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节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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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总觉得这里不真实,仿佛是飘浮在混沌里的一个梦境。这里看似很繁华,五彩的灯挂在无数人家的房檐上,一盏一盏一闪一闪,仿佛忽明忽灭的星辰,连成一条条彩色的丝线,贯穿了所有的街道,把这个镇凭空地悬挂在黑暗里。
不知道是水汽还是雾气,桥对面,走在街道上的人显得很飘忽,他们模样模糊,更别说表情了,看上去也是混沌一片。
当萧逸再次低头看了看脚下的河水还有河灯的时候,他忽
然猛地拉住正要往前走的半半:“别过去。我们再走一会儿,
到下一个镇歇脚吧。”
半半站在桥中央,回过头来,不知道是水汽还是雾气迷蒙了她的容颜。他虽然拉着她的手,可是两人就这样站着,她一回眸,萧逸却忽然觉得他们恍若隔世,冷不丁握住半半的那只手就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半半似乎也感觉到了萧逸的不安。她往回走了一步,站在萧逸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道:“不,此刻世界上再没有一个地方比这个地方更安全了。我怀念九哥配的酒!”半半似乎来过这里,她无比兴奋地拉着萧逸过了这座桥,对萧逸说,“你真是有福气,九哥的酒不是所有人都能喝到的。世界上再也没有哪个地方的酒比得上九哥水晶樽里的美酒了。”
萧逸一听见酒,而且是上好的美酒,居然也就跟着半半走进了这个奇怪的镇。
穿过了几条街几个巷,早忘记了刚才的不安。更不再回头看那一条奇怪的河流和河里的河灯,也不去探究为什么这个镇里的河流是倒流的,河灯不是随着河流漂出镇的,而是随着河流从远处不知名的地方漂进镇里的。
如果说河灯是载着阳世人的思念带给鬼魂的,那么缓缓漂进镇的河灯究竟是把阳界人的思念送给谁的呢?难道说是送给这个镇上的“人”?
半半只顾着自己兴奋,欢天喜地地走在萧逸前面。
“快点,你得快点,九哥看见我一定会傻眼的,哈哈—”半半又捂着嘴巴笑得好像一只小狐狸。她在想,当九哥这个守财奴看见自己忽然走进酒馆,而且身无分文,后面还带着一个白吃白喝的人的时候,肯定会傻眼的。这个“傻眼”包括了很多种心情,有伤心欲绝,有欲哭无泪,有后悔莫及……
萧逸见半半雀跃万分的样子,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个丫头
似乎早已经把刚才他的警告当做了耳边风。也罢,既然是美酒,不妨去喝,人生几何,金樽美酒里
死,也值了。想到这里,刚才心里所有的阴霾都去了个空。半半啊半半,要是没有你,这一路的杀戮,我可还有这许
多快乐?
河道边,有一座门前挂满灯笼的楼,谁都知道这座楼叫烟
花楼。烟花楼是寻欢作乐的地方,正经人家当然是远远地绕开
走。
烟花楼后面是烟柳巷。烟柳巷没有挂灯笼,唯独从烟花楼的园子里伸出树丫的一棵柳树上挂了一只红色的灯笼,微弱的光微微闪动着。巷中平日里除了烟花楼的姑娘们进出和那喝醉了不认得东南西北的寻欢客来去外,真没有其他人路过。这一只灯笼想必是烟花楼里哪一个姑娘,为怀念逝去的亲人悄悄挂上去为其引路的。
可是黑夜里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在这巷子中穿行,他绝不是来寻欢作乐的—他的手紧紧抓着一个包袱。尽管这一路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窥视他包袱里的东西,但实在不需要打听他是谁,只要认识那包袱上的一个烈焰红莲的图案就好—烈焰红莲就是修罗部的标志。据说接到过烈焰红莲旗的人都没有办法再睁开眼睛看见明天早上升起的太阳。
没错,烈焰红莲代表的只有一个意思—死亡。别说修罗王挥挥手,日夜都可以颠倒,鬼神都要降伏。就
算是他一挥鞭子,也许那些企图抢夺包袱的人的四肢就要和身体分家。
但是这一路上他依然受到了伏击。而且这个伏击他、企图抢夺他身上的包袱的人是他平生见过的最可怕的敌人。就好像一个影子,让他十五个日日夜夜不眠不休,不让这个包袱离开自己半步,这个影子一路上越过了夜行衣设下的各种圈套,躲过了他布下的各种陷阱。
他的马死了,所以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不停地奔跑,为的就是把这件东西送到修罗部,但他还是迟了回归修罗部的日期。
忽然,他挥出鞭子朝着烟柳巷边那棵柳树上的灯笼挥去。只听见“哎哟”一声,灯笼掉了下来,提着灯笼的人也从树上掉了下来。
原来鞭子打的不是灯笼。此刻鞭子正缠着一只脚,一只小巧的穿着紫色绣花鞋的脚。这双鞋子真是漂亮,鞋边绲着白色的小翻毛,鞋面上绣着明亮的五彩珠子。
脚的主人从高高的树上摔下,痛得在地上呻吟。仔细一看,只是一个紫裳紫鞋的姑娘,她只不过是攀上树枝挂灯笼而已。
他冷冷地看着她,却碰上她一双怯怯的眼。眼睛水灵而明亮,就这样带着倔犟抬起精致的下巴看着他。他看着她渐渐地对自己的身体有一点不知所措,于是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扭头就想大步离开巷子。
“灯笼……”这女子在他扭头之际从嘴巴里小声地吐出了这两个字。这两个字本无多大意义,却莫名其妙地慑住了他。从他的耳朵里钻进去,一直钻到他的心眼里。他硬生生地扯回自己的身子,居然有一些恍惚,接着就慢慢地弯腰去捡起那只散发着幽暗紫光的灯笼,然后递于她手。
借助微暗的光,他才看清楚,她有一张妖娆的容颜,三分灵动,三分寂寞,三分倔犟,一分慵懒。在她的左额和左眉间不知道用什么颜料画上了三朵不知名的花。妖艳的花,泛着微紫的光,那么诡异那么诱人。
她接过灯笼,起身全身颤抖地站在他身侧,依然仰着头怯
怯地看着他。从她额头上的花纹再到她的双眼,他一碰到她的
眼神就再也避不开了。
“灯笼……”这两个字反复在他心里游荡,甩不开挣不脱。她的眼神,她额头上的花纹……这些东西在他眼睛里交替出现,却没有发现他自己已经弯下腰,唇瓣已经沾上她的舌头。灯笼掉了,如此香艳的一幕发生在烟柳巷里并不奇怪。掉在地上的灯笼慢慢燃烧起来,火光中他的手抱着她如若无骨的腰,却没有发现她额头上的花由紫变红,在暗夜里散发出夺目的光辉,接着红光又暗淡下去,由红色变成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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