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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第一章

  潘烨霖书房内,烟雾缭绕。
  
  坐在宽大书桌后的潘烨霖,眉头紧蹙,对着烟嘴“啪嗒啪嗒”猛吸了几口,这才抬起头来,对坐在对面的潘启文与黎昕道:“这倒卖枪支,咱不都是有数的吗?这一人一枪是配好了的,怎么能倒得出来?”
  
  潘启文一脸嫌恶地挥了挥眼前呛人的烟雾,冷笑一声道:“一人一枪是没错,可要是这人数上错了呢?”
  
  潘烨霖一惊,把烟杆往桌上重重一放,双手撑桌而起,一双眼瞪得老大,愕然道:“你是说,他们,虚报人数?”
  
  黎昕点点头,沉声道:“目前查实的是这样,那刘五原名刘大安,他所在的团,向军需报的人头是一千二百人,可实际只不到八百人,咱们排以上的军官都配得有手枪,其余士兵都是步枪,他连建制都多报了,这样下来,便余下约五十只手枪和三百多条步枪。”
  
  “不仅这多的枪他们拿出去卖了,每个月这多出的军饷,恐怕也是进了他们几个的腰包。”
  
  “棘手的是,不仅这一个团这样,据我们了解,潘家集驻军三个团,都有这个问题!”
  


  潘烨霖不由惊道:“如果每个团都是这样虚报的人头,要是打起仗来,我这号称的二十万大军,实际只有十五万人不到,这……”
  
  一股恶寒透过肌肤直渗到心里去,潘烨霖一时间背上已是冷汗涔涔。
  
  他一拍桌子,狠戾地道:“给我查!查到一个杀一个!”
  
  他想起什么,眉毛胡子皱成一团地道:“那曾副官和百合会馆到底怎么回事?”
  
  潘启文沉声道:“我怀疑,那些个军官都是曾副官在负责联络,毕竟日本人未必敢这么大张旗鼓地接触这么多军官。”
  
  他看了看潘烨霖:“那百合会馆你是绝对不能再去了,不安全!”
  
  潘启文脸上泛起一个戏谑的表情:“你要实在惦记那百合会馆中的巧姐儿,又够胆的话,就把她给接回家里来。”
  
  潘烨霖一把揪下烟枪上的烟丝袋扔了过去,暴跳如雷地道:“接个屁!连你老子也敢戏弄!”
  
  一旁的黎昕忍住笑,手拢成拳,放到嘴边,轻咳一声道:“那曾副官成天撺掇着你去百合会馆,这突然间不去了,倒易引起怀疑。”
  
  潘启文眉一挑,唇角一勾:“这好办,让我娘去闹一场不就得了!反正所有人都知道潘大帅惧内,她这一闹,不去也就名正言顺了!”
  
  就在这时,文四匆匆走了进来,俯身在潘启文耳边说了几句话,潘启文挥挥手,冷笑道:“继续派人盯着她,还有她那丫头玲儿!”
  
  文四应声走了出去,潘启文哼道:“我刚一进府,这林婵凤就往书房来了,被拦了下来。”
  
  黎昕皱了眉:“虽然广州那边现在还没有消息,但这林婵凤的出现实在太过蹊跷,只是这日本人派个女人来,又能起什么作用?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潘启文眼中泛起一抹狠色,恨声道:“管他什么目的,我已派人严密监视她,娘和黛儿那边都已有专人保护。现在虽说我们在安排好一切前,不想惊了日本人,但一旦有证据表明林婵凤和这些日本人跟蕴仪父母的死有关,我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晚上,潘烨霖与黎芙铮卧室中,潘烨霖接过黎芙铮递过来的茶,惬意地笑道:“咱这儿子算是出息啦!这些个贩大烟和枪支的事儿,他拎得比老子清!”
  
  他眼中精光一闪:“趁着这事儿,就让他全盘接管过去,他今儿可是自己说了,改制以后,这司令他来当!”
  
  傍晚,德园门口,文四手中拿着一个褐色的信封,正要跨进门槛,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他抬起的脚不由放下,静静地候在门口。
  
  晃眼间,一身戎装的潘启文已翻身下马,梭角分明的脸上显示出一丝兴奋和急迫,他将马鞭随手扔给门边的马伕,疾步上了台阶,向大门而来。
  
  一边走,一边急急地问道:“少奶奶在哪里?”
  
  文四急忙双手将信递过去,笑道:“少奶奶刚在园子里看书来着,这会子只怕已回到楼上了。这是少奶奶的信。”
  
  潘启文接过信,脚下未停,他看了看信封上的落款,不由皱眉道:“昨天上海不是才来了信嘛,怎么今天又来一封?”
  
  文四笑道:“这信并非邮差送来,是上海派专人送到徳园的,许是忘记什么重要的事了,又再补一封。”
  
  潘启文的眉心莫名地一跳,会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专人送信来?
  
  昨天那信,蕴仪后来给他也看了,大致是说在上海找到一个老中医,可为蕴杰根治哮喘,只是还有一个半月的药程,那老中医道,如果这哮喘不在九岁之前彻底治好,便再难根治,方家的意思是等蕴杰彻底治好了,再送他过来,正好两个个月后,方宗尧会到这边出趟公差,就一起送他过来。

  
  蕴仪听说蕴杰的病还能治好,兴奋非常,对方家的安排自是感激不已。
  
  潘启文想到这里,双眼微眯,那方宗尧为南边政府做事,到潘家集来出公差,只怕跟潘家军有关?如果方宗尧真为这事过来,他这潘家少爷的身份只怕……
  
  想到这里,他脚下一顿,本是往后院而去的脚步却是改变了方向,径直向书房疾步而去,一边走,一边对文四吩咐道:“先不要跟少奶奶说这信的事。”
  
  他走进书房,在书桌边坐下,拿起信封上下翻看几遍,几番犹疑,终是将信按在桌上,拿起小刀,小心翼翼地挑开封口,抽出其中白色的信笺来。
  
  摊开一看,不由心中一惊!
  
  “蕴仪如晤,昨日得知有关伯父伯母案件之消息,因事关重大,不敢发电报,即修书一封,并派专人送出。
  
  据吾父言,近日上海一起暗杀案件,系日本浪人所为,军方秘密逮捕此等日本浪人,方知广州伯父伯母之案件亦是此几人所为,细拷问之,只知与西南军阀潘烨霖之子有关,具体事宜,一概不知。
  
  吾等百思不得其解,伯父伯母何曾与日本人有仇,又何故与潘烨霖有牵涉?后思之你所到之处即启文家乡之潘家集,正是潘烨霖行辕所在,不知这其中有何关联?

  
  由是,家父家母甚为担忧,叮嘱再三,你与启文切切注意自身安全。又及,家父时常言道,启文乃人中龙凤,蕴仪亦是女中翘楚,何故双双屈身于西南偏隅之地?
  
  家父之意,如你二人愿来沪上或金陵发展,家父可代为安排,万不致于屈了启文之才。”
  
  潘启文将信放下,有些不知所措地左右口袋摸摸,掏出一个香烟盒子来,他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那支烟随着他的唇不停地轻颤着,他终是费力地点上了烟,狠吸了一口,往座椅上一靠,闭上了眼。
  
  一丝带着绝望的寒意,就那样爬上了心头。
  
  他派去广州的人迟迟没有消息,一年前的无头旧案,要查出来,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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