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第三章


  “我求您了。实在不行,算我借您的行吗?我两年内还清。”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

  阿甘见明的不行,只能来暗的。晚上十点多,他估摸父母已睡下,这才悄悄从床上爬起来,到父亲的书房来偷存折。谁知他一进书房,发现不仅父亲在,还有客人。父亲看见阿甘,立即说:“小亮,你知道这是谁吗?”

  阿甘边说边摇头:“好像在哪见过,可不知道是谁。”

  父亲立即说:“这是我们家以前隔壁的何叔叔,还记得吗?”

  阿甘只得鞠躬:“何叔叔好!”

  何叔叔摸了摸阿甘的头,惊讶道:“这就是小亮吗?你不说我都认不出来了。怎么,小亮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

  父亲沉重道:“是啊。我都快愁死了。再这样下去,只怕连媳妇都找不着了。这不是让我张家断后吗?——小亮,你回去休息。我跟你何叔叔谈点事。”

  阿甘只得郁闷折返,静等那个何叔叔离开再下手。谁知父亲与他的朋友多年不见,聊个没完,直到凌晨两三点,何叔叔还没走,其间听父亲不住叹气,似乎在为什么事后悔。阿甘扛不住,先睡了。第二天早上起床,再去书房找存折,结果翻来翻去,一个也没找着。

  万般无奈,阿甘只得找溪涧枫借钱。溪涧枫问他借钱干吗,阿甘如实说帮覃冰冰。溪涧枫说:“帮覃冰冰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我和波泠各凑十万块不就够了?”

  阿甘说:“怎么能让你们破费呢?”

  溪涧枫笑道:“你有这片心,覃冰冰就已经很感激了。至于她会不会要你的钱,还真不好说。”

  阿甘将一张银行卡递给溪涧枫:“这是我的全部积蓄。别跟覃冰冰提我。就说钱是你和波泠两个人凑的。”

  “这样不好吧?要不,你跟我一块去找覃冰冰?”溪涧枫认真道,“你既然这么在乎她,为什么就不能原谅她,重新开始呢?覃冰冰当年要跟你分手,也许有别的原因,并不代表她不爱你。”

  阿甘低头道:“等这事儿过去再说吧。你先把钱给覃冰冰,有结果尽快告诉我。”

  溪涧枫去给覃冰冰送钱,很快来电:“阿甘,覃冰冰的事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是什么意思?”阿甘奇道,“是对方放弃索赔还是覃冰冰筹到钱了?”



  “都不是。有人替她把钱垫上了。”

  “谁?”

  “我也不知道。覃冰冰不知道。听伤者家属说,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姓何,南方口音,说是覃冰冰的远房亲戚。”

  “姓何,南方口音?”阿甘立即想到昨晚在家见到的那个父亲的朋友,立即飞奔至家,问父亲:“爸,你和何叔叔昨晚到底谈了些什么?”

  父亲支支吾吾道:“你问这个干什么?”

  “是不是跟覃冰冰有关?”阿甘见父亲不答,猜中个七八分,又问母亲,“是不是当年车祸肇事的人不是覃冰冰?”

  母亲眼眶是红的,显然哭过:“还是让你父亲说吧。”

  父亲眼泪开始打转:“车祸肇事者不是覃冰冰,这些年我们冤枉她了。”

  “那是不是何叔叔的什么人?”

  “也不是。”

  “那是谁?”阿甘急坏了,“您倒是快说呀。如果不是何叔叔,他为什么要帮覃冰冰?”

  “这事跟何叔叔没关系。他做这件事,也是受人之托。”

  “托他的人就是车祸肇事者对吗?爸,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他要让覃冰冰背这个黑锅?我要找到他,非把他千刀万剐不可!”

  “不用找了。”父亲叹气道,“那个人就是……你。”

  “我?”阿甘瘫在沙发上。

  却说夏峰听说覃冰冰出事,也拿出手中全部积蓄来她家找她,刚到门口,就听到覃冰冰在跟一个男的吵架,忙凑近房门贴耳静听。却听覃冰冰说:“这是我的私事,你能不能不掺和?”

  夏峰以为阿甘在里面,当即要踹门,却听那男的说:“冰冰,我真不明白。是阿甘欠你的,这钱你为什么不要?”

  声音不是阿甘。但夏峰想不出是谁。却听覃冰冰大叫:“我要是要了他家的钱,就变成我欠他了!我不想再跟他发生任何关系,更不想再欠他,你懂不懂?”

  男的冷笑:“宁可天下人负我,不可我负天下人,是吗?覃冰冰你可真伟大。对张小亮这种忘恩负义的男人,值得吗?你替他背了这么多年黑锅,帮他承担了车祸的责任,名誉损失不说,还月月给人赔医疗费。你为张小亮牺牲这么大,可是他是怎么对你的?一拍屁股走人,问都不问一声。这样的男人,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覃冰冰哽咽道:“他失忆而且毁容,怎么找我?”

  “那是前一两年。现在呢?当他知道你就是当年的覃晶晶、就是他曾经的女朋友之后,他是怎么对你的?他父母又是怎么对你的?”男的义愤填膺道,“你为什么不对他说清楚当年车祸的真相,为什么不说真正的肇事者不是你,而是他!”

  夏峰听到这儿,彻底傻了。车祸肇事者不是覃冰冰,而是阿甘?原来覃冰冰这些年一直在替阿甘背黑锅,这得多坚贞的爱情才能做到?我要是出了事,凯蒂会这样做吗?阿甘真是全天下最幸福而且最无耻的男人。夏峰感动、愤怒之余,又不免好奇:今天来教训覃冰冰的这个男人是谁?是家人吗?不可能。如果是,他早就对阿甘家和盘托出事情的真相了。

  夏峰正苦苦思忖,却听覃冰冰冷冷地说:“李睿,我再说一遍。这是我的私事。你的一片好心好意,我心领了。阿甘父亲的钱,我必须还给他。这次发布会出了事,我是该承担责任,但让我出五十万,绝对没道理。我知道这是我们孙总存心整我,我要先跟他打这个官司。”

  原来是李睿。夏峰一个疑团刚解开,另一个疑团又浮上来:阿甘父亲的钱是怎么回事?却听李睿说:“晶晶,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呢?发布会出事,纯粹是公事,你个人要不要担责,是一码事,这个另说。阿甘家该不该还你清白,该不该对你这几年名誉、精神和经济上的损失进行补偿,是另一码事。张小亮家好不容易良心发现,主动对你补偿,该接受就要接受。别说五十万,一百万都不够,根本不存在你倒过来欠他的问题!女人青春无价,你把最好的青春年华全搭在张小亮那小子身上,结果他给你什么了?无尽的悲伤委屈,无底洞一般的经济赔偿,你打算承受到什么时候?我真不明白,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我有时候真怀疑你是不是有受虐倾向。醒醒吧,亲爱的晶晶同学!这事一了,就跟我去上海,好不好?”


  李睿语重心长,谆谆善诱,大哥一般的关怀,鞭辟入里的剖析,让夏峰自叹不如,觉得他才是覃冰冰应该嫁的人。为什么很多时候,女人都不爱那个一心一意想让她幸福的男人,而要飞蛾扑火般投向那个让她受伤的男人?这难道是富有“圣母情结”女人的必然宿命吗?夏峰正要闯进去,帮李睿说服覃冰冰接受阿甘家的赔偿以及李睿对她的执着追求,突然电梯处门一开,阿甘走了出来。

  夏峰立即闪到一旁,听阿甘敲门。覃冰冰开门,冷冷道:“你来干什么?”

  阿甘伤痛地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为什么。”覃冰冰扭头将一个信封递给阿甘,“这是你爸托人送过来的。拿走吧。”

  阿甘用手推挡:“这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否则我会一辈子过意不去的。”

  李睿立即说:“是啊,冰冰。连张小亮都这么说了,你就收下吧。”

  阿甘这才注意覃冰冰身后有人,警觉道:“你是谁?”

  李睿与覃冰冰并排站在一起:“你能认出晶晶,居然不认识我,不会还在装失忆吧?张小亮,你演技可真够高的。为了逃避车祸责任,一躲就是三四年。”



  阿甘火了:“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和覃冰冰的同学,当年我们三个人还一块练过跆拳道……”李睿正要自我介绍,被覃冰冰打断,“他是我男朋友李睿。他这次专程从上海赶过来,就是来帮我的。”说完,将信封塞到阿甘手里。

  阿甘惊呆:“你男朋友?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

  “这话说的,许你跟凯蒂同居,就不许我恋爱吗?”覃冰冰冷笑,“阿甘,难道我已经人老珠黄到没人追的地步了吗?”

  阿甘结结巴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覃冰冰,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李睿一把抓住覃冰冰的手,“张小亮,不管你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你已经都伤晶晶太深。你对她的任何补偿,都不足以弥补她内心的伤痛。”说完,又将信封从阿甘手里抢过来。

  “你说得对。”阿甘低头呜咽,“我对不起晶晶。我也是刚刚从我爸那知道事情的真相。我恨我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恢复记忆,为什么不早点知道你的存在,不早点去找你,主动承担我应该承担的责任。这样你就能少受点委曲、少受一些折磨了。晶晶,无论如何你要收下这个钱,就算我全家对你一点小小的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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