:皇祈是皇上的皇叔公,位高权重。把他调离帝都,那得是多大的事才行啊!
  冥思苦想许久,很多方案被提出来,又被一一否定。爹爹对我叹气道:“时间太久惹人耳目,且近日越来越热,暗室内空气不好,几位大人恐怕熬不住。不如今日先散了。”
  我盯着爹爹没有说话。
  爹爹很没面子地看着我:“以……太皇太后?”
  我突然一乐:“嗯,太皇太后在。爹爹说得对,各位大人今日辛苦,请先回。这事我心里已有计划,大人各自去准备王爷离都后的事宜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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