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实在太过分了吧。怎么能这样呢?”
诗源表情僵硬地小声嘟囔着。紧紧握住拳头,一边狠狠敲着自己的脑袋一边转过身去。
“程诗源,哥哥该有多吃惊啊。你现在这是给哥哥添麻烦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也敢来!谁让你爬进来的!”
诗源很是痛恨那个没能忍住一时冲动、惹出这种事端来的自己。
一定很累的,哥哥一定很累的……这是给人家添了多少乱啊。疯丫头,你这个疯丫头。彻彻底底精神不正常了。这往后还有什么脸去见哥哥。诗源嘟嘟囔囔地一步步往院子里走,走着走着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感觉就像天塌下来了一样。
可就在这时,紧闭的玄关门再次打开,Tony从里面探出头来。
“喂,釜山来的。”
“……哎,哎?”
诗源吓了一跳,连忙回头看去。Tony拿着记号笔和一张A4纸,正在朝诗源招手。
“不管怎么说,大老远来的,总要拿张签名再走吧。用这个给你签一个?还是说你带来了什么东西要签?”
听着Tony和善的声音,诗源的眼泪再次掉了下来。不愧是我家哥哥。诗源把外面的马夹脱下来,转过身去。
“背……后背上……。”
“这可是最后一次哦,下次不许再这样爬进来。”
诗源止不住自己的哭声,连连点头。白色T恤在身后被扯得平平的,同时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在上面写写画画。
“行了,签好了。不过,你有路费吗?”
她这副样子,换谁看都是个标准乞丐相。诗源重新穿好马夹,一直低垂着头,艰难地张开了口。
“哥,哥哥……,我爱你。”
Tony笑着摸了摸诗源的头顶,却也让诗源再次哭出了声。
拜Tony哥哥恩赐般的爱之抚慰所赐,诗源的离家出走,终于在三天后结束了。
“臭丫头!你用在那猴子身上的心思,哪怕能分一半在你老爸我身上也好啊!”
诗源深夜坐着大巴回到家,迎接她的却是东日的暴怒。日华也气不过了,指着瘫坐在客厅里的诗源大声抗议:
“这算什么呀,这哪还是个人样啊,根本就是鸵鸟脑袋嘛!鸵鸟脑袋!”
“我还想把她那脑袋彻底剃光呢,手下留情才给她留下这些的!”
诗源那一头柔顺的长头发,现在变成了一窝狗啃过一样的乱草。
这就是三天的反抗所带来的惨烈下场。
● ● ●
清晨的阳光从窗缝中间照了进来。伴随着一阵嗡嗡嗡的蜂鸣声,传呼机在不停地震动。把脑袋埋进枕头抵挡阳光的云宰伸出一只手,探向传呼机的方向。
“……1004。天使?(韩文中数字1004与天使同音)”
难道是有人恶作剧留的言?
“祝你幸福,愿你不再为我们悲伤的爱情而痛苦。”
从电话听筒里传出的歌声,是K2的新歌《无法拥有的爱》。这是云宰最喜欢的歌手。
“谁呀,这是。”
透过听筒传出的哀切歌声让云宰的脑子乱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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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诗源不得不把头发剪成参差不齐的短发。
“安胜夫人”去见Tony回来,结果被爸爸剃光了头发的消息,瞬间已经传遍了整个学校。诗源又一次成了明星,这并非出于她的本意。
“哇,诗源,你这样特像奥黛丽•赫本。”
俊熙在上学路上遇见诗源,立马就送上一句赞美。一直心情郁闷的诗源总算打起一点精神。
“怎么没精打采的?出什么事了吗?”
“我爸妈这阵子天天都在吵架。今天又从大清早开始就吵了一场。那天是他们自己把我的头发弄成这样的,结果今天为了怎么能把我头发弄成这样又吵。反正我是打算在制宪节那天去法院一趟。”
“去法院干什么?”
“无论如何,得让法律明文禁止庆尚道的人跟全罗道的人结婚。不然子女们都没法活了。”
“你夹在中间是挺为难的。”
一直以来,俊熙总是很认真地听诗源说话,跟不管三七二十一、只会说教和训人的云宰完全不同。
“你早上都没吃饭吧?去食杂店吧,我请你。”
“哦。真有眼力。”
诗源捧着面包和汽水,一脸风平浪静的表情,刚才的烦恼与生气立刻荡然无存。看到诗源心情大好,俊熙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你跟友珍还没和好呢?”
诗源摸着一脑袋短毛点点头。俊熙瞄着她的神色继续暗示:
“友珍特别想跟你和好呢。”
“怎么?她跟你说什么了吗?”
“那倒不是。”
看诗源像兔子一样一下子瞪圆了眼睛,俊熙立刻撇清嫌疑。诗源端起手中的汽水一饮而尽,终于吐露了心里的不满。
“算了。我生气不是因为那丫头喜欢上了水晶男孩,而是因为她瞒着我。要不是被我发现,她岂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
诗源一边说一边气鼓鼓地往走廊里拐,突然吓了一跳,停下了脚步。
一个戴着棒球帽遮住半个脸的女生站在对面,左胸前戴着的名牌上,清清楚楚写着“毛友珍”三个字。
友珍慢慢摘下棒球帽。她也不见了原来的过肩长发,顶着一头跟诗源一样参差不齐的乱发,在那里眯起了一双笑眼。
友珍一直以来特别珍惜她的头发,诗源是知道的。友珍的这份义气和友情,让诗源一颗冰冻的心瞬间融化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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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周生的意思,就是一周期间丧失人权的人。老师和同学们动不动就会呼唤值周生,从擦黑板,拿粉笔,打扫讲台,上课时被点名出来解题,读课文,到体育课时在操场上画场地等,所有事情都会喊值周生来解决。
在二年级八班,本周的值周生胜才同学,累得趴倒在课桌上的时候,班主任带着一个从没见过的男生走了进来。
“都注意了,今天新转来一名同学,是从首尔来的。”
一听说是首尔来的,教室里各个角落纷纷响起了不知道是叫好还是讽刺的唏嘘声。班主任举起教鞭在讲台上狠敲了两下,才把这股子声音压了下来。
“别因为人家说首尔话就笑话人家,都要好好相处。你自我介绍一下吧。”
“大家好。”
转学生刚一开口,各路的唏嘘声又响作一团。在这些纯粹的釜山人听来,首尔话的腔调,简直肉麻到了让人浑身发痒的地步。
“我是从首尔来的。之前在江南高中上学,打过一阵子篮球和棒球。”
“我在釜山玩过一阵子电子宠物哦。”
胜才小声地学着转学生的腔调,用首尔话在下面笑话人家。
“我的名字叫道何灿,因为父亲是军人,所以跟着他来到了釜山。现在对这里还不太熟悉,希望能跟大家好好相处。”
“我们对你说的话也不太熟悉,不知道能不能好好相处呢。”
胜才继续模仿着转学生的语气说话,引得周围的同学们一阵阵发笑。
“这周的值周生是胜才吧?你带着何灿同学到学校各处看看。你,去坐在胜才后面吧。”
听到自己又被老师点名,胜才用一副要死不活的声音答了一声“是”。转学生何灿对大家点了个头,然后就坐到了胜才身后的位子上。
早会结束,班主任一走出教室,胜才就回头看着坐在身后的何灿。
“我真倒霉赶上值周,现在搞的满脑子浆糊晕菜,回头再带你溜溜去。”
我偏偏在这时候要做值周,现在实在是累得头晕脑胀,那些东西以后找时间我再领你去看。简单的一番话,被胜才故意用浓重的方言包装之后,连珠炮一样地轰炸过来,何灿所能做的就只有瞪大了眼睛愣在那里。胜才也瞪起眼睛跟何灿比赛,结果被班长云宰的一句话打断。
“喂,值周生,去拿牛奶了。”
“……你呀,就会给我拆台,一点儿忙也帮不上。哎,起来吧。”
胜才一边发着牢骚,一边带何灿下楼到了一楼的正门门口。在一堆牛奶箱里,把贴有二年级八班字条的那个挑了出来。他用绳子拴住箱子的一头,懒洋洋地拖着另一头往回走。
“你也看见了,这就是中央正门。这是了不起的老师们进出用的门,你要记得绝对不能用。喂,搭把手啊。”
胜才一边继续着毫无诚意的学校介绍,一边把拖牛奶箱的绳子往何灿手中递去。
“那边是科学教室,这边是音乐教室,往那边走到头就到了女生班了。你要是一直往那边走,学年主任绝对会宰了你。还有那边,那边是教务室。
这个你先拿着,我去教务室拿点名册。你不要乱动,老实站在这儿。我们这儿跟首尔可不一样,学校的构造那是相当复杂呢。”
胜才反复警告过之后,才走进了教务室。
因为害怕一进去又要被老师们分配差事,胜才悄没声息地溜进去,拿了点名册就往外跑,没想到正看见何灿被学年主任敲着脑袋。
“我说,你犯了什么错误了,惹得主任那个样子?”
等到学年主任的身影消失了,胜才才凑上前来,若无其事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