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节 第一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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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上小分队从小海湾的上方向北极熊号俯视片刻。洗船人在齐膝深的海水中工作。然后，他们穿过岩石和低矮的石南丛，踏着泥炭土轻快地前进。
“现在！”提提说。
“现在什么？”多萝西说。
“他们已经从视野中消失了。”提提说。
“是啊，”多萝西说，“从这之后，随时可能发生任何事情。”
“几点了？”罗杰问。
“迪克，”多萝西说，“几点了？”
迪克正在向西眺望破碎的荒野沼地，希望能看到地图上标志的湖泊，但它们仍然隐藏在隆起的高地后面。
“迪克，”多萝西又问，“几点了？”
迪克回过神来，看看表。
“差七分半钟十二点，我们已经浪费了许多时间。”
“我们至少还有六个小时。”罗杰说，“每分钟都可能有事情发生，六个小时可以发生三百六十件不同的事情。”
“只要恰到好处，”提提说，“一件事就够了，这样的地方不会没有事情的。”
“那些冰斗湖一定在西面。”迪克说。
“我们爬高一点，就能见到它们。”多萝西说。
“我们就爬这座山吧。”提提指着他们北面的山岭，“我们上了这座山，什么都能看清楚了。”
“如果我们向西北方走的话。”迪克说。
“不，最好直接上山，这样可以环顾四面八方。”
“今天是整个航程中最愉快的一天。”提提一面爬一面说。
“我知道为什么，”多萝西说，“就是因为不在计划中。”
确实是这样。有了四位一等水手，再加上南希和约翰，航程一帆风顺。北极熊号从一个港口到另一个港口，从一个好锚地到另一个锚地，跟固定航班一模一样。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只有今天，四位一等水手自己探险。他们的头儿忙忙碌碌，管不了他们。
“印第安小路！”一两分钟后，多萝西叫道。她突然停下脚步，注视石南丘陵间踩出来的小路。其他人如法炮制。
“没有脚印。”提提说。
“是羊走的路。”罗杰说。
“是鹿。”迪克说，“看看这痕迹，蹄印比羊大得多。”
“约翰说，今天凌晨雾散时，他好像看到了公鹿。”
“傍晚以前，我们都会看到它们喝水的。”提提说。
“大概在那些冰斗湖边。”迪克说，“除非地图弄错了，这些湖根本不存在。”
“地图上有标志，那就一定会有。”提提说，“我们再爬高一点，就能看到这些湖。”
他们继续往上爬，眼前的世界越来越宽阔。他们向南望去，看到海岸线向远山弯曲。碧海之上，白浪汹涌。
“你沿着小溪往下走，根本不会想到有这么大的风。”提提斜靠身体，风把她的头发吹到面颊上，“多特运气不错，扎起了辫子。”
“我运气更好。”罗杰说，“迪克也是，除了他那副眼镜以外。”风越来越大，迪克的眼镜摇摇欲坠。他只得用一只手按在眼镜上，举步维艰。“来吧，迪克。我们要爬上山顶，才能停下来。”
“来啦。”迪克说。他一手扶住眼镜，另一只手艰难地稳住望远镜，他一直通过望远镜寻找标志两座小湖的山谷。“我看到鹿了。”他突然说道。
“在哪儿？”多萝西说。
“好大一群，像牛一样在吃草。”
“我们再爬高一点，就能看得更清楚。”罗杰说，“赶紧上山顶吧。”
他一马当先，其他人慢腾腾地跟在后面。多萝西摘下一朵小小的紫花，拿给迪克看。
“我想，这就是捕虫草。”迪克说，“但我不能肯定。”
“叶子黏糊糊的。”多萝西说。
“用来捕捉昆虫。”迪克说，向一丛小花弯下腰去。
“罗杰，等等，”提提叫道，“我们应该一起走。”她对其他人说，“我们在陌生的国土上，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已经出事了。”多萝西说，“你们看看他。”
罗杰已经爬上了山顶，急急忙忙地向大家打招呼。他指着身边的什么东西，向他们打手势。他没有叫喊，本身就证明他不想催促大家快点走。
“他可能看见敌人了。”提提说。
“他在干什么？”多萝西说。
罗杰比画了几次，然后坐到地上。片刻后，他不见了。他似乎不大可能蜷缩身体，翻过山顶。他似乎没有挪动。不一会儿，大家看见他蹲在地上，背对着他们。接着他就消失了，无影无踪。
“快点！”提提说，加快速度往斜坡上爬，“他一定是发现洞穴了。快点！”
“山顶的形状很怪。”迪克说。
“这就像……迪克……我知道了。”多萝西气喘吁吁地说。
*
这时，他们都看到山顶上有一个小丘，上面覆盖着翠绿的草皮。提提气喘吁吁地爬上山顶时，罗杰已经翻过去了。
“这是什么？”他问。
“皮克特人的房屋。”多萝西说，“货真价实。这是史前时代的遗物，就是他们在斯凯岛给我们看的那种东西。”
“呃，谁也没有拿这个给我们看。”罗杰说，“这是我自己发现的。”那天，斯凯岛展出了废墟。善意的土著人给他们指导，他们觉得更像远足，而不像探险。
“那里面是什么？”提提向洞口弯下腰，罗杰从洞里爬出来。
“这个洞没有多深。”罗杰说，“里面是正方形隧道，四周是石壁，黑得可怕。”
“照我说，”多萝西说，“如果我是史前的盗贼头领，我也不会弄多深。他身披毛皮，逍遥自在，见证了丹麦长船进港的场面。”
迪克仅仅向隧道瞥了一眼，随即爬上小丘陡峭的一侧。
“我还以为，”他说，“顶部塌下来了，跟斯凯岛的情况一模一样。房间在当中，通过隧道进进出出……”他突然停下来，“湖在那儿！”他立刻想到潜鸟，想穿过田野拔腿飞奔。
“爸爸一定会感兴趣。”多萝西说。
迪克向山谷中的湖泊看了几眼，掏出笔记本。
多萝西、提提和罗杰都跟在迪克身边，爬上去。小丘当中的地势犹如浅碟子，可能已经倒塌了几百年。他们站在低洼地当中，打量四周边缘。
“这里简直像全世界的顶峰。”提提说。
他们眺望海对岸的苏格兰，南望山顶，北望另一处突出的海岬。两条渔船在远海中犹如黑弹丸子，每一条身后都拖着黑烟。他们俯视港湾，北极熊号停泊在那里，桅杆顶部清晰可见。陡峭的悬崖遮蔽了船身其他部分，他们可以看到悬崖将入口水道一分为二。后面的沼泽地起伏不平，延伸到灰暗的高山下。湖泊星罗棋布，他们能看到一个小湖的一部分。迪克的希望重又燃起，其他人也是这样。他们抬头看看山谷，发现一道山脊向南延伸，另一道山脊向北延伸，慢慢升高，变成了山岭。他们打量北山脊，看到一辆货车从谷口驶出，还没有走远，急转驶向苍茫的天际。
“蹲下吧。”提提说，“如果你在谷底，除了天空就什么都看不到。甚至在山坡上也不行。我们藏在山谷里，谁也看不见我们，除非他们到这里来，俯视山脊以外。”
其他人蹲在她身边。确实是这样，除了头顶的一圈蓝天，什么都看不到。最后几片白云飘过。
“秃鹰。”迪克说。黑点从他们头上掠过。
“这里就像一个鸟巢。”提提说。
“主人公在这里放声大笑。”多萝西说，“这时，歹徒正在乡间到处搜索。”
“有点儿像爱斯基摩人的冰屋。”罗杰说，“我们应该把南希和佩吉找来。我们约定过返回的时间，无论如何，他们洗船洗到一半的时候，是不会来的。”他补充说，“可惜我们没有把那张地图带来，标出准确的地点。”
“但我带来了。”提提说。她从背包里掏出小地图，展开，铺平。
“皮克特古屋山。”罗杰说，“用铅笔标上。你可以以后再用墨水描。”
“无论如何，这个名字不错。”多萝西说。她站起来，环顾四周，“长山脊可能就是北山。然后是山谷另一侧的低山脊。山脊越来越低，最后变成我们在雾中绕着走的那些岩石。”
“迪克的冰斗湖呢？”提提问。
“上上下下，到处都有湖泊。”多萝西说，“不过湖泊不等于冰斗湖。”
“我们不上山，就看不到高地，也看不到溪谷……”
“是低谷，”多萝西说，“不是溪谷。”
“如果在霍利豪威，低谷就会变成溪谷。”罗杰说。
“高地还不够高，算不上山岭。”提提说。
“我们就叫它驼峰吧。”罗杰说，“真像一头骆驼。”
他们在地图上标记了几个名字，似乎整个山谷都属于自己了。
“我希望明天不要出海。”多萝西说。
“我还要往里走，”罗杰说，“看看能走多远。”
“注意，”提提说，“别忘了干城章嘉峰隧道。你头顶上可能有许多洞穴。”
“好。”罗杰说。他从小丘陡坡往下滑。迪克也下去，给父亲画了一张入口草图，他父亲是卡勒姆教授。这时，他急于看湖，原先想观鸟，现在变成观看古老的山岭。
洼地里只剩下提提和多萝西。古屋在这里倒塌，很久以前就已经覆盖了绿茵。
“这是最美好的地方。”提提说，“白白浪费了，除了我们，谁都不知道。”
“自从海上入侵者的船只呼啸而来，最后的皮克特人为保卫此地而战死之后，大概谁也没有再来过这里。”
罗杰满身灰土地爬过山脊。“那里有人。”他说，环顾沼地荒野，好像有人近在咫尺。他拿出一个小小的饼干盒，“我能走多远就走多远，在隧道尽头一带发现了这个，这是人家的口粮。”
他摇摇盒子，大家都能听到里面的东西滑动。唉，可惜里面的东西肯定不是古代皮克特人留下的。盒子上还粘着一张纸，大家都能认出，这是格拉斯哥著名饼干厂的商标。
“噢，好哇。”提提说，“这没有关系……其实不算什么。我们又不会再来。”
“我想打开看看里面的东西。”罗杰说。
“可这不是我们的东西。”
“这是无主的财宝。”多萝西说，“如果你在海边捡到漂流瓶，难道因为瓶子不是你的，你就不打开了？”
“反正我都是要打开的。”罗杰说。
他把盒子放在地上，打开盒盖。大家马上就看到，里面滑动的东西是一个纸包。
“我想是口粮。”罗杰说，“面包……不……某种蛋糕……”他打开纸包，发现了一大块蛋糕，颜色像圣诞节布丁一样漆黑。
“还挺新鲜的。”多萝西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蛋糕一下，“又软又黏。下面是什么？我是说，也许人家在写小说。”她从盒子底下拉出一个普通的学校作业本。
“更像是法语动词作业本。”提提说，“我们发现燕子谷的那年夏天，我不得不写了整整一本。”
“你看，我要不要尝尝这块蛋糕？”罗杰问。
“当然不要，”提提说，“赶紧包起来拿走。”
“好吧。”罗杰说，“这种事永远拿不准，说不定有毒呢！”
多萝西打开练习本，“全都是外语。”她说。
“让我看看。”提提说，“如果是法语……不，不是，也不是拉丁语。也许是密码。”
“好像是日记。”多萝西说，“这些数字一定是日期。”她和提提聚精会神地看下去。对，页边的数字大概是日期，但下面的内容完全不知所云。“Dafiadhdheug……damhafireach……”一行又一行，都是这样简短的条目。旁边还标有数字，“Damhiseildean”诸如此类。“是”和“一”这样的短词到处都有，但其他的文字都属于陌生的语言。如果这是密码，那就连这两个词也不是这个意思。
“我明白这是什么了。”提提突然说，“这是盖尔语。凯尔特人是当地的土著人，是凯尔特族人。罗杰，注意！把东西放回原地。”
三个人一起抬起头，打量面前的山脊：上有长谷荒野，下有港湾。北极熊号的桅杆从港湾里露出来，显示朋友在那里。哪里都没有凯尔特人的踪迹，在这片濒海的群山中，凯尔特人的居民点已经荒芜了一千多年。这里可能只有他们几个人。但饼干盒和里面的内容说明，有人非常信赖皮克特古屋，把自己的东西留在这里。
“迪克，”多萝西说，“趁罗杰还没有把东西放回去，你来看看。”
但迪克只是敷衍了一下，看看本子和蛋糕。他急不可耐，想完成原先的计划。他画好小丘一侧的草图，包括小丘粗略的外形。他这时正在绘制小丘可能的建筑构造图：小圆圈表示塌陷的区域，虚线显示隧道的位置。
“管他是谁。”罗杰说完带着盒子翻过山脊，把它放回隧道。
“爸爸一定想知道范围有多大。”多萝西说，视线越过迪克的肩头。这时，罗杰翻过山回来，拍打手上的尘土。“这是给爸爸准备的。”她解释说，“每一次有发现，他总想知道古物的大小、形状。”
“爸爸总是测量船只。”罗杰说。
迪克一丝不苟地跨过塌陷区域。“五步。”他说，“大约三十圈，墙壁很厚。塌陷区域不在正中间。也就是说，隧道入口处的墙最厚。”他把数字记在草图上。
“现在，”他说，“我要走了。”
“最好跟我们一路。”提提说。
“我要顺路去看那些湖，”迪克说，“这是发现潜鸟的最后机会。”
“噢，让他去吧。”多萝西说。
“我们去北山坡探险。”提提说。她先看看山谷，再看看地图，“我们在返回的路上就会经过山上山下的湖泊。它们就是通向河谷……不，谷地的路标。我们会沿着谷地，抵达高地对面，最后面就是瀑布和我们的港湾。”
“迪克，”多萝西说，“你是不是想一直留在这些湖泊当中？”
“我就是这样想的。”迪克说，“这里即使没有潜鸟，肯定也有别的鸟。”
“好吧。”提提说，“我们返回船那边时再带你走。”
“但如果你听到雾角的声音，就不要再等，直接回北极熊号。”多萝西说，“注意号声……大家都知道，他观鸟的时候……”她看看其他人，他们都笑起来。大家都明白，迪克哪怕是用心观察一条毛毛虫，都会对一切声音充耳不闻，只有到他身边去叫他才管用。
“我会注意听的。”迪克把笔记本放进口袋里，“再见。”
“注意！”罗杰说，“就算这里还有别人，我们也找不到更好的野餐地点了。”
“迪克，跟我们一起吃吧，先吃完再说。”多萝西说。
“我可以边走边吃。”
“如果你忘了吃饭，苏珊会气坏的。”提提说。
“看什么鸟！”罗杰说，“探险要爽得多。”
但迪克已经跨过小丘边缘，匆匆赶往湖泊区，心里计算着耽误的时间。
多萝西目送他离开。他时不时地在不平整的地面上绊倒，一会儿消失在她的视野内，一会儿又从另一边冒出来。他迅速从长山脊的斜坡翻下去，长山脊遮蔽了山谷的北面。
她转过身去。另外两位探险家已经倒空了背包，打开三明治。
“罗杰说得对，”提提说，“带上吃的，方便走远路。”
多萝西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食物包，坐在他们身边。她想，皮克特古屋顶塌陷的洼地很适合逃犯躲避追逐。这时，在她坐下前，可以俯视方圆几英里的地方，山谷上下，大海内外，一览无余。然后，她坐在地上，就只看得到天空和短草叶。草叶直指蓝天，比她的头还高。“除了老鹰，谁也看不到他。逃亡者安全了，坐下来休息。”她低声自语。
“你说什么？”罗杰咬了一口三明治，问道。
多萝西吓了一跳，答道：“没什么。”她说，“我只是在想，这里多么隐秘啊。”
“注意听！”提提说，“有声音！”
“风笛！”罗杰说。
微弱的风笛声随风从远方传来。
他们跳起来。
“有人……就在附近……”提提说。
“我什么人都没看见。”多萝西说。
“你拿不准的。”提提说，“有人可能正在看你。”
“坐下，”罗杰说，“坐下。这样，即使有人在观察，他们也看不到我们。”
他们坐下来，在沉默中等待片刻，倾听风笛的声音。风笛声仍然能听到。
“声音在北山那一面。”提提说，“有一条路可以从山口穿过去。”
“翻过山顶就是强盗的城堡。”多萝西说。
“标志性房屋。”提提打量小地图上的标记。
“不管怎么样，还远得很。”罗杰说着又咬了一口三明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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