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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第二章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拖上岸,然后坐到旁边一块石头上,抹了把脸上的水,喘气催他道:“赶紧回去换身衣裳吧。”
  
  若是把这小祖宗给整出个三长两短来,本老女十颗脑袋也不够砍。
  
  那小屁孩子却是瞪眼将我望着,像是刚从水锅里舀出来的一颗大型汤圆,白嫩白嫩的。他鼓着腮望了我一会儿,然后挤到我旁边来。我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了空儿。
  
  他一屁股坐下,撅起嘴巴:“本皇子这么狼狈,怎么见人?给人瞧见了,形象就全毁了。”
  
  娘嗳,这不是折翼的孩子,而是根本就没长翅膀的孩子。
  
  我深吸了口气,望着他心平气和一笑:“那怎么办?”
  
  他咬着牙,抠着手指,把眉毛皱成一团,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当中。我也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当中。
  
  最后,经过深刻的思考、磋商以及讨论,我们达成了一致意见,坐在这儿将自己晒干。晒的过程中,为了打发时间,作为交换,他给我讲皇宫里的八卦新闻,我给他讲市井街面上听来的八卦新闻。
  
  我道:“城西头有个卖肉的人叫张麻子,他家的一只猫喜欢上了邻居卖春宫图的大婶家的一只猫,两猫两情相悦,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叼着一块肉一本春宫一起私奔了。”


  
  小屁孩子眨巴眨巴亮晶晶的眼睛,欷歔一声。
  
  我道:“城南头卖红薯的一个小哥,前儿个家里的公鸡和邻居家的一只公鸡偷情,结果他家里的八只母鸡集体相约跳墙自杀了。”
  
  小屁孩子又托着腮欷歔一声。
  
  在他欷歔了第七七四十九声时,鼓着腮沉思了下,忽然目光炯炯将我望着:“你真的克死了六个未婚夫么?”
  
  我肃然点了点头。
  
  “那真的没人敢娶你了么?”
  
  我怔了下,忽然间有些恍惚,没人吗?不,怎么会没人,只是,说娶我的那两个人,一个我曾经试图忘记,一个忘记了我。
  
  我敛了下神思,干干一笑,道:“大抵是再没人了吧。”
  
  小屁孩子一屁股从石头上跳起来,白嫩嫩的小手叉着小蛮腰,斩钉截铁望着我道:“我从你的眼睛里看到了一层浓浓的哀伤。”
  
  我身子一歪,险些从石头上滚下去。
  
  他把小脸一扬,往我面前走了一步,命令道:“你把头伸过来。”
  

  我便把头伸过去。
  
  他抱着我的头往他那还没我脑袋宽的胸前贴了贴,道:“你今天救了本皇子一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本皇子决定若是等我长大了你还没嫁出去的话,本皇子就以身相许来作为报答。”
  
  我淡定的从石头上滚了下去,然后又淡定的一鼓作气再次滚到了池塘里。
  
  本老女会遭天打雷劈的啊。
  
  果然,我刚水里扑腾几下,抹了一把脸,便听喀嚓一声惊雷响,大地登时抖了三抖,一道雷劈在了池塘里一对吓傻了的交颈野鸭子上。
  
  作孽,作孽啊。
  
  爬上岸,摸到石头上坐下,我抖了抖湿透透的衣裳,望望天,叹了口气,看来,只得重新来晒。待到晒了七八分干时,便有小太监风风火火跑来,宣我打道回府。
  
  为表示对我的深切同情以及抚慰,并听说我立志要嫁个有房有马车的人,和蔼而慈祥的皇帝权衡一番后,赐给我一辆崭新崭新的南瓜盖的马车。
  
  走之前,那小屁孩子蹭蹭蹭跑到我面前,攀着我的肩膀,踮着脚尖附耳低声与我道:“你放心,本皇子说话算数,说过以身相许就绝不反悔,等我出宫时,就去找你。”


  
  我的娘嗳。
  
  从宫里出来时,头隐隐作痛,连鼻子也觉得有些塞,脚下轻飘飘的,走一步,打了三个喷嚏,再走一步,又打了三个喷嚏。
  
  本来昨日个发烧尚未大好,结果晌午又淋了一场雨,刚又滚到水里两回,大概又病了。
  
  虚着步子赶着马车同爹爹步出宫门口,一抬眼,却瞧见云非白正在宫门外,迎面瞧见我,脚下步子忽然一顿,直直将我望着。
  
  他望着我,我望着他,两两相望,我突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旁的爹爹咳了两声。
  
  云非白面上略显出些绯色来,走到我面前。
  
  我呐呐道:“你、你怎么来了?”
  
  他轻声笑了笑,道,“我放心不下,便跟着来了。”顺势握住我的手,“没什么大事吧?我刚刚还在想,若是等会儿你还不出来,我便去求觐见皇上。”
  
  说着,忽然顿住,摸了摸我的袖子,皱眉道:“怎么是湿的?
  
  我讪讪一笑,正欲搭话,眼却一黑,倒头往他身上栽去。
  
  再睁眼醒来,我不出意料的躺在床上,云非白也不出意料的正坐在我床边。
  
  屋子里没他人在,只我和他两个。
  
  我撑眼望着他,颇有些忧郁,不知道是该对他做出春风拂面一笑,以凸显本老女勇于和病魔作斗争的坚强品质,还是做出西子捧心一笑,以彰显本老女小鸟依人的柔弱忧愁之态。
  
  瑶玉与我说,男人喜欢的女人通常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火来也烧不死的女强人,此类女人的特点便是坚强,视一切皆为天边浮云,好比此刻,就算病入膏肓了,也还能做出笑脸来,让男人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还有一类便是柔柔弱弱,走一步喘三喘,经常以侧脸忧伤仰望天空的小女人,此类女人的特点便是柔弱,把眉一皱,胸口一捧,再把那眼泪汪上一汪,便生生将男人三魂勾走两魂半。
  
  眼下,孤男寡女,四下无人,正是勾人好时机,但我却不知道云非白他喜欢的是哪一类,实在叫人发愁。于是,在心里斟酌了半天,我折中了一折,扯着嘴角冲他做出了一个面无表情的僵硬微笑。
  
  还没笑开来,云非白已倾身过来。唇边噙了一贯的温润的笑意。探手往我额上摸了摸,温声道:“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
  
  我回过神,咳了两下干涩嗓子,面上有些发烫:“好……好多了。”

  
  他又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慢慢将我额前的发丝捋到耳根后面,道:“等喝过药,再好好睡一觉,发了汗,明天就该好了。”
  
  他手指冰凉冰凉,从我耳廓边上轻轻划过,微微的触感让我的心也跟着不由自主的狠狠颤了一颤。我望着他心中一个激荡,脱口道:“我……”
  
  我什么,接下来,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云非白等了半晌,望着我忍俊不禁:“什么?”
  
  我方回过神来。摸了把脸,讪讪一笑。
  
  门口几声咳嗽恰响起,小桃端着了碗药蹭蹭进来,脸上堆满令人心酸到心碎的八卦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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