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局长揣摩着孔德阳的话，以为孔德阳或许已圈定具体人，还没到说出来的时候。他必须揣摩出领导的意图，以便于和领导保持一致。李局长大着胆子问道：“孔局，你是咱系统的‘老大’，您的意图就是圣旨，最好把人选画个小圈，我才容易操作执行。”
　　
　　孔德阳若有所思地说：“这个嘛，这个，我倒是有个小想法，但只怕与你局的实际有出入，给你和新运局党组添乱，所以才主张海选。按说，党管干部，就要管到具体人，这样才能体现党组织的意图，也是讲政治的表现。”
　　
　　李局长已猜出八九不离十，不过孔德阳没点破，他还要继续试探，直到孔德阳揭开谜底。他紧追不舍地说：“孔局如果信任我，干脆直接点拨，防止我领会有误，歪曲省局的意图。”
　　
　　孔德阳没打算全部交底，有些事情只能意会不能言传，关键时刻考验李局长的悟性。但面对总是不开窍的李局长，他无可奈何地点了题：“谁的工作实绩如何，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比如特查分局的司马局长，他增税有方，也敢于碰硬，这就是很好的人选嘛。再如，税政科那个那个张科长，都可以列入推荐人选。当然啦，我这只是点点名，到底最后选谁，还要看推荐结果和省局党委的意见。”
　　
　　李局长的猜测得到证实。一是，孔德阳直接点了司马相关的名，看似随随便便点名，其实内存一锤定音的意图；而且，孔德阳越是轻描淡写，李局长越要浓墨重彩，把上司的意图画出眉目。二是，孔德阳提到的税政科长根本不姓张，他或许仅仅有些印象，连提名人的姓氏都记错，肯定不能入围。李局长综合判断，推荐司马相关是真，税政科长无非是挂在嘴边凑凑数。
　　
　　李局长明明猜测出孔德阳的意图，理应心照不宣地执行，为啥非得要证实？原来，李局长首选对象并非司马相关，而是海惠县税务局局长于晓生。
　　
　　他试探孔德阳，是出于侥幸心理，本希望孔德阳能点于晓生的名。这样的话，俩人意图相同，自己操作起来则既顺手又方便。
　　
　　李局长在想，虽然孔德阳特别欣赏司马相关，但也曾几次主动问起于晓生的工作情况，这说明于晓生在孔德阳处也挂上了号，最起码孔德阳对于晓生无恶感。据于晓生暗示，春节前，他曾专门去省局孔德阳处拜山，该意思的全意思过。万一孔德阳选中于晓生，他可以顺势送人情，实现自己私下许过的诺言。即使孔德阳只意会不言传，李局长也可以错误地领会孔德阳的意思，把正经念成歪经。如果孔德阳追问，他可以放着明白当糊涂，应付孔德阳有的是理由。
　　
　　李局长最怕孔德阳不点于晓生的名，而且他猜测，最靠前的人选应是司马相关。偏偏他的猜测挺准，孔德阳第一个点了司马相关的名。侥幸心理没侥幸成功，李局长暗暗叫苦，自己一手炮制的“A计划”，面临落空的危险。
　　
　　既然省局“一把手”下达旨意，李局长纵然心中不甘，表面上也要亮明态度。他赶紧说：“我明白，孔局的态度，就是省局的意图，我会想方设法落到实处。”他坚决的口气顿了顿，忽然又没底气地说：“但有个问题，需要特别说明。司马相关任实职时间太短，恐怕难以服众。我说孔局，能否再给新运增加推荐指标？那样的话，推荐谁会更有把握。”
　　
　　孔德阳面露不快：“我已经说过，不能单纯地论资排辈，要在达到基本条件的干部中海选，谁的实绩突出谁就上。”孔德阳也顿了顿话头，生硬地说：“刚才我的提示，仅仅是提示，其他的话不再重复。你是快到点的老同志了，哪头重哪头轻自会有分寸。具体操作嘛，你看着办吧。”没容李局长辩解，孔德阳果断地挂机，留给李局长一大串的懊恼。
　　
　　李局长闷着头发呆。在他的如意算盘里，于晓生无论工作资历还是与他的个人交情，理应排在第一。只要把于晓生推上去，为多大难，他都无怨无悔。因为他清楚，自己快到站了，应当扶持最贴心的下属进局级班子，到自己真退休后，好有人真心照应。当然他的私心里，最隐私处还是关系。于晓生在他身上投入太丰厚的注，俩人几乎成为利益共同体，他没有勇气和胆量推荐于晓生之外的人。推上推不上那是运气，推不推那是态度。态度也决定着运气。
　　
　　李局长下定决心，即便推荐于晓生缺乏省局旨意，他也必须按照既定方针办，先推荐于晓生，再考虑司马相关的出路。反正自己快退休，宁可得罪孔德阳，连带得罪司马相关，也决不抛弃于晓生。他要郑重地赌上一把，通过耍花招，展示他的政治手腕。
　　
　　李局长盘算着如何巧妙运作，才能排除司马相关的干扰，确保于晓生如愿以偿。毕竟省局考察组已经出发，下午就开始投票推荐考察对象，留给他的运作时间，仅能以小时计算，而他还有大量准备和铺垫工作待办。
　　
　　司马相关打进电话正是时候，他不打电话，李局长也要找他沟通传递信息，借司马相关的嘴传话，为的是在孔德阳那里有所交代。司马相关暗自得意，以为李局长没多心他的意图，这未免有些小瞧领导了。
　　
　　见面走完寒暄的程序，司马相关直奔请示的主题。都是些没事找事的事，李局长表现出认真负责的模样，不厌其烦地一一作答。当然，忘不了表扬几句司马相关，称他考虑问题细致周到。
　　
　　李局长心知肚明司马相关此时请示的题外话，却把注意力放到请示内容层面。司马相关为自己的小聪明过关再次得意，岂不知，李局长早已牵住他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