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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 第三章

 

 
  6.其实我不想走
  冬日夜晚的二环路,灯火通明、人来车往。
  街道两边的火锅店、串串香店、川菜馆、酒吧、KTV、电影院正是热闹的时候。忙碌一天的年轻人,几个愿意宅在家中看电视?都呼朋唤友来到街上寻找自己喜欢的休闲娱乐。追求闲适、安逸是成都人独特的生活方式。
  四川大学北门往北前行两三百米远,是著名的学府影城,川大学子最爱光顾的所在。
  晚上十点,一个纤弱的黑衣女子从影城门口走出来,穿过马路孤零零地往数码广场方向游荡,身影被路灯拉得很长很长。这个人是陈美。下午辞工后回到玉林的家中,陈美仆倒在床上痛哭了一场。她不知辞职的举措是对还是错,总之就想哭。天黑了,泪流干了,胸中的烦闷未能完全排遣掉,她决定上街走走,散散心。街上天冷风大,路过学府影城,见正放映一部著名的枪战片,就走了进去。在惊险刺激中看完电影,夜已深,陈美不想急着回家,就在街上溜达起来。
  陈美恍惚在梦中。眨眼之间,一个外企白领摇身一变成了街头流浪汉。太突然了,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她从来就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失业。未来的路在哪里?她该要朝什么方向走?向左还是右向前还是后?她惶恐不安、焦虑万分。
  这一切皆是因为欧阳端。如果她不告诉飘飘姐招人的讯息,如果她不给董人说欧阳端是飘飘姐推荐的,如果陈姐上班后她主动告知这事儿,还会是这样的结果吗?悔不当初,可是后悔有什么用呢?工作不辞也辞了。
  人在落寞的时候总是希望找个人倾诉的。陈美想到她的飘飘姐。杨飘飘是她难得的情趣相投的好友,也是真心实意待她如亲妹妹的长者。一旦有不如意或不开心,她总能在飘飘姐那儿获得宽慰和理解,她甚至有些依恋飘飘姐了。
  得知她主动把工作辞了,杨飘飘气得破口大骂:“好你个陈美,你咋个这么蠢呢?不是我说你,简直幼稚得可笑,怎么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声呢?你中了陈青白的圈套了,亲爱的。屁大个事,挨顿批做个检讨就得了嘛,用得着辞职吗?”
  杨飘飘不但不安慰她,反而骂她蠢,陈美心里大为不满。
  “你说得轻巧,屁大个事,还小吗?邱总都震怒了,听说张总、佟总、陈姐都挨了骂。要是邱总不知道,挨个骂做个检讨兴许还能蒙混过关,鬼知道谁把这事儿捅到邱总那里了……”
  “都是陈青白这个婊子干的。”杨飘飘快言快语。
  陈美辩解道:“应该不是陈姐干的,她那样做岂不是自己找骂吗?”
  “你给我闭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替她说话?你以为陈青白是什么好鸟,太恶毒、太阴险了。公司要裁员,她拿你开第一刀,你还替她说话,陈美你真是蠢到家了,你让姐说你什么好呢?你知不知道,她逼你自动辞职,一分钱的补偿都不会给你,你不觉得陈青白很过分吗?你鞍前马后帮了她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她怎么下得了手呢?简直欺人太甚!”
  陈青白不单是她工作上的上司,也是她生活上的良师益友。陈美一直心存感激,不愿意说她是坏话。
  “飘飘姐你别说了,是我违纪在先,我犯了错,就该承担责任,怨不得别人的。陈姐是个好人,此事不能完全怪她。”
  杨飘飘火了,吼道:“陈美同学,做人要有原则,你怎么好人坏人都分辨不清楚呢?陈青白是对你很好,但那是以前,不是现在。就事论事地讲,她今天的做法非常不地道。没错,你是违纪在先,可你仔细想想,违纪的人难道就只有你陈美一个人吗?我不该给你推荐端端,董人呢?他明知端端是我弟还要录用,他没有过错吗?还有丁一佳,他难道不知道端端是我弟?董人肯定事先就告诉了他。我、董人、丁一佳都有过错,为什么引咎辞职的偏偏是你陈美呢?”
  是呀,欧阳端事件牵涉到的人不止她一个,如果邱总、佟总追究下来,飘飘姐、董人、丁一佳都有责任,要处罚都应该处罚,为什么陈姐偏偏暗示她辞职的?她说要处罚飘飘姐,飘飘姐不是活得好好的吗?飘飘姐说得没错,陈姐这样让她走人的确不太公平。
  陈美发现辞职决定下得太草率了。
  陈美太单纯了,她这样糊里糊涂地提出辞职申请,岂不是便宜了凤凰电子?不行,就算让她走人,必要的补偿金该给还得给。
  杨飘飘决定为陈美讨个说法。
  向谁讨要说法呢?直接找陈青白?没用。陈美是陈青白的得力助手,干掉陈美显然不是出于她本意,幕后真凶毫无疑问是佟雪雪。向佟雪雪求情?下午在邱总办公室,喷了佟雪雪一脸的粪,现在找她求情无异于找死。要不求求张总,让他出面找佟雪雪?佟雪雪应该会给张总面子的,但发生了下午的事情,张总能答应相助吗?
  杨飘飘决定厚脸相求了。
  “张总,听说成都工厂把那个人事专员给开了。”
  欧阳端事件,杨飘飘虽说与己无关,但张和平心里清楚,没那么简单,佟雪雪能任由你杨飘飘诋毁?她不会善罢甘休的。杨飘飘业务精通、能力出众,他器重她不假,但相比于屁股下的职位,张和平更看重后者。现在是美国人当政,美国人的思维方式不同于中国人。变革之秋,最要紧的是看清形势、稳住宝座、以静制动,不能因小失大。
  张和平冷言冷语地说:“一个小小的人事专员,开就开了呗。”
  “张总,你这样说话就不对了。”杨飘飘对张和平说话,向来直来直去,“人事专员是人不是个东西,岂能想要就要,想扔就扔?谁没有犯过错,毛主席不是说了吗,要允许人犯错误,也要允许人改正错误。犯了错该罚就罚该改就改,不至于说开就开了呀,你说是不是?张总你也是从年轻时代一步步走过来的,你敢说你年轻时没犯过错误?”
  杨飘飘说得理直气壮,张和平愤愤然:“我说杨飘飘,你这是什么态度?简直不像话!”
  杨飘飘不畏惧张和平,说:“不能要人做事的时候想到员工,不要人的时候就一脚踢开,哪有这样做领导的?”
  一语双关,一箭双雕,气得张和平哑口无言。
  杨飘飘继续说:“介绍欧阳端进成都工厂,责任在我,与人事专员无关。公司要处罚,处罚我好了,开除我我也没有意见,但不能拿一个小兵开刀,你说是不是,张总?佟总这样做,不人道。你让别的员工如何想?”
  “你到底想说什么?”张和平感觉杨飘飘话后有话。
  “张总,你是公司领导,面子比我大,你能不能给佟总打个电话,别让人家走啦。”
  杨飘飘说的话有一定道理,最主要的是他不想听她这样叨叨下去。张和平说:“好吧,我试试看。不过,你是了解佟总的,这个女人不好对付,我把丑话说在前面,佟总要是不同意,我也没办法,到时候你可别怪我。”
  张和平的电话打到佟雪雪家里,她刚吃过晚饭。
  张和平的话说得很委婉,佟雪雪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个婊子养的!死到临头了还有胆找张总来求情,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这个时候晓得来求我了?在邱总办公室你在干嘛?你以为我佟雪雪就这么轻易放过你?佟雪雪本想将下午调查的情况通告张和平的,但想了想又作罢了。这样的消息,还是少有人知道为好。
  佟雪雪假装不知情,吃惊地说:“真的吗?我不知道耶,陈青白没告诉我。”
  “人嘛天天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犯错的?毛主席不是说了吗,要允许人犯错误,也要允许人改正错误。飘飘下午说话太过分,我狠狠地批评了她,这个女人就是得理不饶人,那怎么行?我让她回家反省自己,不深刻就别来上班了。飘飘刚才打电话来,说她知道自己做错了,希望佟总原谅。她没脸给你打电话,怕你不接,就让我代她向你道歉,佟总你就别往心里去。”
  让我别往心里去?这么婊子养的,亏她想得出来,我不往心里去才怪。佟雪雪恶狠狠地想,但表面上她还是要给张和平面子。她不愿得罪张和平,毕竟工作中时常需要营运中心的支持和协助,关系弄僵了,对谁都不好。
  “张总,你说到哪里去了,这样吧,我问问陈青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凡事点到为止,张和平不傻,迅速结束通话,将佟雪雪的话转告杨飘飘。杨飘飘联系上陈美,说:“亲爱的,我跟佟总求情了,她答应留你,你抓紧给她发个邮件,真诚地赔个礼道个歉表个决心,应该没有问题的。暂时委屈一下好不好?就你现有的经验和能力,要找到比凤凰电子好的公司不容易。”
  安抚好陈美,杨飘飘转过背就给陈青白发短信。
  “陈经理,你让欧阳端走人,我没有意见。但惊闻你要陈美辞职,我就觉得奇怪了,陈美好歹鞍前马后帮了你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我个人的建议将陈美留下,然后按制度进行处罚,罚多少都行,当然你也可以处罚我,我一点意见都没有。”
  求人办事还如此猖狂,陈青白不吃这一套,不客气地回道:“没有人要陈美辞职,是自己提出来的,佟总已经批准了。陈美反悔了,不辞了,你让她找佟总,只要佟总同意,我没有意见。”
  “别装了,谁不晓得是你逼走陈美的。你要是非让陈美走人也行,经济补偿拿来!”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陈青白毫不示弱:“杨飘飘,你搞清楚啰,陈美是自动提出辞职的,不是被我开的,辞职申请还在我抽屉里呢。劳动法没有哪条哪款规定员工辞职需要给经济补偿。”
  “陈青白,在凤凰电子你我算是同事,何必撕破脸呢?退一步海阔天空,别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我在成都生活的30年,三教九流的人多少还是认识几个,都是提着脑袋玩的角色,我知道你住的地方比较偏远,也清楚你老公在城管工作……”
  硬的不见效,开始恐吓了。
  “杨飘飘,你想威胁我?没门儿。任何人都应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任,包括你。我再重复一遍,陈美辞职,是她自己的意愿,与我无关。”
  陈青白说完,“啪”地关了手机。
  依照杨飘飘的建议,陈美到家就给佟雪雪去了一封措辞诚恳的道歉信。
  彻夜难眠。次日早上醒来,陈美感觉头昏脑胀,卷缩在床上给陈青白发短信,说她“生病请假”。陈青白回了条短信:“收到,安心在家休息,我让艾嘉帮你跑手续吧”。
  十点钟,陈美打开邮箱,佟雪雪的回信躺在收件箱里,就一句话“凤凰电子需要有担当的年轻人”。她感动得泪流满面。看来,佟总没有忘记她、抛弃她。她赶紧给陈青白发去一条短信,说“佟总答应我回公司了,请停止帮我办手续”。
  陈青白收到短信,感觉蹊跷。不是佟总要求干掉陈美吗?怎么又答应让她回来呢?回来敢情好,可佟总怎么也得知会下面一声吧?不声不响不是她的个性。
  陈青白抓起电话打给佟总,电话是秘书舒叶接的:“佟总在开会,有急事你发短信给她吧。”
  短信发过去,几秒钟就回来了:“决定了的事,岂能随便反悔。凤凰电子需要有担当的年轻人。”
  陈青白将佟雪雪的短信转发给陈美,补充道:“佟总言下之意是,一个有担当的人应该敢作敢为,主动承担责任。”
  陈美傻眼了。
  这不公平!应该承担责任的不只是我,还有杨飘飘、董人和丁一佳,凭什么让我一个人辞职?难道就我无权无势好欺负吗?
  “责任有轻重有大小,该担的责,谁也跑不掉。”
  陈美看到陈青白发来的这条短信,气得将手机狠狠地扔在床上,大骂道:“狗屁!”
  就在陈美窝在床上独自神伤的时候,一件她始料未及的事情在总裁办公室上演了。
  佟雪雪开完会,瞅准邱贻可有空,冲进去把杨飘飘和欧阳端的应聘申请表扫描件一溜儿排开摊在他面前。“邱总请您过目,你说杨飘飘昨天是不是在撒谎?”
  邱亦可气得暴跳如雷。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明目张胆地撒谎,真是厚颜无耻!这种歪风岂能助长?邱贻可拍着桌子朝门外大喊:“把张和平、杨飘飘给我叫来,马上!”
  佟雪雪自知不妙,借故溜出这个是非之地。
  面对铁证如山的证据,杨飘飘吓得脸色突变,四肢如筛糠,“这……这……我……我……”张和平铁青着脸咆哮道:“杨飘飘,你太放肆了!”
  邱贻可直愣愣地瞪着杨飘飘,一句话也不说。
  张和平无可奈何地摇头。
  “邱总,我……”杨飘飘如战败的公鸡,低垂着头,声如游丝地说道,“邱总、张总,我辜负了你们的期望,对不起,我辞职好了。”
  7. 陈美自杀未遂
  对于丁一佳来说,陪老婆逛商场是一件比上班痛苦十倍的事情。
  蔡悠然逛商场,如同三月的蜜蜂采花粉一样,那个兴奋劲,简直没得说。翩翩然从这个红红绿绿的店铺飞出来,又翩翩然扎进那家红红绿绿的商铺,摸摸这个试试那个,店老板丫鬟似的跑前跑后,嘴说破腿跑断,她不急不燥,泰然处之。一层楼逛完了上二层,二层逛完了上三层……丁一佳跟在后面,渐渐地就体力不支了,而蔡悠然依然目光炯炯、精力十足。
  丁一佳与蔡悠然谈恋爱时陪她逛几次商场,后来就坚决不去了。蔡悠然没办法,只好邀女伴相陪。然而这样的日子没有持续多久,情况就发生变化了。仔仔长到两岁之后特好吃,蔡悠然常以吃肯德基或麦当劳相邀,前提是他必须说动老爸随同。你想想,两三岁的小孩哪经得起汉堡、披萨的诱惑,于是跑过来缠着他不放。丁一佳拗不过,只好应允。
  今天是周六,丁一佳又得陪蔡悠然和儿子上街。幼儿园有个小朋友买了个变形金刚,仔仔见了特喜欢,闹着也要买一个,而且要一模一样的。平日里没时间上街,只好周末了,但周末是花店最忙的时候。丁一佳说他带儿子去买,蔡悠然不放心,关店全家同行。
  一家三口手牵手来到市中心的人民商厦。这是成都市最大的商场,统共七层,从身上穿的家里摆的嘴上吃的手里玩的,样样都有。广告条幅红红绿绿,把大厦从头裹到脚。购物的顾客很多,进进出出、熙熙攘攘,比乡下过春节赶集还热闹。
  往常,蔡悠然进商厦选购物品,父子俩在一楼肯德基一边吃炸鸡腿一边等候。可今天变了,仔仔非要跟他妈同往,说他要亲自挑选变形金刚。这样也好,一个人坐等在商厦门口,落得个清闲。丁一佳买了一份《华西都市报》在手里翻阅。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一个尖尖的女声飘进他耳里。
  “丁总~~~”
  丁一佳抬头循声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跃入眼帘,这不是杨飘飘吗?
  “哎呀,杨经理,什么时候回成都的,你也来逛商店?”自年初杨飘飘回成都在办公室打个照面后,丁一佳就再没见过她。上个月到总部参加营运中心年度大会,他本想着找她叙叙旧,但见她行色匆忙又不好意思打搅,晚上不是这个总监请喝酒就是那个总经理请唱歌,最终未能遂愿。
  久别重逢,丁一佳很意外。
  “我哪有闲心逛商场,”杨飘飘头发一扬,左右看看,问:“怎么,你陪嫂子逛商场?嫂子呢?”
  “在里面,我在这儿看会儿报。”丁一佳见杨飘飘一袭冬衣,左手拖着一个大行李箱,右手提着三四个箱包塑料袋之类,心生疑惑。“你这是……你要把家搬到苏州去吗?大包小包的。”
  笑意转瞬消逝。杨飘飘面露温怒地说:“往苏州搬,你咋个不说往北京搬呢?哪有你这么糟蹋人的?”
  丁一佳察觉出对方不对劲,惶惶然问:“怎么啦,我哪里说错了?”
  “没……”杨飘飘躲着丁一佳的目光,低声道:“我回成都,不走了。”
  丁一佳大惑不解,“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辞职不干了!”
  “辞职?开什么玩笑,你可别吓我,我胆小。”
  “我说的是真话,骗你干嘛?”
  杨飘飘伤感的眼神告诉丁一佳,她说的的确不是假话。他不解了:“为什么?你干得好好的,怎么说辞就辞了,你……”
  “还不是你那个狐狸精,”杨飘飘说得咬牙切齿。
  “狐狸精?哪个狐狸精?怎么回事?你把我说糊涂了。”
  “除了陈清白还有谁?这个女人太阴险,丁总,你得当心哟。”
  丁一佳立即联想到欧阳端事件来。“不是说,陈美把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了吗?怎么把你牵扯进去了?”
  “那个狐狸精把这事儿捅到邱贻可那里去了。”
  杨飘飘气得咬牙切齿。
  丁一佳明白了,是那封匿名邮件惹的祸。他发匿名邮件给邱贻可,本意是想借助总裁的力量给陈青白、佟雪雪点颜色看看,没想到事与愿违,把杨飘飘、陈美牵扯进来,而且还让她俩双双下了课。他要报复的陈青白、佟雪雪却安然无恙。
  丁一佳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
  “好了,不说了,我得走了,我回家放下行李还得去找陈美。从昨晚到今天,她手机开着却没人接,我担心她想不开,上帝保佑,陈美她千万别出什么事。”
  杨飘飘念叨着,慌着要走,被丁一佳拦住了。
  “陈美怎么啦?”
  杨飘飘叹息道:“上个月,陈美与她BF分手了。两个人相爱4年,好好的,说分手就分手了。陈美为这事儿不知哭了多少次,刚刚缓过气来,陈青白却逼着她辞职。你想想,一个弱女子,爱情失意、工作又丢了,接连遭受打击,她受得了吗?昨晚上,陈美得知我也被老板给炒了,在电话里伤伤心心地哭,说我是因为她而受到牵连,这哪跟哪呀。我怎么劝她都不听,今儿早上我打她手机,手机是开着的,就是没人接,你说……”
  杨飘飘神情很焦虑。
  “所以你就急急忙忙赶回来了?”
  “是呀,她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说我……好了,不跟你说了,我得走了。”
  一辆出租车驶来。杨飘飘朝丁一佳挥挥手,拖着行李箱急匆匆走了。望着愈见远去的出租车,丁一佳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丁一佳你他妈地真不是个东西!”
  在人民商厦里,仔仔如愿买了变形金刚,转身就往外跑,他急着想要向老爸显摆他的新玩具。蔡悠然提心吊胆地跟在他身后,一边跑一边喊,母子俩在比赛跑步似的。追出商厦,眼前的情景让蔡悠然乐不起来:丁一佳正与一个打扮入时的美女挥手道别呢。女子三十来岁,拖着一个大箱子,行色匆匆,心事写了一脸,而丁一佳呢,焦虑地望着女子离去的背影,急得直蹬脚。这个女子是谁?短短二三十分钟时间里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仔仔跑到丁一佳面前,摇着他的腿喊:“爸爸,你看我的变形金刚,我变个挖掘机给你看!”说着,蹲在地上动作麻利地拆装起来。
  丁一佳转过头,怔怔地望着蔡悠然,恍然隔世。
  “怎么回事?”蔡悠然朝杨飘飘离去的方向努努嘴。丁一佳吞吞吐吐地说:“我以前的一个同事,路过,没……没什么……”
  丁一佳不连贯的言辞显然没能在蔡悠然面前蒙混过关。她反问他:“既然没什么,你紧张什么?”
  仔仔装好一辆挖掘机,哒哒哒地开到丁一佳脚边,拉拉他的裤腿喊:“爸爸,你看我变的挖掘机,好不好看?”
  丁一佳蹲下身,拍拍儿子的头笑道:“嗯,不错,很漂亮。”
  仔仔受到鼓励,说:“爸爸,我还可以变机器人,你信不信?”
  儿子动手能力超强,长大后是个做工程师的料。丁一佳这样想着,见蔡悠然冷冷地盯着他,望了望杨飘飘远去的方向,解释道:“杨飘飘,中国区营运经理,成都工厂原来的生产部经理。她刚回成都,坐机场大巴在这儿下车,刚巧我在这儿等你们,就闲聊了几句,她刚走你们就来了。”
  大庭广众之下,蔡悠然不好追问丁一佳,再说也没什么把柄抓在手里。她笑了笑说:“量你也不敢,好了,我们逛街去!”
  “不,我要变机器人。”机器人刚装到一半,仔仔的兴趣还在变形金刚上。
  “那好,我们等你。”蔡悠然拍拍儿子的头说,心里不免生气,老公让她不放心,儿子不听她使唤,她成孤家寡人了。
  机器人终于装好了,英姿飒爽,孔武有力。丁一佳和蔡悠然对儿子大加称赞。仔仔来了劲,开心地嚷道:“我还可以变坦克!”
  “回家慢慢变!陪我和你爸逛一会儿商场。”
  “不,我不去,我在这里等你们!”仔仔对母亲逛商场的提议表示异议,“变完坦克,我想吃肯德基!”
  蔡悠然很恼火却不好发作,只好说:“肯德基是垃圾食品,吃了对宝宝身体不好。”
  “不,我就是要吃!”仔仔倔起来,谁都拿他没办法。
  丁一佳劝道:“难得出来,就满足儿子一次吧。”
  蔡悠然自知势单力薄,只好忍气吞声。她白了丁一佳一眼,说:“你老子总是惯着你,看把你惯成啥样子。”
  说完,拉着仔仔就往隔壁的肯德基走。
  仔仔独个儿香喷喷地吃完汉堡,接着啃炸鸡腿。蔡悠然一声不吭地埋头玩手机。丁一佳继续端着报纸看新闻。
  一家人相安无事。
  忽然,手机响了,滴滴两声。仔仔叫起来:“爸爸,你的手机来短信了。”
  蔡悠然的目光好奇地飞过来。儿子怎么知道这声音是手机短信?丁一佳奇怪地想着,翻盖一瞧,果然是短信,杨飘飘发来的:“丁总,陈美割腕了,你快来西区医院!”
  “天啦——”丁一佳脑子嗡地一声,如触电一般,蹦起身,边跑边对蔡悠然说:“我得去趟西区医院,你带儿子回家,午饭不用管我。”
  来到西区医院,直奔急诊科,远远地就望见杨飘飘着急地在手术室外踱步。丁一佳急刹车,气喘吁吁地问:“陈美怎……怎样了,有没有生命危险?”
  杨飘飘见到救星似的,抓住丁一佳的手臂,眼泪成线地往外涌,伸手去抹,抹得一脸花。她哽咽着说:“刚进去,情况还不清楚。”
  丁一佳从木门中间的透明玻璃往里瞧,医生护士正紧张地忙碌。
  杨飘飘在背后悲悲戚戚地说:“我就担心陈美想不开,没想到她……她当真……吓死我了……满地的血,脸上一丁点血色也没有,你说说……这……”
  正说着,门开了,一群医生护士涌出来,跟着一个躺着陈美的推车。杨飘飘眼泪汪汪地扑过去,一个戴眼镜的中年医生拦住了她。
  “病人没事儿了!好在伤口不深,送得及时,不然就危险了……病人流血过多,还处于昏迷状态,需要输血、需要静养,不过不用担心,没有生命危险了。”
  丁一佳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8.打工不如开店
  陈美闭着眼,睡熟了似的,脸纸白,鼻翼下矗着一颗青春痘。
  丁一佳第一次近距离注视陈美,陈美竟是一个大美人儿。是呀,年轻就是美。你才24岁,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人生刚刚开始起航,怎能不把生命当回事儿呢?想想看,父母把你从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拉扯到20多岁,容易吗?要是他们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丁一佳越想越内疚,不忍再看,把眼光转一边,迎接他的是杨飘飘泪眼婆娑的脸。丁一佳来成都工厂没多久杨飘飘就调走了,两人同事的时间不长,但杨飘飘给他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快言快语、精明能干,再忙再累成天都是喜笑颜开的,似乎她从来就没遇到过不开心的事儿。他后悔写那封匿名邮件,是他害得杨飘飘、陈美丢了工作,害得陈美割腕自杀。
  守候在陈美床边,闲得无事,丁一佳待杨飘飘情绪稳定下来,随口问道:“你和陈美今后打算怎么办?找工作还是……”
  杨飘飘一愣,挤出一丝笑,眼睫毛上还挂着泪花。
  “丁总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网上有句话说得好,‘打工不如开店’。你们两个年轻女子,不妨在淘宝上开个服装店,据说现在网店生意很火,最重要的是不需要成天看人脸色。”
  “倒是不错的主意。以前我跟陈美开玩笑,说要是哪天失业了,就租个店铺做生意……我在飞机上也在想这个问题,只是……服装店太多,网上网下都是,竞争惨烈,我在想……要不开个女鞋专卖店试试,你意下如何?”
  “我举双手支持你。”
  “店名我们都想好了,就叫飘飘美,好听吗?”
  “这个店名取得好,飘飘美,杨飘飘和陈美,还有点飘飘若仙的感觉,挺有诗意的,很好!”丁一佳拍腿叫好,“想不到你们早有准备。”
  “都是开玩笑说着玩的,等陈美伤愈出院再说吧。”
  “要不要我找朋友帮你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店铺?”丁一佳急于撮合这个事,目的是求得内心的安慰。否则,他一辈子都会不安的。
  杨飘飘不置可否地笑道:“跟你开玩笑呢,你还当真了。”
  丁一佳联系几个商界朋友,把找店铺的事一说,第二天就有消息传来,说是盐市口商业步行街有家商铺要转让,店不大,二十来平米,开个女鞋专卖店没有问题,就是位置差了点。丁一佳给杨飘飘去了电话,然后打的前往步行街。
  店铺小且仄,长条形,橡皮擦似的,而且位于步行街尾巴上。现正经营着婴幼儿服饰,门前冷冷清清,一个顾客都没有。如此又偏又窄的门店,做女鞋生意行吗?丁一佳有些气馁。杨飘飘里外转了一圈,开心得不得了,拍板道:“就是它了,这店儿我要了。”
  “这么小地方,你怎么做?”丁一佳不解。
  “小本生意嘛,你还想要多大?又不是开百货公司,能在步行街找到铺子就不错了。”
  杨飘飘喜上眉梢,上前与女老板商谈转租费。女老板是个精明的生意人,双手十指一张,说道:“一口价,10万一年,一次性缴清一年的租金,要租就租不租拉倒。”
  丁一佳听了,肺都炸了,叫道:“10万?你抢人呀,这么小这么窄!”
  “老板,说这话你就外行了。这样吧,我给你15万,你到周围访访,看你能租得到店不?实话告诉你,我要不是急等着用钱,才不愿意低价转租呢。”
  价格的确太贵!丁一佳劝杨飘飘:“要不,我们再找找看,说不定会有更好的呢?”
  杨飘飘点头,脚却不挪动,站在店里左看看右瞧瞧,猛地转身出来,对女老板说:“这样吧,我们都干脆点,8万一年,老板你要是没意见,这店我要了,马上签合同,交定金。”
  女老板不接受。杨飘飘摇了摇头,跟着丁一佳往街上走,边走边自言自语:“如今经济不景气,老百姓都把荷包按得紧紧的,你说这店位置这么差,能赚到钱吗?”
  丁一佳应道:“是呀,大环境不好,普通老百姓哪有钱买东西?”
  两人走出店不到十米远,女老板在后面喊道:“老板你回来,我转让给你。”
  杨飘飘当即转身回店,签合同,缴了5千元定金,并约好次日签合同。办成一件大事,她兴奋异常:“终于有间属于我的店了。”
  “这租金太贵了,你拿来干什么?”丁一佳路上问杨飘飘。
  杨飘飘笑着说:“丁总,你不知道,在这条步行街上,8万的租金简直是捡了大便宜。就是10万也不算贵,这是什么地方?成都市的商业黄金地段,寸土寸金。”
  “可这的位置这形状……”
  “当然,铺子是不咋样,”杨飘飘信心十足地说,“不过,事在人为嘛,你说是不是?只要我们布局合理,还是可以有操作空间的。铺子长有长的用处,比如隔一小半来作仓库,前店后库,怎样?如果以后在淘宝上开网店,仓库是必不可少的。”
  丁一佳对杨飘飘刮目相看。“你想得倒是蛮周到的。”
  “那是,要么不做,要做就得考虑长远点。”
  丁一佳相信杨飘飘具有超强的实力。能把100多号工人管得服服帖帖,能把整个中国区生产运营搞得风生水起,这样的女人不简单!他相信,就算做零售对她是个全新的挑战,但凭她的个人能力和做事风格,一点问题都没有,十年八年练就一个亿万富婆不是不可能。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是呀,你要不要也参与下?”杨飘飘飞来一个媚眼。丁一佳压根儿没想过要掺乎到零售业中来,笑着回绝道:“我不是那块料。”
  “愿意的话,你可以入个股,到时候等着分红就是了。你个大总经理,谁能让你来站柜台?”
  “这个嘛,这个……”丁一佳迟疑了。从内心讲,他希望入股飘飘美,一则弄着玩,二则借机资助他们,但他担心蔡悠然不同意。
  “你来吧,多个人好玩嘛。”杨飘飘见丁一佳还在犹豫,加了句话,“跟你说实话吧,我前年买了房,手头不太宽裕。陈美呢,工资低你是知道的,不能指望她。你要是能入股,那就再好不过了,或者你借我点钱也行。”
  丁一佳再没有回绝的理由了。
  “你差多少?”
  “要装修要进货还得有周转金……这样吧,5万多不多?你参股或借给我,都成。”
  “5万?”丁一佳叫起来。5万元,到哪找去?家里的钱都掌控在蔡悠然手里,要从她那里拿出5万元,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
  “要不就算了,我想想其他办法。”杨飘飘见丁一佳为难,改口说道。
  丁一佳脸上挂不住,一个堂堂的总经理,一个大男人,还说要施与援手帮助他们,区区5万元都拿不出来,岂不让人笑话?他笑道:“才5万呀?我还以为你要50万。你一会儿你把帐号发到我手机上,晚上我就把钱给你打过去。要是钱不够的话,你尽管开口。”
  杨飘飘转忧为喜,叫道:“够了够了,不够再说吧。要多了,万一生意没做成,我可担当不起。不过,丁总你放心,我一定努力!”
  “瞧你说的,还没开始做就说这种丧气话,掌嘴!”
  杨飘飘轻拍了下嘴,咯咯地笑道:“该!”
  “算我入股,行吗”丁一佳怯怯地问。
  杨飘飘眉飞色舞,说:“怎么不行?当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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