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名:
密码:
第2节 我不甘心

 

 

  由于是外地转校生,我读的学校是在上海那个郊区的二流小学,位置偏得都快出城了,聚集了当地并不富裕的家庭和一些外来农民工的孩子们。

 

  在上海,小学一年级便开始学习英文了,但已经上四年级的我,除了ABCD,几乎什么都不会。记得刚转学后的一年,我的各科成绩都不佳,最不能适应教科书地区版本差异的就是英文。

 

  第一年英文测验,我是最低分,胖乎乎的英文老师很生气地在全班同学面前批评了我,并且罚我将所有错误的地方抄写100遍。为了赶进度,我调皮地当着她的面将两支笔并排拿在手里抄写,这样可以省去一半的功夫。

  当然,结果就是再次狠遭批评。

  不过,好强的我并没有虚心接受,不知道为何突然自尊心爆表做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举动:我站起身,当着老师和全班同学的面,将笔狠狠地摔在地上,指着老师的方向说了一句话:“总有一天我的英文比你好!”随后,径直往教室门走去,将所有人的目光甩在后面,又重重地将门带上……

 

  我可不是只会放狠话。发飙的当天晚上,我就拜访请求班上关系比较好的同学将他们小学一年级到三年级的英文书和配套卡带统统借给我。

  之后,我白天上学,晚上在家里边听磁带边自学英文,从最简单的hello开始。没过多久便以不错的学习能力和超用心的学习态度掌握了上海的各科目知识,尤其是英文也赶上来了。

 

  我对自己英文的要求可不是停留在Chinglish,而是一字一字地模仿录音里的标准发音,将书本里每一句话都背下来。偶尔看到电视里放外国电影出现的书信画面,我就决心要写一手像书信上那么漂亮的英文字,居然还真被我练得有模有样。而且字写得好,还加快了平时写字的速度。

  如今回头想想,当时这么做真是误打误撞地培养了自己的英文语感和地道的发音。

 

  要知道,第二门语言无论在什么年代都是十分重要的。更何况,带给我人生第一桶金的正是英文。

 

  从小学开始,我就对自己十分严格。在小房间写字台前的毛坯墻上,一直会更换着贴纸,贴纸上的内容是针对平日和假期的“作息时间表”:几点几分,看语文;几点几分,休息(看动画片);几点几分,看数学;几点几分,休息(出去散步)……并且当时的计划力和执行力的匹配程度几乎零误差。

 

  最终,小学六年级的期末考试,我的成绩是全班第一,全校第三,英文满分。校方安排前三名到杭州千岛湖去夏令营三天,包吃包住。那个时候那是一种怎么样的荣誉?那是一种能够在我自己和父母心中奠定我是一名优等生的荣誉。

 

  既然家里有个优等生,父母又怎么能忍心任我继续在一个“二流”小学延伸的“二流”中学里埋没才华。于是再次托了关系,既要说服原中学校长放人,又要说服新中学录取。在上海,为了保障学校的生源,某些小学和中学是配套的,从小学毕业后顺理成章地直接升入对应的中学。于是,父母花了2000元人民币,美其名曰“赞助费”,总算让我成功进入当地前三名的中学。

  我很感激这样的安排,因为这是摆脱“贫民窟”往更好的方向前进的第一步,可以有机会在城区中心的一所学校滋养和绽放。

 

  可以说,我人生的阶梯是在父母的心血和自己的争气中堆砌起来的。

 

  虽说在原来的小学我尚且是个优等生,可进入整个城区排名前三的这所中学,聚集了镇上中上层家庭的孩子们,他们曾经读过的学校师资更加雄厚,设备更加齐全,教学更加先进。我毫无优越感,反而颇感压力,毕竟这里的竞争力是不一样的。

 

  尽管这样,可我想证明自己“不比别人差”甚至“比别人都好”的愿望是极笃定的。我那幼小的心中装着稚嫩也装着好强。可能有人会觉得我有些太小题大做了,他们甚至以自己随意度过了年少的岁月为豪,可我想说:亲爱的朋友们,人和人的差距就是在生活的细节中越来越大。

  刚进中学那会儿,我又沦落为不起眼的平庸女,优等生风光不再,没有被老师选为班中的任何干部或者委员。这里优秀的女生太多了,漂亮的女生也太多了。我还是班上唯一一名外地学生,有着不能在上海参加高考的制约。

 

  女生比男生要早熟,众星捧月的美女们更是如此,特别是我们班还是个美女集中营。美女们不会安于接受平庸的校服,非要将校服衬衫的纽扣解到第二颗,使里面的蕾丝小可爱俏皮而性感地露出来。我曾一度想学习这种美丽的穿法,可是家里找了半天,没有小可爱,也无法开口跟父母要求买一件。因为在父母眼中,那不是个打扮的年纪,而我家更不会在那时候将钱作一些花哨的用途。

  有些同学的母亲会很满足自己闺女的美貌而将她打扮得十分靚丽,张口闭口以美貌为荣,每逢见到我都会当着她女儿的面尽情地夸赞。

  事实上,我丝毫没有羡慕,反而在内心暗自庆幸:“绣花枕头一包草的美女只如曇花一现而已。世上貌美女子千千万万,能留下痕迹的没几个。何况那些能留下痕迹的往往拥有的不只是美貌。自视过高并不能带来正确的价值观,吃亏是早晚的事儿。”瞧,这是不是另一种幸灾乐祸呢。果不其然,她们真的在初中就早恋了,有的成绩还一落千丈。

  将校服穿的中规中矩的我,在中学居然也开始出现了追求者。我不知道是什么吸引了他们:可爱?独特?或者是成绩好?Who knows(谁知道)!总之小男生小女生之间特殊的好感就是如此奇妙。

  女生们一定要自信:在花一样的年纪,任何一个女生都不会难看到哪里去。散发着少女的青春无敌,足以可爱动人。因为纵使是我,也收到了一抽屉的情书。

  第一个向我表白的男生,我永远记得,是隔壁班级的。他同桌代他前来表白,我愣了好几秒,十分怀疑也十分开心还十分感激,但马上故作镇定,看到躲在拐角处的他便想上前跟他说声“谢谢,但当下还是以学业为重”。

  可没想到,才一上前,他就吓得跑了……当天回家的路上特别喜悦也特别忐忑,喜悦到很想告诉朋友们也有人喜欢我,忐忑到很怕第二天上学会再遇到他而尴尬。

 

  别以为中学那会儿我是一个书呆子,其实并不是。我也有“暗恋”的对象。那个时候,我们都了解对方喜欢着自己,但并没有将这层纱揭开。他当时可是以他幽默的言谈风靡万千少女呢,也不知为何独喜欢我这“一瓢饮”。我们起初是以“哥们儿”相处,直到我们发现对方和其他异性过分聊天时会泛起淡淡酸意才知道我们纯纯的“哥们情意”已经发生了变化。那时学校开设的兴趣课程,我和他都选择了乐器班,也都参加了校“乐队”。在一片中式乐鸣中,我选择的乐器是独特且低沉的大提琴。心中装着喜欢的感觉,每天上学都变得很开心,一到周末反而会有莫名的沮丧,于是周末最大的期待就是星期天下午到学校参加乐队训练。

  情竇初开的酸和甜多少还是会影响原本引以为重的学业,让自己沉静和专注的动力来自于一首诗,我每天要默念一遍,告诉自己:聪明的人应该在合适的时间做合适的事。

一朵小茉莉,

夹在书页里。

我翻遍整本书,

试着把它忘记。

爱情当然美丽,

彼岸更有天地。

我们都还年轻,

还会在一起。

 

  很美好的一段“青葱”岁月,直到毕业上了高中,我和他还通过几次书信。现在回想起来,幸好当初没有破坏这“暧昧之美”。

 

  由于父亲一开始就“警示”过我:“你的新学校可不像之前的小学,里面的人都很厉害,你只有在这里拔尖,才能证明你是真的优秀。”所以我在刚踏进中学时就假想了新同学们会有多深厚的知识基础,甚至是有些将“对手们”的能力夸大了。以至于我一点都不敢马虎:课前温习,课后复习,沿袭着小学时候的态度和精神。可能我有“遇强则强”的天赋吧,终于我以黑马之姿,在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试中全班第一。对于学习能力还算蛮强的我来说,第一学期的稳扎稳打,让我在之后的学习中无比轻松。

 

  为了将自己打造成《还珠格格》里紫薇一样的才女,让自己德智体美劳一项不落下,除了利用学校提供的各种免费兴趣班学习乐器、绘画、舞蹈外,我还用零花钱买了象棋和家人在家里下。那段时光,象棋也变成了全家最大的益智娱乐。

 

  学习琴、棋、舞、画可不是蜻蜓点水,我的个性就是要么不学,学了就得有成绩。学校为了奖励我大提琴拉得不错,特地外聘了专业老师专门为我做每周两次的辅导。学校乐队在初中三年级时录制过一张专辑,我是唯一的大提琴手,也是学龄最短的乐器手。只可惜我毕业以后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声乐老师,也从来不知道那张专辑出了没有,叫什么名字,是否有销售。

 

  对于绘画,我学习尽可能多的画法,了解各种绘画风格。中学是我的绘画作品的盛产时期。作品最小的得过上海市级奖,最大的得过国家级大奖,得奖作品还被编选入册,在新华书店出售,那时那一大册定价200多元人民币。兴趣浓时,我到公园里写生,把湖边的美景收到水彩画里,当作礼物送给家人。我为我们当时住的房子画过一张素描,还自得其乐地将标题取为“童家避暑山庄”。

  跳舞对于柔软度还不错的我更加不是难事,每每学校的舞蹈演出,我总是领舞的那位:舞台、灯光、萦绕、瞩目、自信……我可以是“中心”。印象最深刻的那首舞蹈伴奏恰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水边的阿狄丽娜》,当时这支舞蹈陪伴我们征战上海市各大比赛,也荣获了很多奖项。

 

  唯一一次放弃领舞的机会,是为了参加学校特设的“Flash班”和“网页设计班”。那时的计算机可是罕见货,特别有钱的人家才能买得起。对于学校来说引进一批新的计算机和正版专业软件也是一大手笔,全校范围内只选拔了20名同学有此荣幸学习,我竟也是其中之一。原来不知不觉中,我在学校已经慢慢被人记住,慢慢步入优等生行列。

 

  和现在很多小孩子被家长逼迫学习钢琴、书法不同,我学习各种才艺是自发的,并且陶醉其中。直到父亲作为特约观摩家长被学校邀请参加六一儿童节晚会,父母才发现我是那么多才多艺。我始终觉得:任何“强制灌输”对于原本上进的人是多余的,对于原本不上进的人也是多余的。每个人的道路的决定权永远只在自己。所以,我从来没有花钱参加过任何学科补习班。

 

  “课业优秀”“多才多艺”对我来说并不值得满足。初中是个修炼和丰富自己的最佳时期,不是吗?小学毕竟还稚嫩,该打基础。高中有高考压力,那是个背着素质教育的糖衣却疯狂而无情地掠夺青春的时期。而到了大学,性格和个性基本已经定型,那是个展现才华的地方,不是个滋生才华的地方。我初中那会儿还不流行“嫁入豪门”,可纵使为了改变自己的未来,我也不至于糊涂到错过这最佳的“自我培养期”。

 

  于是,14岁的我已经开始主办班会活动了,从策划、选表演者、创意节目、彩排到主持,越来越得心应手。印象深刻的有两个活动:

  一个活动除了全班同学和老师参与外,还邀请了两名学生家长同乐。那时候的我就像含苞的花朵:普通的齐平短发,着最便宜的舞蹈鞋,将校服穿得其土无比……但撇开这些,才华部分已经初露端倪:把提前写好的主持开场白“背”得动情有力,班会活动的整体节奏把握恰当好处,和家长互动的临场反应机智得体……赢得中学重才不重貌的老师和家长们的一致赞赏声。

  另一场活动是邀请了区教育局的老师来观看指导,主题是“我的童年”。活动前期我向班主任提议布置一项特殊的作业:让同学们找一些自己更小时候的照片,在活动那天带过来“读读照片中的童年故事”。

  当天,为了抛砖引玉,我率先在同学们面前展示了几张小时候的照片,是经过精挑细选的,特地没有把能够显出我当下居住的工地破房子照片放进去,显然我不想让自己在大家眼中贴上特殊的标签。接着是被我请上前的同学们的陆续分享,无疑加深了彼此的了解。随后,我们还用英文表演了一个小时候家长们常讲的故事:“夜半鸡叫(The Cock Crows at Midnight)”,说的是大陆解放前恶霸地主“周扒皮”为了能让长工们以为是天亮了而下地干活,半夜三更起来学鸡叫,最后被忍无可忍的长工们狠狠教训了一顿的故事。

  由于其他角色我都邀请了合适的同学表演,为了不错过show off(显摆)英文的机会,我特地额外编了一个小角色给自己:周扒皮的老婆,专门给那个贪婪的地主出坏主意……活动结束后,教育局的老师特地走到我面前,让我重复一下自己叫什么名字。可能是活动刚开始的自我介绍没有引起她的关注吧。

 

  那天我展现的不仅是活动组织能力,还有出色的英文。之后,我被校方安排去上海市中心参加市级英文口语考试。那个考试的形式很有趣,是让学生们去敲一扇一扇的门,每个门内有一个监考老师随机出各种各样的英文题目,只有每关都通过,才能最终获得“上海市英语口语金章”。我幸运地得到了。

 

  我的英文学习一半靠兴趣,一半靠方法。每天起早大声朗读英文,上课敢秀敢说英文,睡前听着录音反复跟读英文。别小看这些,英文是一定要“读”出声来的,千万别怕丢脸!一方面可以练习听力,另一方面不断矫正发音。中考、高考的英文听力测验可是专业老师的英文录音,平时没有听习惯的话,考试一时间很难适应。

  修炼不断持续中。到初一第二学期时,我的成绩已经在全校开始拔尖,班主任对于无任何头衔却稳居班级前三名并且统筹班中大小活动的我,是既信赖又抱歉:在单纯而好强的初中小女孩心中,谁会不想当班干部呢?谁会不想带上“两条杠”、“三条杠”让父母欣慰骄傲呢? 

  从小学到初中从来没有担任过班中任何职务的我更是幻想自己能有个“一官半职”让父亲在来上海打工的朋友圈子里好好自豪一番。那时漂亮的女班长是我的同桌,陷入早恋的她成绩连连退步,以至于考试到考试要偷瞄我试卷的地步。

  当然,老师明白,班长是不能易主的。班上人人都知道她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当班长,如果只因初中成绩不好而撤销职务,那绝对是伤自尊心的。何况她本人对于自己的成绩已是惭愧有加,但却力不从心,老师为此还找她到办公室“喝过几次咖啡”。副班长就更不可能了,当时的副班长可是另外一所学校某位资深老师的女儿。

  说实话,我也没有奢望过自己能一举成为班长,当个小委员就好像已经很了不起了。现实,我懂,班主任也懂。总之,一句话概括就是:班上什么职务都不缺人,只是多了一个我而已。作为一名40岁出头的女老师,敏感而温柔,班主任的内心是尽力希望自己一视同仁、赏罚分明的。

  为了给优秀学生机会,她竟然创造性地加了一个“闻所未闻”的职务给我:班级顾问。

 

最新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发表书评 查看所有书评
请自觉遵守互联网相关的政策法规,严禁发布色情、暴力、反动的言论。
评价:
表情:
用户名: 密码: 验证码:
Baidu
m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