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节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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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玉堂送解语出去。
秘书前来报告:“方先生,杏子斡在楼下拨电话上来说他三分钟后就到。”
解语见那老方一听“杏子斡”三字立刻变色,便以为是他的新欢。
她笑说:“你接驾吧!我自顾自下楼。”
“不,”方玉堂低声说,“来,我带你自另一头走。”
“光天白日之下,不需这样暧昧吧,这位杏紫惑小姐未必如此娇纵。”
方玉堂笑:“是我生意上朋友杏子斡先生。”
解语诧异:“那更不用回避。”
“我怕麻烦,他正是上次要我介绍你给他的人。”
“啊!”解语急了,“我自后门走。”
“也好。”
解语连忙往载货电梯走去。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只见有人推着一辆轮椅出来,解语本能地让开,同时用手挡着电梯门不让它合拢。
那推轮椅的是一司机模样的人,可能不惯差使,而偏偏梯身与大堂之间高低又差了一两公分,所以一时卡住出不来,他急得冒出汗来。
解语与人方便,自己方便,立刻蹲下,出力帮手抬一抬轮椅前轮,果然,后边那人一出力,轮椅便推出电梯。
那司机道谢。
解语连声说不用客气。
她走入电梯,下楼去。
轮椅上是什么人?她没看清楚。
坐在轮椅上,自然有残疾,瞪着身体有不便的人看,是极之不礼貌的一件事。
所以她没有看,连男女老幼都不知道。
解语虽然年轻,在这方面的修为却无比精湛,假装看不见是她拿手好戏,演技未必比姐姐差。
学校生涯还是好的。经过上一役,老师同学已对她另眼相看,她却比往时更加沉默,绝无是非。小息午膳时分,一见同学三三两两聚在一堆,她立时三刻回避,走得远远。有谁走过来搭讪、攀谈,解语挂上一个笑,然后装聋作哑,硬是似听不见,说不出,连天气都不谈。
你以为谈天气那么容易?
“天上有乌云。”
“她说你面孔似乌云呢。”
立刻变中伤的谣言。
最好是避不见面,既然不能够,那么,最好是不开口。任凭人说她像傻瓜,名列前茅就好。
解语已掌握了做功课的诀窍,考起试来,真是无往而不利。而读书的秘诀,其实人人均知,乃是拼命读,可是知易行难。
新戏的定装照出来。不语特地回家来让解语过目。
解语拿在手中,愣半晌,正考虑作如何反应。
彩照中的花不语穿着不知国籍、不知朝代的古装,高髻、大花脸、织锦袍子怕有十多层,她端坐着,似一只洋娃娃。
类此装束在何处见过?
解语忽而想起,三年前不语带她到东京旅行,她们去看一个大型歌舞表演叫“米卡度”,那些表演女郎就做如是妆扮。
解语赞好。不语看着她:“终于也识货了。”
迷汤人人欣赏,假话人人爱听。
解语又想起,那些表演女郎跳到半场,会忽然剥下一边衣裳,露出酥胸,怪异诡艳。
当然,花不语不会那样做。
她吁出一口气。
谁知不语也叹息一声:“这部戏一出来,就到国际参展扬名。”
解语唯唯诺诺。
“怎么不抬扛?”
她怕不语说她妒忌。
“你看你,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变成书呆子。”
“那好呀,”解语终于笑着开口,“打入国际圈子,讲英语,赚美金,住比华利山,飞上枝头,就不必同本地那班猥琐人、井底蛙打交道了。”
分明揶揄,不语却没有听出来,还觉得刚刚好:到底是自己人,说话才如此中肯。
她笑着走了。
解语盯着那些定装照发呆。不语多年的节蓄,一定似水般泼到街上。那些辛辛苦苦流过无数汗与泪赚回来的钱。
对牢陌生人宽衣解带,同张三李四热烈拥吻,虽说是戏,却真人表演。戏子生涯,辛酸之处,岂能为外人道。怎么可以拿这些钱来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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