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节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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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管他以前记得什么,只要不再追问我来这里做什么就好。虽然男婚女嫁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可是当着齐子墨的面说我来相亲我总觉得难以启齿。
道旁的玉兰开得正热闹,大朵大朵地簇拥在一起沐浴着柔和春光,我忍不住打了个呵欠,春困秋乏夏打盹,古人诚不我欺啊。
眼前人影一花,衣襟被对方死死抓在手心里。
熟人,新欢。
新欢咬牙切齿地看着我:“臭不要脸的,你不是不让我结成婚吗?我也让你好过不了!”
齐子墨拉开新欢的手将我拦在身后,眉头蹙了蹙:“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新欢嗤笑了一声,抬眼看了看齐子墨指指自己的鼻子,“她将我害成这个样子还让我怎么好好说?”
我没听懂新欢的逻辑,怎么回事?听这意思好像我对她做了什么一样。
“你是跟她相亲的那个吧?我告诉你,她就是破鞋,破鞋!跟多少男人搞过你知道不知道,还弄出两个孩子来,真不要脸!”新欢骂得惊天动地,茶社里的茶艺小姐被惊动,走出来几个看热闹。
齐子墨的目光暗了暗。
“你没看过T大论坛上她的帖子?”新欢扯着嗓子问了一句。
早想过是她,还真是她,黑人黑得实在是太没有水平了。我偷眼瞥着齐子墨,觉得里子和面子一起丢得精光。
“你说她有两个孩子?”齐子墨从一大段话中挑出了这个核心信息。
新欢看到齐子墨终于有些动容,十分开心:“是啊是啊,都五岁了,就养在她家里,对外说什么侄子侄女,呸!”
“这件事……”我犹豫了一下不知怎样开口解释,新欢拦住我的话:“还狡辩,你有什么可狡辩的!你自己做了那么丢人的事还怨别人说吗?”说到这里恨恨地呸了一口,“你以为因为我苏跃才不要你的吗?苏跃早就跟我说了,你这人没意思透了,早就想把你踹了,不过是因为你们家条件还可以,以后不用他们家买房!”
“那你呢,你还不是被他给踹了?”被甩的憋屈瞬间涌了上来,我反唇相讥。
“我……”新欢愣了一下,随即扑上来,“不是因为你我怎么会被他甩的!”
我绕着齐子墨转了半圈:“喂,谁甩了你你找谁算账去,揪着我不放算怎么回事?你看你被甩了,我也被甩了,这正是所谓的‘同是天涯沦落人’。”
“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十七从车上走下来,银灰色衬衫配银灰色的西裤,身姿挺拔如修竹,阴沉沉的目光在我身上一扫,随即压在齐子墨的身上,“五年过去了,齐老师别来无恙啊。”
齐子墨淡淡一笑没有回答。
新欢看了看十七又看了看齐子墨,悄悄地向后挪了几步,被十七一把捞到跟前,新欢踉跄地向前迈了两步,手撑在十七的胸前咬了咬下唇,眼中含泪楚楚可怜:“你还想怎么样?”
“这话该我问你。”十七抬手勾起新欢的下巴,声音好像被冷水浸过,“当时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新欢别过头去,痛哭失声:“你们都欺负人欺负人!”
“我从来不打女人。”十七的手滑到新欢的脖子上,紧紧一收,眼底寒气弥漫,“但是不表示我的手下不打女人。”
手一挥,车上下来两个人,各个膀大腰圆,黑色西装紧绷绷地裹在身上。俩人大步流星走到新欢跟前,一把将新欢架了起来。
“送李小姐回家。”十七交代了一句,俩人拖着哭闹不休的新欢上了轿车。
茶艺小姐们纷纷缩回了店里,不一会儿,店门“啪”的一声关上了,我瞧着这个场面欷歔不止,果然这年头人心不古,路见不平的都没有一个。
“喂——”我叫了一声转身欲走的十七。
十七停下,目光在我身上一扫有些不痛快,我低头瞅了瞅,原本低胸的前襟被新欢一拽有些春光外露,我连忙把衣襟向上提了提。
“说话。”大概是我停的时间太久,十七等得有些不耐烦,嘴角向上一撇,“难道你想替她求情?”
“真没有。”我摇摇头,“我就想知道,你这是唱的哪出啊?”
“跟你没关系,”他说罢瞄了眼齐子墨,“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喂!”我见十七欲走,又叫了他一声。
“还有事?”十七回头看我。
“一会儿要是警察来了,我这围观群众该怎么说啊?”
十七笑了笑,笑容里不知道是讥诮还是自嘲:“你以为我能将她怎么样?”
说罢上车走了。
阴阳怪气的,我得罪他了吗?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等了好一会儿,警察还是没来。
日光明明非常温暖,我甚至可以嗅到发梢上阳光的味道,可为什么觉得身上有些冷?果然我爸说得对,要多披件衣服。
“宋冷夏。”齐子墨将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这个动作亲昵却不暧昧,就像之前在海边他给我围围巾时一样。
“嗯?”
“我们走吧。”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但又被生生压了下去,到最后只变成了这四个字。
“我……”我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头,“五年前发生了一次意外,我的脑子一直不大好使,很多事情记不太清楚了,所以……如果……其实……”
解释的话杂乱无章,一大串连词从我的嘴里吐出来,最后也没串联成一段逻辑严密、论证严谨的话来。
“我知道,我都知道。”齐子墨拍了拍我的头。
我将他的手从我的头上甩下去,嘴里低声咕哝了一句:“我又不是小狗!”
心情忽然明朗起来,玉兰花开,落地无声,春光里,我嗅到了太阳的味道。
齐子墨将我送到学校之后径自去了机场,学校在南,机场在北,我实在搞不懂这两个地方怎么顺路。
进了寝室,我发现所有的东西都被收拢好了,床上空空荡荡的只剩下床板,乔晓玲拍拍手上的灰:“行了,现在剩下的就是把你打包送齐子墨床上去了。”
“别!”我被她这句话吓了一跳,“低调,低调。”
“行了,搬着行李跟我走吧,姑娘我好事做到底,开车送你去齐子墨那儿。”乔晓玲招呼我一声,抓起了桌子上的钥匙,看我迟疑着不动,拉了我一把,“走啊,我今晚可不在这儿住,万一晚上下雨刮风打雷什么的,你不害怕呀?”
我确实害怕,还曾经咨询过学校的心理辅导老师,老师说,由于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比较难以诊断,不过可以推测是童年记忆,更确切地说是童年伤害,为此我还特意买了弗洛伊德的心理书看了看,无果。
我的症状是,一打雷就特别恐惧,尤其害怕一个人处在密闭空间里,在家的时候会开着卧室的门,在学校有乔晓玲陪我,一切都还好。
“我这是担心你的财产安全,”乔晓玲耐心跟我解释,“万一你一害怕将寝室门打开又睡着了,进了贼把你的东西偷走了怎么办?”
我跟着乔晓玲去地下车库取了车:“你就不担心齐老师的财产安全?万一我一害怕把他家门打开了又睡着了,进了贼把齐老师家的东西偷走了怎么办?”
乔晓玲咧嘴一笑,笑容十分猥琐:“那你就以身抵债呗。”
齐子墨的家在文晖苑,建造的时候我读大三,据开发商说是为了大学城的老师量身订造的,离T大不远,步行二十分钟,开车的话五分钟都不用。
我想了想地址,文晖苑18号楼,1501室。
建筑据当年宣传册上介绍,是德国的巴洛克风格。
外观简洁雅致,深棕色的楼体顶着金色的楼顶,看起来像是教堂。
小区内种了木槿丁香山茶等植物,绿化率较高,树丛间掩映着儿童乐园、健身器材,不时能够听到小孩子的笑声。
春日的下午,宁静美好。
柔和的风裹挟着青草的味道,乔晓玲下了车,仰头望向那一栋栋的高层建筑叹了口气:“到了晚上,大概万家灯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