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节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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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们目光的注视下,那艘黑色的小舢板驶进菲利克斯托码头的外端突堤,消失在突堤背后。这时候,苏珊忽然想到炖锅里还煮着鸡蛋。
“那些鸡蛋一定煮得像石头一样硬,”她惊叫了一声,“现在已经八点过十分了,我什么时候开始煮的……糟透了。引擎什么时候停止的?”她把沉重的炖锅从火炉上端下来,然后用一把汤勺把鸡蛋捞了出来。看来,抛锚也有抛锚的好处,不但震耳欲聋的引擎声平息了,而且那两个大忙人也可以顺利地吃完一顿早饭了。她打开船舱里的那张折叠餐桌,把它摆好后,又从架子上取下那张美国桌布。
吉姆已经在视线中消失了,只要一想到船上的一切都归他们管了,约翰的心里就充满了喜悦。船已经抛锚了,不会有什么事了。此刻他们就是它的主人。他把那一盘主帆索挂在舵柄上,心里默想着自己驾驶妖精号的样子,仿佛他刚从多佛赶过来,等到涨潮之后,即将溯流而上。
“约翰,”提提喊了一声,“我们打哪儿来呀?”
约翰吓了一跳。她仿佛听见了他的心里话。
“普拉特河。”他说。多佛似乎太近了,如果依提提的想法,他们应该从大海上返航。
“经过长达几个月的航行,”提提说,“最后回到家乡的水域,应该很美好吧?”她望了一眼远处灰蒙蒙的哈里奇古镇、抛锚的汽船、驳船,然后又回头看了一眼高大的船厂,还有那两道遮住船长和小舢板的突堤。没错,那辆红色巴士仍然停在那儿。他应该能赶上它。于是她继续说:“我们上次抛锚的地方有很多棕榈树,还有吓人的大鳄鱼。依我看,我们没把鹦鹉带在身边,真是太遗憾了,每次只要听见它的‘八片币’叫声,心里就会觉得踏实。”
“还有吉博尔,”罗杰说,“它坐在桅杆十字桁上多舒服呀,比待在动物园里快乐多了。”
提提抬头看了一眼十字桁,仿佛看见猴子和鹦鹉并肩坐在上面。
“每次穿过大雾回到港口,它们都很快乐。”她说。这时候,海边的科克灯塔船再次发出“呜……呜呜呜”的雾角声。
“妖精号在转向。”罗杰说。
不仅仅是妖精号,其他抛锚的船只也在转向,就连那些大汽船和驳船也在随着潮水摇摆船身,所有的船头现在已经不再指向内陆,而是纷纷指向大海方向。
“现在几点了,苏珊?”约翰问,“潮汐变向了。水位马上要涨起来了。”
“八点十六分,”苏珊说,“看见他回来了吗?早饭早就准备好了。”
“巴士刚走,”提提说,“他的时间多着呢,能赶上它。”
“如果巴士刚走的话,等他回来之后,他的鸡蛋已经凉了。你们都下来吧,来吃你们的鸡蛋。”
*
尽管这只是早餐的下半场,但苏珊尽力要把它做成一顿完美的早餐,不过,她心里多少又有点失望,因为吉姆不在,无法看见餐桌是怎么摆放的。她在餐桌上摆了五套餐具,提提一套,罗杰一套,她自己也有一套,这三套放在餐桌的一侧,吉姆和约翰的两套餐具放在餐桌的另一侧;五个红色的伍尔沃斯盘,五只蓝色的蛋杯,每只杯子里装有一个煮得老老的鸡蛋,另外一个鸡蛋放在盘子上,那是专为吉姆留的,此外还有五把勺子、五个口杯、五片黄油面包、五个苹果。再过一会儿,大家吃过早饭之后,桌面上的这些东西就会变成一片狼藉。他不在这儿,不能亲眼看见这张摆得如此漂亮的餐桌,真让人感到遗憾呀!当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罗杰和提提应该趁热吃,鸡蛋从开水中捞出来之后,就该立即吃掉。虽说等吉姆回来看看这一切最好不过了,可是苏珊不能再等下去了,她开口说话了:“小心点,我们尽量不要把他的座位弄乱了,注意保持干净整洁。”因此,大家在吃黄油面包、剥鸡蛋壳(罗杰还拿起鸡蛋在桌面上敲了敲,为了证明鸡蛋的确煮得很老)、给口杯添茶水的时候,吉姆的位置仍然空着,仍旧保持刚摆好时的样子。
苏珊透过舷窗口向外边望了两三次,想看看吉姆是不是回来了。她心里有些着急,很担心那些鸡蛋,“要煮老一点。”他当时是这样说的。不过,他可没说过要煮这么老,哎呀,他的鸡蛋放在那儿有一会儿了,不会变嫩吧?她探过身子,摸了一下。没有刚出锅时热乎乎的感觉了。大家吃过鸡蛋,又开始吃面包,吃完面包,又开始吃橘子酱,吃过橘子酱之后,又开始吃苹果了,就连茶水也开始喝第二杯了。她又透过舷窗向外望了一眼。她有了主意。
“谁想吃他的鸡蛋呀?”她问。
“他随时会回来的。”罗杰说。
“我们不介意吃煮老的鸡蛋,也许他会介意。我再给他煮两个吧。这一次你们可要帮我看好时间。你吃吧,罗杰,你喜欢吃老一点儿的。你吃一个,约翰吃另一个。再煮的时候,只煮四分钟,而且要等能看见他回来之后再开始煮。”
“如果没煮好的话,我们就把他留在甲板上聊一会儿天,拖一会儿时间,”提提说,“那样的话,他就不知道你又重新给他煮了鸡蛋。”
于是,约翰和罗杰吃掉了那两个鸡蛋。后来,他们又吃了一串香蕉,苏珊把所有的鸡蛋壳都扫进盘子里,吩咐罗杰把蛋壳倒掉,接着要他留在驾驶舱里,注意周围的动静。后来,她把要洗的东西都放进了水槽。
“现在雾更浓了,”罗杰说着,把那只空盘子递了回来,“还是不见他的影子……哈罗!他回来了。”
“快!”苏珊心想。她急忙把两个鸡蛋丢进炖锅,“你注意好时间,提提,免得我忘了,到八点三十九分,你就喊我一声。”
“不是他,”罗杰突然说,“那艘船比淘气鬼大一些,朝汽船方向划过去了。”
“哦,罗杰,”苏珊说,“可是鸡蛋已经下锅了……”
“我敢打赌,鸡蛋煮好之前,他一定会回来。”罗杰说。
“哦,好吧,”苏珊说,“他去了这么久了,也该回来了。鸡蛋应该不会凉的。”
“时间到了,苏珊。”提提说,她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那只挂钟。
再过一分钟,如果吉姆回来了,他就可以坐在餐桌旁边吃早餐了,那两个煮鸡蛋既不老又不嫩,刚刚出锅,而且还冒着热气,一个装在他的蛋杯里,另一个放在旁边的盘子上。
然而,他们还是没有见到他的影子。苏珊拿起勺子,把两个鸡蛋的顶端都敲破了,因为她听别人说过,这样鸡蛋就不会煮得太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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