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史密斯也加紧训练海洋饼干。他在星期一训练海洋饼干的事情成了马场圈保守得最糟的秘密,波拉德出事后的那个星期一,有2000名欢声雷动的马迷在现场欢迎他们。史密斯要求负责练习的骑师法瑞‧琼斯穿上最厚重的皮夹克,并且用特别重的马鞍,结果连骑师在内总重127磅。史密斯用车轮战的方式训练海洋饼干,由几匹马接力陪它跑,每匹都倾全力和它拼一段,海洋饼干因此获得了扎实的练习,也减掉了10磅。霍华德乐不可支,开始跟朋友打赌海洋饼干会粉碎圣安东尼欧的纪录。史密斯同意,这匹马的状况是前所未有地好,已经是驯马成果的极致了,“现在就靠骑师率先把它骑回终点了”。
然而,骑师的人选还是没决定。圣安东尼欧负重赛的前一天,史密斯和霍华德叫桑尼‧渥克曼骑他们的“精灵十字”出赛。他骑得棒极了,精灵十字也赢得胜利。次日早晨霍华德便聘用渥克曼,但只是圣安东尼欧负重赛。他们暗示,如果他骑得好,就可以在十万大赛骑海洋饼干。史密斯带渥克曼去看病榻上的波拉德,让波拉德指导他驾驭海洋饼干的精妙骑艺。
困惑就是从那里开始的。波拉德把海洋饼干的种种特性都告诉了渥克曼,并且强调一点:不要用鞭。他为何提出这项建议,外界并不清楚,因为他自己通常会在比赛时拍打海洋饼干两次。也许是担心不熟悉海洋饼干的渥克曼出手太重,反而激怒了那匹马吧。
次日上午,史密斯和霍华德却给了相反的指令:他可以视情势自行决定比赛策略,但要打海洋饼干两次,一次在直道头,一次在离终点70码处。史密斯显然不知道他的建议和波拉德的相左,而渥克曼选择遵循骑师的指导。
经过一段漫长的闲置后,要重新在赛季现身,圣安东尼欧可算是个可怕的场地。跑道虽然不难跑,却有点松软,对手也很难缠,有海洋饼干的宿敌气压计、印第安扫帚,再加上伍尔夫骑的今日。海洋饼干负重130磅,比负重次之的气压计多了12磅,也比场上其他马匹多了20磅。背上骑的是个陌生人,对它的怪脾气并不熟悉,只练习了几个小时,还有相互矛盾的骑术指示。要开始一场灾难,所有的元素都齐了。
波拉德躺在病床上收听广播。他在剧痛中叼着烟,左手吊着绷带,右手转着旋钮找合适的电台。《洛杉矶前锋晚报》的赛马记者席德‧齐夫溜进了病房,波拉德报以疼痛的笑容。“好个海洋饼干,”他说,“它今天会打破世界纪录的。”波拉德捻熄香烟,心里既焦躁又难过,他躺在这张病床上,而他的马要撇下他独自出赛了。
几英里之外,渥克曼没办法让海洋饼干安定下来,在闸门里,海洋饼干的叛逆习性再度发作,乱冲乱撞,一度奔出闸门。气急败坏的司闸员拿绳索在它面前挥舞,希望转移它的注意。就在打铃之前,海洋饼干突然往前冲,司闸员抓住它,把它推回去,而在这个瞬间,马群已经开跑了,海洋饼干因此起步落后,还被外侧一匹马撞到。等到它恢复状况时,已经是排位第七了,落后气压计和印第安扫帚四个马身。
波拉德突然略微起身,枕着的头发怒如飞蓬。“海洋饼干!”他大叫,“跑啊!海洋饼干!”并且尽力把身体挪向收音机。海洋饼干逐渐追上,他闻言放松了一点。
跑过第一个弯道和漫长的后直道,在第二个弯道,海洋饼干开始绕过马群,待来到终点前直道时,只剩下印第安扫帚和气压计有待追赶。
但在观众席上,史密斯的注意力却集中在渥克曼的双手上。骑师并没有竖起鞭子,他以为不需要。海洋饼干正自行超越一匹又一匹的马,在直道中段,它追上印第安扫帚,然后瞄准气压计,领先的气压计已显现疲态。它们跨过70码标竿,海洋饼干每跨一步,都在缩短与气压计的领先差距,但终点已经快到了。渥克曼以为他来得及追上,史密斯则感到怒气自心中升起,因为他看得出来,那匹马在找乐子,正和气压计逗着玩。渥克曼似乎没注意到,他只是坐在它身上,鞭子好端端地躺在海洋饼干的脖子上。
广播的声音传来:“气压计领先,仍然保持领先。”波拉德直起身子,仿佛正在鞍上,“追过去,海洋饼干!”他恳求,“你让它心碎过,再来一次!”他蜷缩在床上,仿佛正随着他的马律动,额头全是汗水。
史密斯气疯了,那根鞭子就静静握在渥克曼手里,海洋饼干的耳朵转来转去,似乎在等待格杀令的下达,但它却始终没有出现。气压计正使尽了全力拼命,而海洋饼干则是在陪它慢跑,像一只猫在兜捕吓呆了的老鼠。它玩得很开心,马头仍然落后,终点线来了,它冲前了一点,但太迟了,气压计以一小截马颈的领先获胜。
波拉德颓丧地倒回枕头,浑身大汗。“这不对啊!”他说。然后才发现,刚才他又扭到肩膀了。他按铃叫护士,拜托她偷偷帮他弄瓶啤酒进来,“一瓶就好,拜托,”他说,“我真的很想喝一点,刚才那一刻真不是人过的。”
本来波拉德和马场圈其他人一样,喝酒都是为了社交。但30年代的止痛剂研发还在原始阶段,药石疗效有限,波拉德的任何动作都会让碎骨相磨,简直是痛彻心扉。他的身体和心理一样痛苦万分,自15岁以来,他的骑马瘾第一次被剥夺了。
酒精带来解脱,波拉德开始有规律地大量喝酒,从此踏上了酗酒的道路。
在圣阿尼塔,媒体对渥克曼大加挞伐。他承认犯了错,波拉德则公开支持他,霍华德也宣布他对渥克曼很满意,会在圣阿尼塔负重赛让他继续骑海洋饼干。
但这话说得太快了,史密斯暴跳如雷,不敢相信渥克曼竟然没注意到海洋饼干在转耳朵,那是马儿心不在焉的典型迹象,而且他也对骑师违背他的指示气愤至极。于是,渥克曼只好黯然而去,一面还抱怨他就是按照波拉德的指示骑的。
不过在圣安东尼欧还是发生了一件对海洋饼干有利的事:乔治‧伍尔夫骑的今日跑得很惨。自从获悉波拉德推荐他骑海洋饼干后,伍尔夫想尽办法要解除在十万大赛中骑今日的合约,甚至提出给马主1000美元,但遭到拒绝。但今日在圣安东尼欧表现得太差,驯马师认为它在圣阿尼塔毫无机会,便解除了伍尔夫的职务。史密斯和波拉德都确信伍尔夫是最适合骑海洋饼干的人,但霍华德要看到证据。
伍尔夫立刻就给了。在开会时,这位“冰人”让史密斯和霍华德得以一窥马术天才的风范,他详详细细地列出海洋饼干的性格与弱点,听得霍华德哑口无言,因为伍尔夫比他还了解他的马。霍华德问他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伍尔夫说他有几次比赛时都在海洋饼干后方,正方便研究那匹马,他只是抓住机会好好利用而已。他也以惊人的细节,回顾了3年前骑海洋饼干的不快经验,当时海洋饼干还属于菲茨西蒙斯马厩。他甚至指出如果有机会,他将如何骑海洋饼干,霍华德和史密斯再度瞠目结舌,因为伍尔夫说的正是他们要告诉他的。于是乎,伍尔夫得到了这个工作。
向老雇主告别时,伍尔夫作了一项预测。如果圣阿尼塔的跑道迅速干硬,那么他就会赢。
伍尔夫在赛马投注站停下来,买海洋饼干胜利。然后驱车前往圣路克医院,把彩票送给波拉德。一双老友对坐谈着海洋饼干,伍尔夫对波拉德帮他争取这次机会满怀感激。
他也向波拉德承诺,如果海洋饼干赢了,他会把骑师彩金10万奖金的10%和他对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