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说,摄政王早晚废了女帝,你可有耳闻?】
在我离国这泱泱大国里,百姓安居,群众乐业,一副其乐融融人间仙境的景象。由此可知,这离国的朝堂一定也清正廉洁,大好臣子一定也都智勇双全。
可是,为何所有人一提起离国的女帝,都频频摇头,哀叹连连呢?
我最近很有正经事,我就是在研究这个问题。
我看向身边正在浇花完全无视我存在的烟儿问:“烟儿,如实回答,你觉得本王怎么样?”
烟儿头都没抬回道:“嗜睡,懒。”
你要不要这么如实,况且如今这江山,我只不过是一个傀儡皇帝,我不睡觉,难道还让我吟诗作对歌唱自己的美好生活?
“还有呢?”
“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你。”
“陛下很好……色。”烟儿的花洒停顿了一下,偷偷抬头望了一下我。
看,我就知道,我一代风华,二八佳人,准是有人造谣是非,污蔑本王。我伤心,我泪流,我……
其实烟儿的评价已经很轻了,我从五岁起,江湖上就一直流传着我的传说,非常悲催的感人。
据传,离国的怀远女帝昏庸无比,自五岁起就已经知道给自己选侍郎。
据传,离国的怀远女帝无恶不作,以皇宫为中心方圆百里已被她的靡毒感染。
据传,离国的怀远女帝非常之猥琐,带领小众奸臣贼子创建了“猥琐帮”。
据传,离国的怀远女帝钟爱美男,外邦使者前来进贡,金银珠宝珍奇古玩她收了,使者她也收了……
据传,离国的怀远女帝……
我一直活在传说之中,但我可以解释。
我的人生是从五岁那年改变了,那时我住在乡下的一户人家里,他们待我就像伺候祖宗,我没有爹娘的怀抱,因此生性贪玩恶劣。
我当自己是乡野女娃,粗鲁一点,顽皮一点,有何不可?难道没有爹娘疼爱,“任性”这两个字我就不配拥有吗?
我住的人家隔壁有一个和我一般大的小男孩,肤白稚嫩,又清水又合我心,我老喜欢和他玩,那时年纪小,记不得他的名字,只是把他当宝贝一样,走哪都带着。他的家人都很畏惧我,我干什么都不会阻拦。
于是,我优哉游哉地成长到五岁。
后来,天地大变。当时的皇帝病重,一个老态龙钟身着官服的人前来乡野,在我面前跪下,嘴里发出沙哑的声音:“微臣迎陛下回宫。”
稚嫩的我忙打断:“陛下?谁是陛下,我是千秋啊老爷爷。”
那跪了一地的人,看来是玩儿真的。我?是离国的皇帝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在要走的时候,我跑去隔壁,冲着白嫩玩伴悠悠地说了一句话,那句话就是开创我“不堪”历史先河的第一句话。
“你要不要做我的侍郎?”
没等小白嫩回答,我便被一个高挑的紫衣少年不发一语夹腰抱走了。哎,当时就能看出,这个紫衣少年是我一生的拦路虎、绊脚石,直到现在,他成了摄政王,我都还要一直被他管制。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回宫之后,小不点儿的我立马登基。原来皇帝早已嗝屁,只等我回来“主持大局”。
我的父王,就是这个嗝屁的先皇,一生作恶多端,原谅我,我也不想这么说他,这都是在民间耳濡目染,学来的。父皇他征战天下,擅长攻略别国城池,擅长扩张本国王土,但作为皇帝他也有不擅长的,那便是他子嗣稀少——他不太擅长生孩子。
换句话说,父皇有一个不知该算作优点还是缺点的特色——他不好色。他只有三个妃子,共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很不幸,由于他心在大国不在小家,他的两个儿子也就是我的大哥们均早夭。一个说是吃鱼被刺卡死了,一个说是游园掉池塘溺毙了。为了这唯一的女儿也就是我,不再稀奇古怪的死去,我就被送出了皇宫“流落”乡野民间,对外宣称失踪。
父皇病危时想起了我这个被放养在外的女儿,为了不让他一生征战的大离江山跟了外姓,于是,就下旨将皇位传给了我后撒手归西。
我是大离国的首位女帝,即位时刚刚五岁,当时的内阁有五个位高权重的大臣“辅佐”我,说白了,我傀儡了,因为我当时什么都不懂,只是看着我那琉璃宝座,还有我龙榻上镶着的夜明珠乐了。
我欢乐,我年纪小,以为只要有了金银财宝,有了这江山,那我便是万人之上的王,可不曾想……
我仰面在园中晒着太阳,不知不觉就泛起瞌睡来,唉,我的人生,莫不是只有梦中才能最衬我心了吧。
“陛下,陛下不好了。”烟儿大呼小叫,前来扰我清梦。
“何事?”我睁开眼抬起眉头。
“沈清浊朝这边来了。”
一听见这个名字,我立马坐起来,心花怒放地眯起眼睛,笑道:“他来了你慌什么?本王可正盼着呢。”
“陛下,您不要记吃不记打啊,摄政王说他是佞臣,不许您私下见他。”
“放肆!凡是和本王玩的,在他嘴里都是佞臣奸臣,传沈清浊,让他速速来见,不然私刑伺候。”
“诺。”烟儿不情不愿地退下了。
反了反了,摄政王连烟儿都买通了,他还想要干涉我到什么时候?!一想到他,我就怒火攻心,咬牙握拳,浑身打颤。此人不除,必是我离国大患。(离国大患是你好吧!)
轻佻的脚步声传来,我拧头一看,一红衣褐发公子立于眼前,那双摄人魂魄的桃花眼里满目风情。没穿官服,又敢径直来见我的,也只有我们“猥琐帮”的副帮主了。
“吾王万岁。”沈清浊给我行了礼,我没叫他平身呢,他就起了身。
此番,沈清浊是携宝而来,他的手上端着一盏造型奇特的陶器,看似价值不低,上头还渲染着青山绿水,颇有意致。
“听闻昨儿个陛下被太傅罚站了一天,还被打了手板,可有此事?”沈清浊正儿八经地提起那壶不开的水。
我略略思忖道:“你是来笑话本王的吗?”
“怎会,微臣是前来庆贺的,国子监万年才出陛下这么个人才,谁敢笑话?啊?是不是陛下~”这小尾音拖得,我一身鸡皮疙瘩肆起。说是没笑话我,可他那因笑意而浮现的两个酒窝,深深出卖了他。
我放低姿态,装模作样诉说着自己的无奈,“唉,这皇宫之大,貌似没有本王的立足之地了。”
“哦?此话怎讲?”
“爱卿你想啊,本王就是摸了一下同窗的小脸,结果他就弃学了,死活不肯再来国子监读书,还害本王被太傅责罚,是他面子薄,还是本王太过分?”
沈清浊沉默了片刻,然后得出结论道:“陛下莫不是思春了吧?”
你才思春,你全家都思春,我干咳一声道:“爱卿,近来坊间有没有什么好玩的?”
“是要好玩的死物,还是好玩的男人?”
“嘿嘿嘿嘿,”我猥琐地一笑,“果然是副帮主最懂我心啊。”
“陛下难道不怕摄政王了?”
我怒,“他摄我江山就罢了,如今还敢干涉我后宫,真是无耻至极……”
“容微臣善意提醒一下,陛下,您还没有后宫。”
是了,我二八少女,风华女帝,不曾为非作歹,常年枉担恶名,我连男人的手都没有正儿八经的摸过,却被谣传我昏庸好色,吾心抽搐。
只因沈清浊懂我,了解我的寂寞与不甘,带着我看了几次美男,也进献过一些作为伴读书童。可过程是美好的,结局是惨痛的——这些美貌的公子我都只见了一面就再也看不到了。
不用说,一定是心狠手辣的摄政王从中作梗了。
我对时常给我献宝的沈清浊疼爱有加,进献不了男人,他便进献稀奇玩意儿给我取乐。果然,因色受的伤,只有珍宝才能补上。
我露出少女不胜娇羞地表情憧憬道:“后宫嘛总会有的,到时候肯定会有一干臣子跪一地劝本王立凤君早日成婚吧。”
“你做梦。”一个不招人待见地声音从我们背后传来。
沈清浊身形一颤,我额角一跳。
风缓缓拂动树叶,温温和和。来人身着一方浓紫云卷织锦袍,高鼻薄唇,剑眉星目,他只当没看见沈清浊对他行礼,只是冷峻地盯着那陶器问道:“献给陛下的?”
沈清浊立马双手奉上宝物,“此陶距今已有千年,色泽仍鲜亮栩栩如生,臣正欲将其进献给陛……”
话还没说完,陶器已被来人掂量在手,不出眨眼的功夫,一声清脆的声响,一地粉身碎骨的陶片——这盏千年宝物与大地就做了亲密接触……
我委实心颤了一把。这这这,也太暴殄天物糟蹋钱了!
肇事者却相当淡然,只道了两个字:“手滑。”
沈清浊怔了一下,接着便双手鼓掌,连连赞道:“妙妙妙,刚才臣忘了说,在千年前这件陶器的作用就是用来摔碎听个响,只因它的声音可以舒筋活脉,治疗各种顽疾,正所谓听一听,十年少!瞧一瞧,乐逍遥!”
“确定?”来人冷冷询问。
“确定!”沈清浊答得铿锵。
我不禁感叹,会见风使舵才是真的汉子啊,沈清浊真是世间难寻的好汉。
那令人不待见的声音又毫无自觉的响起:“沈大人还有事儿?”
“没没事……那微臣就先告退。”沈清浊识大体的闪人了,我对着他的背影伸出手臂“唉唉”叫了两声,他置若罔闻,听见我的呼唤步子貌似更加快了些……
沈清浊这逃避麻烦不要脸落跑的技能,简直就是与生俱来。
身旁的那抹浓紫几步踱到我面前,将我的视线塞了个满实——玉冠黑发,眉眼严肃,一股子凛然正气扑面就向我盖来。我身形一晃,正欲退后一步,手就被那人捏起放在眼下瞧,那副神情,仿佛我手心有根根荆棘正在开花一样。
我耳根一红,迅速抽回手。
好吧,我承认在这些年里,我摸过男人的手,但是被迫的,是不耻的,是我不愿提及的,他点子太正了,他不仅万事打压我,还精神戏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