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第二次天地大战即将爆发?
庄姜并不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但她无法向他人证实她的猜想。而更令人痛苦的是,昨夜她又被燕昭吵醒,被逼着跑到竹林修炼了一晚。可清晨的早课又不能不去……三清大帝在上,她好想睡觉啊!
可惜天不遂人愿,庄姜身侧,一个如黄莺出谷般的声音响了起来:“唉,好无趣……庄师姐,陪我说会儿话吧!”
庄姜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别睡了。奇怪,都说你是召南仙君坐下首徒,法力高强,又即将渡劫,怎么是这副懒散模样?庄师姐,快起来!”
庄姜心中郁闷至极。行露美人不知怎么了,自从昨日就开始黏着自己不放手,师尊分明命道童给她分配了一间上房,她却偏偏挤在这儿……
“行露师妹,你怎么不去找我师弟?”迫于无奈,庄姜只得开口。昨天见你明明对他很有兴趣的嘛……
“容璟师兄在闭关修炼,我师兄在和无邪宫的弟子切磋。”行露美人似乎比她还郁闷,“所以我只能找师姐你了。”
难道君不见四周男弟子都在目光灼灼地盯着你吗?庄姜嘴角抽了抽,刚坐起身,就见一个着嫩黄道袍的十一二岁少年如流星般从门外飞了进来,一边在殿中乱飞乱撞一边喊:“不要跟着我,我是不会和你打架的!”
“这不叫打架,这叫切磋。你放心,我不会下重手的!”赵宓紧随其后,笑得像只大狐狸。
两人在太学殿追逐,一时间书本和纸片齐飞。行露只觉得切磋狂师兄简直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庄姜却懒洋洋地盯着两人。嗯,年轻人果然充满活力啊……
那少年似被逼急了,竟一溜烟藏在庄姜身后,带着哭腔道:“不打不打就不打,师尊是不会同意的。”
“你想让我拖你出来吗……痛!”赵宓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行露铁青着脸拖了出去。
庄姜见两人吵闹着走远,这才回过神柔声道:“小弟弟,你是谁家的弟子?”
少年面若桃花,一双杏眼忽闪忽闪地盯着她,乖乖地介绍着自己:“我叫茗琪,是无邪宫朝露仙子的弟子。”
庄姜瞪圆了眼睛。他这年纪……真的是那位传说中无邪宫座下的首徒茗琪?只见茗琪天真无邪地道:“这位姐姐,刚刚那个姐姐比你漂亮呢。”
庄姜一把捏住他的脸奋力揉搓。这时,她心底传来一声低笑,轻柔而魅惑。庄姜浑身一僵,脸色变了又变,快步走到一个无人的地方,低声问:“您找我?”
“你似乎不欢迎本君。”八千丈的地下,燕昭修长的手指拂过琴弦,长睫下的双眸映出幽冥中一片幽兰花海。
“绝对没有!”庄姜忙解释,“我只是听说您并不能随时随地与我传音,我是怕您消耗法力……”
“所以本君没有无时无刻督促你修炼。”
“……”为什么他要用如此轻柔温润的嗓音说出如此欠揍的话?
“今晚,本君要你去后殿,听听四位天仙在商量什么。”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只是听听而已。”
庄姜强压下心中深深的厌恶,反问道:“他们商量的事,不就是你的事吗?”
“咦,你在套本君的话?”燕昭钩起嘴角,“本君不会告诉你的。”
庄姜咬牙,恶狠狠地道:“若我不愿去呢?”
“随你。”燕昭轻笑出声,“你若死了,本君还可以找第二个、第三个蒹葭宫弟子,他们之中,一定有人比你听话。”
庄姜沉默片刻,缓缓道:“我明白。”
被操控的感觉,真是令人厌恶!
夜色已深。整个蒹葭宫沉浸在一片宁静中,间或响起灵兽的一两声嘶吼。庄姜来到后殿,为难地望着笼罩整个大殿的阵法与禁咒。
早在傍晚,后殿便传出一道神念,不准任何人靠近后殿半步。可如果不能进去,她根本听不到殿内发出的任何声响。她心中盘算,如果她此时冲进去,告诉师尊自己在凡间曾见过一个鬼仙,他会不会让自己留下参与商议……呃……
她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她虽然不愿修仙,不肯渡劫,但人类与天仙毕竟是她的归属。如果今日让燕昭听到了四位天仙所商议之事,她就是罪人。如果她违背命令,燕昭真会杀死她吗……
“庄姜?”正当她踌躇不定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唤。容璟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此刻正静静地看着她。
到了这时候,庄姜根本没心思计较他已不唤她“师姐”了,而是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你在这儿做什么?”容璟似乎才练剑回来,额上还挂着汗珠。
“没做什么。你……你又在这儿做什么?”
容璟薄唇紧抿:“路过。”
“哦,我也路过。”庄姜决定还是先回去吧,所谓从长计议,这种当内奸的事急不得啊,“呃,那我走了先。”
说着,她与他擦身而过,却突然感到胸口一阵绞痛。这一痛非同小可,庄姜只觉心脏即将破裂,她呻吟了一声,像是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眼看就要跌在地上,却被圈入一个陌生的怀抱。
“师姐,你怎么了?”耳边传来容璟焦急的声音。
庄姜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是瘫倒在他怀中,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袖,用力到泛白。她从没承受过这种痛,简直比金丹爆裂、经脉尽碎还要痛苦三分。她想在地上打滚,哀号,甚至想生生挖出自己的心脏!
“庄姜,你真是令人失望。”朦胧间,她耳畔似乎响起一声叹息。她把嘴唇咬到发白,不由得在心中怒骂:燕昭,你怎么不去死!
然后她昏了过去。
地底八千丈,鬼界幽冥。
高达万丈的悬崖深处,地火熊熊燃烧。岩浆中的精灵漫天飞舞,欲与天穹三轮明月争辉,有几只十分调皮,追逐在落在岩浆河畔的少女身上,映得少女一身红衣越发醒目。
少女长发及腰,俯身采摘河面之上的一朵火莲。那朵火莲一旦离了岩浆河,周身火光顿时熄灭,变幻为一朵硕大的血红色莲花。
她转过身,对身畔的少年轻柔地说:“今晚给你做莲子粥。”
“可是你煮的粥好苦……”少年一袭紫衣,眉飞入鬓,眉间一点朱砂,看上去妖娆至极,也绝美至极。
“苦也要吃。”少女不容拒绝道,“你前日才受了伤,正需要好好补一补。这火莲少说也有几百年,给你做粥正合适。”
“你明明和我一样大,怎么说话和我娘一个模样……”紫衣少年的神色稍显不耐,“女人这么唠叨真的没关系吗……痛!”
少女神色淡定地收回手来,嘴角扬起一抹笑:“说一次,我揍你一次。还说不说?”
“你……你竟敢打我!我要将你满门——”少年白皙的皮肤顿时红了一片,可话未说完整,又被少女堵了回去。
“满门抄斩是吗?”少女嫣然一笑,“换个刑罚吧,笨蛋!”
……
庄姜猛地睁开双眼,急速喘息,方才梦中的一切都迅速离她远去。她抖着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竟摸到一手冷汗。
燕昭,你够狠!
“你说谁笨蛋?”她耳边传来低哑的嗓音,带着丝丝疲惫。
庄姜一怔,就见到容璟正站在自己的床前,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她,一双眸子泛着冷冷的玄青色。一见是他,庄姜紧绷的身体立刻松懈下来,软软道:“我刚刚在说梦话……”
“昏倒也能说梦话?”容璟俯下身来,温软的呼吸吹拂在她脸上,满目关切,“现在觉得如何?”
“好……好多了!”庄姜向后瑟缩了一下,又问,“我昏过去后,发生什么事了?”
竟连师尊也查不出吗……庄姜心中复杂,突然感到脸上一暖,少年的掌心轻抚过她的面颊。她差点触电一样蹦起来,就听容璟嫌弃道:“怎么出这么多汗?”
“……”你才出这么多汗,你全家都出这么多汗!
不过虽说容璟神色嫌弃,他的手却并未离开庄姜。他拨开她的乱发,露出那张惨白的脸,苍白而颓美——他的心突然急速跳动起来,另一手按住她的肩膀,微微用力。
庄姜陷在被褥中,肩膀被他捏得生疼。这是两人相识以来离得最近的一次,哦,楚国那次意外不算。可是现在这样,怎么说都超出了范畴……
她忍不住伸出双手推拒他,却被他轻而易举地扣在头顶,同时听见他软软地轻唤。
“庄姜……”他垂着头,又唤了一声。
两人挨得极近,令她几乎可以感受到他身上的热度。庄姜僵着身子,忍不住睁大了双眼,却见他猛地收回手,扭头甩了句:“我走了。”
庄姜一怔,就见眼前爆出一团火光,容璟整个人消失不见。她嘴角抽搐了下,心中有隐隐的不快。刚刚那是蒹葭宫最高深的瞬身术吧,他竟然用那个出门?刚刚被压倒的人……是她才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