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5节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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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找谁好呢?掰着指头数了好一阵,朝中恐怕也就丞相田千秋多少有些分量,在霍光面前还说得起话。虽说田千秋是个厚道人,朝中大权都让霍光握着,权威远不如霍光,到底身为丞相,又为武帝托孤大臣五人班子成员之一,出面为公主说句好话,求个情什么的,霍光应该还会给他面子。
赶往丞相府,田千秋正在接待客人。客人名叫王欣,原是小小邑令,起点低,起步晚,又没什么靠山,一直在地方转悠。地方工作千头万绪,诸如社会治安,教育风化,税费征收,都得地方领导去具体落实,叫做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地方领导自然压力大,简直就不是人干的。加上王欣所到之处,天高地远,人稀物薄,经济极为落后,工作环境和生活条件差,干得久了,健康状况恶化,什么风湿呀,痨病呀,胃溃疡呀,高血糖高血压高血脂呀,都上了身。另外调动太频繁,安家不易,不可能每到一处都带上家属,眠花宿柳,在所难免,还染上不轻的花柳病。再这么下去,小命怕是难保,王欣就想早点进京,找个过得去的部门,享享清福。托关系,走门子,费了好大劲,也没能如愿。后经人穿线搭桥,投靠到田千秋门下,才调往长安,做了不大不小的京官。京官是田丞相赏的,王欣也就有事没事往丞相府里跑,缠着田千秋,讨好卖乖,大献殷勤。
盖长公主比王欣尊贵得多,田千秋不好怠慢,支走王欣,把盖长公主迎进客厅。盖长公主上场就大放悲声,直呼:“丞相救我,丞相救我。”
田千秋吓一跳,说:“公主先别哭,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丞相答应救我,我才好说。”盖长公主说着,抬起头,睁着泪眼去瞧旁边仆人。田千秋知道她的意思,赶开仆人,说:“请公主慢慢道来。”
盖长公主这才遮遮掩掩,说最近家里事多,有几个夜晚撇下皇上,离宫回家,被霍光查到,要砍她脑袋,只字不提与丁外人的隐情。田千秋说:“夜里私自离宫回家,有违宫中纪律,却也不是什么大罪大过,霍大将军怎么会砍你呢?”
盖长公主这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语不成句道:“我有事回家跑了两趟,走得太急没来得及报告霍大将军,不知他出于对皇上高度负责的精神,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一定要整死我。我并没犯死罪呀,一个小错就成为刀下鬼,也太冤了啊!”
哭得田千秋同情心起,说:“我这就进宫,跟霍大将军说说,他也许会看我老面子,从轻发落公主吧。”
盖长公主说:“那太谢谢丞相了。”
田千秋说:“动动嘴巴的事,不用公主谢。你就在敝府上等我消息,我快去快回。”
匆匆赶进宫里,刚开口说出盖长公主四字,霍光就知道了田千秋的来意,面无表情道:“是盖长公主托你来说情的吧?”
田千秋不便隐瞒,说:“正是的。盖长公主私自出了几趟宫,大将军就要严办她,是不是有些欠妥?人家究竟贵为公主,不是宫中平常走卒,好任意处置的吧?”
霍光心里来气,却也不好在田千秋面前耍态度,只得耐着性子道:“正因公主不是宫中平常走卒,是皇上亲姐和内廷主管,更应对皇上负责,不可随便抛下皇上不管,跑得无踪无影,鸟铳都打不着。老这么下去,万一皇上有个什么差错,我对得起武帝他老人家吗?”
田千秋只有点头,说:“那倒是,那倒是,皇上安全是第一位的。也是皇上福大,所幸还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是不是就饶公主这一回,别处理得太严厉,也好让她戴罪立功?”
霍光说:“真造成严重后果,还有必要处理她吗?丞相要忙国家大事,还是省点心,把盖长公主交给我,该杀该砍,我自有道理。”
犟不过霍光,田千秋只好出宫,去给盖长公主回话。听说霍光不肯通融,口口声声要杀要砍,盖长公主两眼一黑,仰面倒地,几乎死了过去。
吓得田千秋手足无措,大声叫人进屋,抢救盖长公主。死在霍光刀下,是盖长公主罪有应得,死在相府,你姓田的恐怕就不怎么好交差了。幸好盖长公主鼻孔还有气,田千秋这才安排车马,赶紧送人,像送瘟神似的。
一出相府,盖长公主就清醒过来。一路掩面自泣,仿佛霍光的刀已架在脖子上,脖子上的脑袋立即就会落地似的。又想起霍光绝不只治她一人的罪,恐怕也不会放过丁外人,盖长公主更加不安,更加悲切。自己人头落地是小事,连累丁情郎,又如何是好?他还那么年轻,以后的人生还长,说得通俗点,道路虽是曲折的,前途却是光明的。怪只怪我盖长公主,只顾自己开心快活,全然不顾丁情郎的危险。千年修来同船渡,万年修来共枕眠,丁情郎呀丁情郎,只可惜咱俩的恩爱才开头,就要被姓霍的一刀斩断,我心不甘,情不愿呀。我变成鬼,也不放过姓霍的,一定把他掐死,给你一个交代。是我害了你呀丁情郎,是我对不起你呀丁情郎。看来这辈子再没法还你情债,也没法还你命债了,只有等待来世,咱们再做情人,我用千倍的爱,万倍的情,偿还你,报答你。
这么悲悲切切来到霍光面前,盖长公主自知犯下大罪,头也不敢抬,一声不响跪在地上,听凭霍光如何处置。也想当场掐死霍光,只是还没做成厉鬼,没这个手劲。
却好久没有动静。正要大胆抬头,瞧瞧霍光到底在耍什么花招,只听一个声音不浓不淡道:“盖长公主别来无恙?听说你蛮潇洒嘛,宫里工作这么忙,还有空出宫快活。”
听话听音,盖长公主知道霍光已经掌握她的把柄。心里很是绝望,自忖就要活到头了。却还在抵赖,鼓起勇气争辩道:“我没出宫,白天夜里都老老实实待在宫里,什么地方都没去。是有两次家人递话进宫,到宫门口见了一面,马上又回了宫。”
霍光不阴不阳道:“好一个什么地方都没去。那你又是怎么见上丁外人的?”
果然扯上了丁情郎。盖长公主还要嘴硬:“什么丁外人?我不认识。”
霍光用举重若轻的口气道:“丁外人全都招供了,你还在我面前演什么戏?演戏总得多几个观众吧?”盖长公主说:“我不明白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