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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第八章

  
  王欣心里暗暗嘀咕,丞相府都快被那七八百号人踏平了,他霍光没事人似的,却这么关心犯人魏相。又不好顶撞,只得说:“挺好的,我把您老人家爱护人才的指示传达给了杨敞,他特意叮嘱监狱,不能怠慢魏相,让他住的单号,不仅毫发无损,且过得舒舒服服,像住宾馆似的。”
  
  听了王欣言,霍光才松下一口气,说:“果真如此的话,那丞相府就不会有事了。”
  
  王欣没听明白,说:“七八百河南戍卒还待在丞相府前一动不动,一时三刻怕不会走人,怎么算是没事?”
  
  霍光笑道:“你和杨大夫对魏相这么友好,现在你们有难处,他难道却这么心安理得,不该为你们排排忧,解解难?”
  
  王欣是个聪明人,一听霍光这话,恍然明白过来,一拍大腿,说道:“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上面去呢?事因魏相而起,自然也只有把他搬出来,才能解决问题。”之后撅着屁股爬上车,掉转车头,往监狱方向急驰而去。
  
  赶到监狱,王欣叫来狱长,让他带着,直接进了魏相的单人监舍。
  
  魏相正斜靠于墙,闭目枯坐,有人入舍,也无动于衷,不肯开目。狱长喊声魏相,上前要拉他起来,王欣赶紧将狱长拦开,蹲到魏相面前,轻言细语道:“魏太守还好么?我怕这里条件太差,放心不下,今天特意抽空检查监狱管理情况,同时也来看看你。”


  
  魏相依然合着双眼,半日才懒懒道:“是王丞相吧?你乃吾朝当家领导人,怎么好意思动你大驾,亲自跑到这个地方来看我?”
  
  王欣说:“应该的,应该的。您虽入囹圄,却是众人皆知的名臣,不可多得的人才,难道不可来看看您么?”
  
  像被胳肢了一下,魏相一乐,睁开眼睛,笑望着王欣道:“我也是名臣和人才?莫非你们就是这么对待名臣和人才的?”
  
  王欣不乐也不笑,拉长着脸道:“都是杨敞办事不老到,仅凭河南草民一面之词,就把您弄进这里,让您吃苦了。我代表本人和全国人民,向您表示深深歉意。”一边煞有介事地给魏相作了一个揖。
  
  魏相哼哼鼻子,说:“口头表示歉意,作个揖,这能说明什么?干脆把我放掉,比你一百个歉意加一百个揖还实在。”
  
  王欣一脸为难道:“我也有这个想法,可案子是杨敞办的,我不好过多插手啊。”
  
  魏相说:“你是丞相,御史大夫办了错案,有责任纠错嘛。”
  
  王欣说:“有错纠错是应该的,却没有说的这么容易,还有司法程序管着呢。不过我已责令杨敞,赶快弄清事情真相,您魏太守有罪定罪,无罪马上释放,让您平反复职,回去继续做河南太守。”

  
  绕了半天圈子,王欣还没道出来真正来意。魏相先不耐烦起来,说:“王丞相不是跑到这里来陪我聊天的吧?据说如今陪聊是要付陪聊费的,我一个穷书生,可付不起这个费。有话就直说吧,耽误你的宝贵时间,我心有不安。”
  
  王欣笑道:“魏太守还挺有幽默细胞的,说话就是开心。为使您免出陪聊费,我就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有话实说吧。您在这里享着清福,自在悠闲,可知道丞相府门前已聚集起七八百人,正在静坐示威,与政府对抗?”
  
  莫非你魏相被捕,有人不平,跑到丞相府抗议去了?魏相将信将疑,说:“我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有人聚集丞相府,与我何干?”
  
  王欣说:“那些人都是河南籍在京戍卒。”
  
  魏相说:“籍贯能说明什么?”
  
  王欣说:“还不能说明什么?他们是您的河南子民,您在河南这些年,办了不少实事好事,打击黑恶势力,政绩卓著,政声不错,他们热爱您,关心您,愿意在京都多服一年苦役,替您赎罪。”
  
  魏相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王欣不知如何是好,说:“这有什么好笑的?”


  
  魏相止住笑,说:“我本来就没罪,要他们赎鸟罪?”
  
  王欣说:“丞相府的人也是这么劝他们的,可他们根本听不进去,声言没见到魏太守,绝不撤退。”
  
  魏相不想再与王欣啰唆,青着脸道:“王丞相你口水说干了吧?当领导的要用口水的地方多,别把口水浪费在我这里,还是请回吧。”
  
  王欣说:“丞相府前的人还在那里没散,我怎么回去得了?”
  
  魏相说:“这是你的事。”
  
  王欣说:“恐怕不仅仅是我的事吧,您魏太守就没有一点责任?”
  
  魏相说:“他们又不是我花钱请的,我何责之有?”
  
  王欣晃着脑袋,阴阳怪气道:“事情莫非真如您想的这么简单?”
  
  一语激怒魏相,他霍然站起身,指着狱舍门,大声喝道:“姓王的,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不要让我再看到你这张可恶的嘴脸!”
  
  王欣却不嗔不怒,轻轻按下魏相的手,和风细雨道:“魏太守先别发气,我话还没说完呢,我说完后您再赶我走也不迟。”
  
  魏相不可能将王欣打出去,只好由着他。
  
  王欣说:“咱们有幸同朝为官,都在替同一个天子做事,也算是缘分吧?就为这缘分,也应该真诚合作一把。当然我不会强迫您,只是请您换个角度想想,咱们该不该合作。”
  
  说到这里,王欣有意顿了顿,好让魏相跟上自己思路。然后才接着道:“我也知道,那些河南戍卒绝不是您花钱请的。您是清官,为官干净廉洁,想请也没这个钱请。就是有这个钱,您待在这里,也请不了。可他们到底是为您才跑去静坐示威的,难道能说跟您没任何关系吗?人还不少呢,起码七八百人,属于恶性群体事件。您应该清楚,朝廷是最忌讳这种恶性群体事件的,弄不好就会引发大规模民变,酿成大祸,无法收拾,到时谁也担当不起啊。”
  
  魏相似有所动,一屁股跌坐到床上。
  
  王欣又进一步说道:“我王欣可以肯定,那些戍卒是自发聚集到丞相府的,与您本人没有直接关系。可这只是我一人的看法,您能确保皇上也这么看么?他如果另有想法呢?”
  
  魏相心里暗暗一惊,脱口道:“皇上会有什么想法?”
  


  这正是王欣需要的效果。他心里窃笑,口气依然很诚恳:“您是读书人出身,又为官多年,应该知道皇上最看重的是什么。不用说自然是屁股下面的皇位。最看重皇位,也就最害怕那些动皇位心思的人。什么人会动皇位心思?喜钱者显然不会,他们心思在钱财上,不可能念着皇位。恋色者不会,他们心思在女人身上,不太容易转移注意力。好赌贪杯者也不会,他们心思被赌瘾酒瘾所控制,顾不得别的。也就是说,只有那些多少有些缺点有些恶习的人,才最让皇上放心,皇上不用害怕他们图谋不轨。不放心的恰恰是名声好又没有缺点和恶习的人。他们为什么要好名声,为什么能自律自制,不贪不占,不嫖不赌,不玩不乐?是不是心里有什么想法,视天下之财为己财,视天下之物为己物,视天下之色为己色,视天下之酒为己酒?对这些人皇上肯定会多个心眼,产生某些方面的联想。为什么自古以来,皇上或做领导的不喜欢正人君子和清正廉洁之士,却总喜欢奸佞小人,喜欢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毛病在身的下属?道理就在这里。”
  
  这简直是歪理邪说。可歪理也是理,邪说也是说,魏相还吱声不得,只好垂着脑袋,听任王欣胡说八道。
  
  王欣话兴正浓,继续侃侃而谈:“活生生的例子就在您眼前,比如我王欣,就是典型的小人,见钱捞钱,见色猎色,有吃得吃,有喝得喝,只要开心好玩,样样少不了我。皇上见我从早到晚忙得不亦乐乎,知道我无暇他顾,不可能别有用心,才乐意重用我,将我一步步提拔到丞相高位。我还有些自知之明,自己不配做这个丞相,这个丞相照理该由您魏相来做,您要德有德,要才有才,又敢于坚持原则,与桑弘羊那样的腐败势力做坚决斗争,是真正的国家栋梁。可皇上偏偏不理睬您,一直让您在下面做基层干部,您连京城都进不来,至今还是个地方太守。原因也好找,主要是您没有任何缺点,没有任何疵处,太优秀,太高尚,太正直,太有能力,太有威望,太有名气,太有口碑,太有政声,太有人气。一句话,太让皇上耿耿于怀,放心不下。这也就罢了,如今您被捕入狱,又有那么多戍卒自发组织起来,到丞相府门前静坐示威,声言愿超期服役,为您赎罪。待在监狱里的,又不只您魏相一人,他们干吗不为别人赎罪,只单单为您赎罪,这对您来说难道是好事吗?让他们这么闹下去,闹到皇上那儿,您要皇上作何感想?”


  
  说得魏相背膛发凉,四肢僵硬,差点背过气去。
  
  王欣还不肯放过他,又说道:“您当然可以把我这番话当成屁话狗屎话,不必往心里去。事情发展下去,无非把您拖出去砍掉。您是个硬汉子,也许不在乎这一刀,掉头不过风吹帽,没什么可怕的。可您想过没有?到了这一步,已不是您一个脑袋的事,估计皇上不会这么善罢干休的。汉朝法律,臣子谋逆,必诛三族,您愿意您魏家及您母家妻家数百号甚至上千号人都给您陪葬么?”
  
  已将话说到这个份儿上,王欣觉得没有再饶舌的必要,扔下魏相,出了号子。
  
  狱长示意狱卒关上号门,紧走几步,跟上王欣,说:“魏相真有耳福,不出一分钱学费,就听到王丞相这么多颇有见地的教诲。”
  
  王欣说:“你不也一直在旁听吗?你耳福也不小呀。”
  
  狱长说:“是呀是呀,这些金玉良言,花再大的价钱都是买不来的。魏相若聪明的话,应该认真领会您的谈话精神,汲取教训,反省自己,灵魂深处闹革命,争取宽大处理,出去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说着已来到监狱门口,王欣转身对狱长说:“你马上搞几样肉菜,弄几壶美酒,给我好好款待款待魏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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