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丁丁小公主要吃鱼鱼,好好好,姑姑帮你夹!”周家玲低头看了一眼丁丁,立刻换了一副温柔似水的嘴脸。
“别人家的孩子疼了有什么用,赶紧自己找一个好人家,结婚生一个才是现实。”婆婆冷哼道。
婆婆表面上在说大姑子,实际上字字都将矛头指向我。从进家门到现在,婆婆就没有正眼瞧过丁丁,而“别人家”这三个字更是一语双关。别人一来指我,二来指丁丁将来长大了是要嫁到别人家的。婆婆对丁丁的不喜欢,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从丁丁生下来起,她就把对我的不喜欢延续到了丁丁身上。一是因为我这个儿媳妇不是她选定的,二是丁丁是女孩子。
“妈,话可不能这么说,丁丁可不是别人家的,她是我们周家的小公主。”周家玲在这个问题上和我是站在同一战线的。
“说得好听,什么公主不公主,还不就是一丫头片子。”婆婆说话向来呛人。
“丫头片子怎么啦?我这个丫头片子不比你那儿子强?”周家玲扫了一眼周家坤反问道。
“周家玲,说你自己呢,可别拿我说事。”周家坤又冲他姐吼了回去。
“行了行了,热饭还堵不上你们的嘴,先吃饭,吃完了该干吗干吗去,别耽误我看新闻联播。”公公终于发话了,餐桌上终于安静了,只听到大家喝汤的声音。
吃完饭,代表周家三股力量的主力军,周家坤、周家玲以及我婆婆,三人各自占领沙发的一端。周家玲虽然怀抱着丁丁,但耳听八方,眼观六路,时刻注意自己的弟弟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周家坤削了一个苹果递给婆婆,见此情景,我转身去厨房帮公公洗碗。
“不用不用,你去看电视,厨房有我就行了。”公公将我往外赶。
“爸,您累了一天了,还是让我来吧,您去看新闻。”对公公周锦堂,我是打心眼里尊敬。这个家他是唯一一个不反对我和周家坤,更是唯一一个不把我当外人的人。
“做饭叫什么活,再说咱这厨房小,多了一个人,我反而觉得不自在。”公公笑道。
“那我陪您说说话吧!”我瞧了一下外面的动态,周家坤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婆婆大人满脸笑容。
“小贤啊,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啊,都是一家人,不要客气。”公公将水龙头关了,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我说。
“我就知道瞒不过您的火眼金睛。”我讨好地笑着说,“我们确实是有事情需要您和妈帮忙。”
公公又把水龙头打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只要在我和你妈的能力范围之内,我们肯定帮。我们要发挥余热嘛。”
“您看,丁丁的外婆不是生病住院了吗?我和家坤又都得上班,这不就没有人照看她了?所以,我们想把丁丁送回来住一段时间,您看成不成?”我和周家坤来之前就分好了工,他做他妈的工作,我做他爸的工作,只要有一方答应了这事就好办了。
“我是没有问题,主要看你妈那边。你妈店里现在虽说是请了工人,但你也知道她的脾气,凡事都要亲力亲为。让她放下店里的事带丁丁,这事只怕还得花时间和她好好说道说道。”公公怕我不相信,又补充道,“小贤啊,你也知道,家里是你妈一张嘴说了算,所以,这事还得你妈拍板。”
公公说得没有错,在户口簿上公公的名字虽然是第一位,虽然他是周家的一家之主,但在周家,真正的掌权人却是我的婆婆大人,她才是周家的火车头。
这事说来历史悠久,年轻时的公公也是一表人才,但由于家在农村,条件不好,所以一直找不到女朋友,后来别人给他介绍了我婆婆,这才在江城有了自己的家。我婆婆是典型的江城女人,以泼辣闻名,没有读过多少书,但人聪明,脑子灵活。改革开放那阵她就跟着人南下打工,赚了一点钱就回了江城,在汉正街租了一间铺子,做服装批发生意,赚了钱之后,就自己买了一间铺子,后来随着公公的下岗,婆婆经营的服装店就成了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对一个家庭来说,谁挣的钱多,谁就有绝对的话语权。所以,在周家,婆婆是绝对的权威,而公公对她的话更是唯命是从,绝不敢说半个“不”。一开始,我觉得公公娶了婆婆这样的女人太委屈太可怜了,可是后来我发现,他每天守在厨房那一亩三分地似乎乐在其中,所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就是这个意思吧。在男女分工这事上,周家坤算是得了他爸的真传。
我从厨房出来,周家坤朝我使了一个眼色,瞧他那一脸衰样,我就知道他没能降服他那个“女强人”妈。果然,见我出来,婆婆咳了两声,开始发话了:“你们现在的情况,坤儿都跟我说了,让我和你爸带孩子,这事不太可能,但是也不能为难你们小两口。我琢磨了一下,你们请一个保姆吧,保姆费我出。”
“保姆哪有您和爸带着放心啊,您可是亲奶奶。再说现在的保姆都住家,我们那房子也住不下呀!”周家坤还在试图说服他妈。
“住不下你们就搬回来,反正家里房子够宽敞。当初我说了你们不听,非要出去买房子。”婆婆又开始翻旧账。
“他们一家三口加个保姆搬过来住,我住哪儿去?我可先申明了,我是不会住北面那个小房间的。”一听要让我们搬回大屋住,周家玲立马跳出来反对。
这套三室三厅的老房子是婆婆娘家的资产,有着近百年的历史了,是老江城典型的租界房。从外面来看,房子依旧遗留着旧时洋派建筑的气派模样,室内却是冬冷夏热,并不适合居住。但因房子离婆婆上班的汉正街只有两站路的距离,又在江城的市中心,所以婆婆一直坚持住在旧房子里。近几年,江城兴起旧建筑热,这些租界房倒是成了外地人前来观光的景点,政府也出资出力地将这些旧房子翻新粉刷,婆婆更觉得金贵,打死也不愿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