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能开跑了,但伍尔夫心急如焚,因为海洋饼干现在居于第十二位,离领先群有八个马身,而且陷在一群落后的马匹里。伍尔夫必须等待前方开出一线通路才能突围,他的眼睛锁定了远方不断上下跳动的那顶白帽子。
在后直道上,马群中出现了一条狭窄曲折的空隙。伍尔夫眼见白帽子就要扬长而去,担心这将是他唯一的突围机会。马匹跑来跑去,机会可能一瞬即逝,要抓住这个机会,伍尔夫得让海洋饼干使出全力。但在高负重下死命加速,会消耗大量精力,负重如海洋饼干者禁不起失去冲刺高峰的风险。伍尔夫知道,如果让马现在就开始以最高速奔跑,就得一直这样跑到结束才行。一般来说,马没办法以最高速持续跑超过八分之三英里的距离,圣阿尼塔负重赛却是足以让马筋疲力竭的一又四分之一英里,而海洋饼干起码还有四分之三英里要跑。于是伍尔夫面临了一个重大选择,如果走前面那条通道,到了终点前直道时,海洋饼干恐怕一定会气力用尽,无法再对付追上来的马;如果他继续等下去,到真正冲刺时,舞台管理可能早就跑远了。伍尔夫决定了,把海洋饼干的鼻子指向那条通道,请它穿越过去。
回应像爆炸般激烈,像子弹射出枪管,海洋饼干简直是飞过了通道。几位计时员发现了,立即按下秒表。在播报间的麦卡西也看到它,“海洋饼干!它追上来了!它超越了其他马!简直像旋风一样!”
伍尔夫追上了戴白帽子的骑师,来不及看一眼,海洋饼干已经在瞬间把对方甩到后面了。越过马群,海洋饼干追向领先的气压计,也是最后一个对手。两匹马并驾齐驱,仍然以骇人的步伐,一起飞越四分之一英里的标竿。计时员拇指一按,秒表回瞪着他们的是:44.2秒。
在一场漫长赛程的中段,海洋饼干以2秒之差打破了半英里的世界纪录,这恐怕是纯种马赛马界迄今所见过最伟大的演出了。
绕过弯道后,海洋饼干终于取得领先,观众全都站了起来,伍尔夫的孤注一掷看来确实见效。可是从外侧远处,伍尔夫察觉到有东西开始接近。一匹马摆脱马群追了上来,一如罗斯蒙一年前所做的。伍尔夫定睛一看,是那张马脸,但骑师的帽子不对。再一看,那竟是舞台管理!
一阵冷颤穿透全身,伍尔夫明白了:舞台管理和布景员的骑师已经交换过帽子,他以为自己在追赶的马,其实一直悄悄跟在他后面。为了另一匹马,他太早让海洋饼干发动了冲刺。
在观众席上,舞台管理的驯马师厄若‧山德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要赢了!”他大叫。骑在舞台管理背上的尼克‧渥尔也这样以为,他一直在海洋饼干身后,看着它在后直道就开始冲刺,以为伍尔夫昏头了。他确信海洋饼干现在已经气乏力竭,而他骑的是一匹精力充沛、状态完美的马,载着羽毛般的负重,正开始加速冲刺。他心想:我就要超过它拿奖杯了。
渥尔催马高速奔驰,眼睛锁定伍尔夫的背脊。但他不明白,他的马正席卷跑道,为什么却几乎没有拉近差距。它一英寸一英寸地追上来,最后将距离拉平,海洋饼干消失了,舞台管理黝黑修长的身体挡在它和观众席间,完全遮住了它的身影。似乎舞台管理一定会超过去,而海洋饼干则会出现在它身后。在观众席上,波拉德以为完了。
但海洋饼干并没有输。在场观赛的人终期一生中都认为,接下来的那一幕是他们见过最精彩的比赛。他们都看出来,在沉重负荷下,已经以世界纪录跑过大部分赛程的海洋饼干,竟然又加速了!它以雷霆之势进一步向前冲刺,力量之强,正如一位目击者说,“好像再次冲出闸门似的。”舞台管理没办法甩掉它。观众全都疯了,气氛紧绷至极,波拉德又紧张又兴奋,心脏跳得仿佛快挂了。玛赛拉脸色惨白,连声尖叫;霍华德则站着一动也不动,手上的望远镜已经掉落。
马群被远远抛在后面,舞台管理和海洋饼干比肩齐步,以24.8秒的惊人速度飞越最后的四分之一英里。渥尔连番鞭打舞台管理,要它甩掉海洋饼干,但海洋饼干死命纠缠,以所有力量相抗衡,伍尔夫也在它背上压低身子使尽全力。终点线接近了,两匹马不断拉锯,每几英尺就交换领先权,最后一起冲过了终点线。
又是必须靠终点摄影确定的时候,又是漫长的等候。照片来了,却模糊难辨,评审们最后作出决定:舞台管理获胜。
结果公布了,玛赛拉和雷德相拥而泣,接着雷德振作起来,露出笑容。“它已经尽了全身上下每盎司、每块肌肉的力量,”他后来说,“我以我的马为荣。”
霍华德和史密斯坐在包厢里动也不动,凉意入心。在两场他和妻子最盼望获胜的比赛里,因为2只鼻子,霍华德损失了18.215万美元,而且海洋饼干也无法取得史上获奖总额最高的荣衔。霍华德挤出一声含糊的笑,“去他的,”他说,“我们不能老是赢啊。”
记者室里一片萎顿,很多人认为海洋饼干的表现是赛马史上最伟大的表现,却只因负重制度下的侥幸及其他马匹的犯规而落败。“最好的马,”萨瓦托写道,“被不公平地击败了。”
海洋饼干回到观众席前面,史密斯与霍华德正在那里等它。伍尔夫为了亚特拉斯伯爵的犯规气得全身僵硬,几乎说不出话来,10年生涯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在奖金赛里败在终点摄影下。
霍华德看看海洋饼干,它头抬得高高的,灿烂的光芒在眼中跳跃着。它不知道自己输了,霍华德感觉到信心再度在自己体内升起。
“我们再试一次,”他说,“下次我们会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