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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第一章

 

  文革初期,张春桥问当时上海音乐学院党委书记:“你们那个学校是谁在领导啊?”回答:“是党在领导嘛!”张春桥说:“不对,是黄自在领导!”此时黄自去世已快30年,却仍被认为在“领导”上海音乐学院,并使其成为“炮打无产阶级司令部的大本营”。从另一个角度看,由黄自开创的一派时代精神,其影响之广泛深远,由此可见一斑。
  2008年青年歌手大奖赛合唱比赛,某音乐学院男声合唱团演唱《渔阳鼙鼓动地来》,听来动人心魄,摄人心魂,给很多人留下深刻印象。这首歌曲就是选自黄自的清唱剧《长恨歌》。从年轻学子淳厚、干净的嗓音中迸出的音乐如此清新而富有现代气息,全然感觉不到穿越约80年时空所带来的尘土气。而如果能在一个闲适、清爽的周末,静静倾听片刻《花非花》《思乡》《玫瑰三愿》《踏雪寻梅》等那些隽永的艺术歌曲,就会更有理由相信:黄自,这个名字仍将“领导”中国“学院派”走向更远的将来。
  ——编者
  走近上海浦东川沙镇兰芬堂74弄1号,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庄严敦厚的门楼。“华堂映日”的匾额、“凤戏牡丹”的精致砖雕和飞檐翘角浑然一体,衬托着背后青瓦白墙的二层小楼,别有一番清幽雅致的韵味。这所三进二庭院的江南院落,就是驰名江南的宅第——“内史第”。它是由清咸丰年间的名人沈树镛于1859年建造的,因沈氏官至内阁中书而得名。沈树镛是著名的金石家,故而“内史第”收藏了大量的金石和秘籍珍本,人誉“富甲江南”。不仅如此,近代中国政坛上的风云女性——宋氏三姐妹就是在此宅出生,还度过了她们幸福的童年时代。黄炎培、胡适等数十位历史名人也曾居住于此,“内史第”一时成为罕见的名人荟萃之地!正是在这块人杰地灵的宝地,1904年3月23日,又一个婴儿诞生了,他就是下文的主人公——黄自。
  两年后,黄自转到美国耶鲁大学音乐学校就读。当时的耶鲁音乐院实行三二制,也就是说念三年颁给证明,再念两年高级课才授予学位,一共要念五年。插班生一般要念两年。而黄自却与众不同,他从1928年9月入学,到次年6月毕业,仅用一年的时间就完成了学业。黄自的勤奋耕耘收获了累累硕果:他的毕业作品——管弦乐序曲《怀旧》被选为优秀毕业作品,在毕业音乐会上演出,并由他的老师——耶鲁大学音乐学校校长、著名作曲家大卫•斯坦利•史密斯指挥。耶鲁大学音乐院有一个传统,即每学年结束时都会开一场毕业音乐会,同时也是音乐院的毕业典礼。它要求从应届毕业生中挑选优秀的演奏者及作品参加演出,这年的毕业音乐会共选出七个优秀毕业学生的七个节目,其中管弦乐新作曲目有三首,黄自的管弦乐曲《怀旧》即是其中之一。1929年5月31日,由校长史密斯指挥该院学生乐队与新港交响乐队,在康涅狄格州新港坞西音乐厅联合首演,当地的报纸高度评价了黄自的《怀旧》,称赞它“是所有创作的管弦乐曲中的佼佼者。该曲或许不像其他作品那么炫耀,但至少有一个中心乐念,并且表现出最佳的配器手法,它同时也是音乐会中唯一令人充分欣赏的作品”。黄自的《怀旧》是中国作曲家创作的第一部交响乐作品,也是外国乐团在海外演奏的第一部中国作品!
  鲜为人知的是,《怀旧》曲的创作背后还有一个令人伤感的故事。早在欧伯林留学时,黄自就结识了早他一年保送留美,在欧伯林学院主修教育,兼习音乐的同学胡永馥,遭遇了人生中最美好的感情。活泼能干的胡永馥在欧伯林学院深得众望,先后担任了学校中国学生会副会长、会长,同时还是国际学生会的会员。而黄自在留美期间也很热心中国学生会的活动,1926年又继胡永馥担任了中国学生会的会长一职。频繁的工作接触和对音乐的共同兴趣,二人日久生情。遗憾的是,胡永馥回国后不久便于1928年3月因心脏病救治无效而去世。红颜早逝,知己难求,黄自异常悲痛,不久就转入耶鲁大学音乐学校。他的毕业作品《怀旧》就是因纪念这段难忘的初恋和早逝的女友而得名的。当这首集悲凉肃穆和热情庄重于一体的乐曲奏响时,我们仿佛感受到了黄自对那段悄然逝去的爱情生活的哀痛和无限缱绻之情。
  1929年6月,黄自放弃了美国锦绣的前程和优裕的物质生活,在游历了英、法、荷、意诸国后,于同年8月底带着对音乐教育事业的满腔热忱回到了阔别5年的祖国,时年25岁。回国后,黄自最初在上海沪江大学附属中学担任音乐教员。第二年,黄自接受了萧友梅的邀请,担任上海国立音专的教务主任和教员,当时的上海国立音乐专科学校刚刚改组,百废待兴,校长萧友梅求贤若渴,急需主管教务的人才。最初萧友梅本属意好友青主,后来听到黄自回国的消息便立即登门拜访,破格任用了年轻有为的黄自,并且极为倚重。从此,黄自与上海音专结下了难解之缘。
  音专草创时期,教务繁重,规章制度混乱,教员也严重不足。身为教务主任的黄自,不仅要处理琐细的教务工作,还不得不承担了大量的教学任务,独当一面,工作极其繁忙。黄自的学生、上海音乐学院的老院长贺绿汀曾在回忆文章中写道,“黄自先生以二十五岁的青年,在上海音专担任繁重的教务工作外,还把全部理论作曲课包括共同课都由他一人包下,从初级和声及键盘和声、对位法、曲体学、配器法、音乐欣赏、音乐史一直到自由作曲他都教,他除了繁重的教学工作外,还从事各种音乐形式的音乐创作,甚至和他的学生共同编写中小学音乐教科书,创造大型的合唱曲、爱国歌曲、艺术歌曲以及电影音乐。”我们不禁为黄自先生扎实的专业功底、充沛的精力、优秀的行政能力、组织能力及他敏锐的创作才华而惊叹!
  身为名人,免不了会有一些流言,即使像黄自这样谦虚谨慎的人也未能免俗,萧黄矛盾之说便是如此。“树欲静而风不止”,萧友梅与黄自,一个是上海国立音专的校长,一个是教务主任,是上海国立音专的两大举足轻重的人物。随着音专的发展,二人矛盾之说却愈演愈烈,特别是黄自因专心创作而辞去教务主任的职务后,一时甚嚣尘上,连外国人都知道了。有的说是黄自有野心,要当音专的校长;有的说是萧友梅拒不接受黄自提出的改革意见,以至黄自愤而辞去教务主任一职。那么萧黄矛盾之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国著名的音乐史学家廖辅叔认为,两人的矛盾更多的是由别人造成的,并举例说:一次,黄自家里来了一位胡姓客人,称会看相,接着讲起自己看相的故事。夫人汪颐年听得兴起,想到萧友梅常闹病,年纪也大了,便问他对萧先生的寿命如何估计?结果被有心人传布,等萧友梅听说时,已经被传为:汪颐年问胡姓看相的萧友梅什么时候死。类似的事件很多,“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谎言说多了,也便被当作了真理。大家也就都认为萧黄二人有矛盾。其实,二人的关系颇为亲密,萧友梅可以说是黄自的伯乐。黄自逝世后,萧友梅在写给教育部的呈文中,还历数了黄自对音专的贡献,请求教育部准将黄自的薪水继续发给黄自的家属,直到聘书期满为止。而黄自为人又是极谦虚的,平易近人,对学生都不会苛责,对萧友梅更是尊重。“黄自有野心”一说根本是无稽之谈,更何况,以黄自的能力和声望,也不需如此,如果有,那也是对音乐的野心,对创作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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