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节 让误会来得更猛烈些吧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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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要说了,赵大咪你选错了,你应该出卖他,这才是报复。
什么?让我对着他伯父慈祥的脸说:醒醒吧,老头儿,你侄子根本不爱女人!
没错,这是报复,但是太入门太低端,我这样不世出的奇女子是不会使用的。
况且,我人微言轻的,人家会相信我吗?弄不好他们不但不信,还给我安一个诽谤的罪名,我就要买一本《圣经》和一个小锤子了。
是的,他伯父误会了,他爸爸也误会了,他全家都误会了。
太美妙了!让他们尽情地误会吧!
一旦让我坐实了女朋友的名分,有了女朋友的权力,这整个天下就任由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到那个时候,我就不是区区棒约翰和喜剧片能够收服的了!(你妈贵姓:他伯父你快跑吧,她又疯了。)
于是,我乖巧地端起他伯父空了的水杯,不要脸地改口道:“伯父,我再去给你倒点儿茶。”
倒完茶回来,我更自如了,在伯父的眼中,我的身份是侄媳妇,这就意味着,我可以随意发问,问任何跟房东有关的问题。
我一身轻松地把电视机的声音调小,抛出了我第一个问题。
“伯父,我听房东说这房子本来是要卖的,怎么后来又不卖了呢?”
他伯父说:“哦,李程一直想出国,可是他爸爸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当然不舍得,就不答应。李程本来是想偷偷卖了这套房子的,后来被他爸爸知道了,就收回了房本。”
原来如此!
我很专业地接着话头问道:“您知不知道他要出国去哪里呀?”
“哦!”他伯父仔细回想着,半晌才说,“好像是波兰吧。”
您是我亲叔,去波兰干什么,你以为他是希特勒啊!
我试探地问:“是荷兰吧?”
他伯父恍然道:“对对对。是荷兰,荷兰,我记错了。”
叔,这不怪你,你要是知道了他的性取向,你以后就再也不会跟波兰有任何瓜葛了。
“丫头,你到底跟李程谈了多久了?”他伯父卷土重来。
好吧,轮换发问,倒也算公平。
我心一横,不要脸地说:“才半年。”(房东:滚!半年前老子要是知道原来你也在这里,绝对搬离这座城!)
“伯父,之前这房子还想要租的,你说程程(你妈贵姓:好恶心!)他也不缺这点儿钱,为什么要租啊?”我的发问环节。
“有这个事儿吗?我不知道啊。租出去了吗?”他伯父好像是真的不知道。
当然租出去了,要不我能坐在您跟前吗?
“好像最后确实是没有租。”我精分地说。
“李程这个孩子我了解,性格上不是特别开朗,他就应该找个你这样活泼的丫头。”他伯父开始不分青红皂白地夸奖我。
我讪笑。叔啊,别夸了,再夸别怪我跟你坦白真相。
“我能看出来,你是个老实本分的好姑娘,以后还要麻烦你好好照顾李程。”他伯父语重心长道。
我心想,叔啊,你放心,大咪报仇一天也晚,我一定把他“照顾”得气血两旺通体舒畅。
“其实李程跟他爸爸一直相处得不是很好,这个他跟你说过吧?”他伯父问。
当然没有了,你以为我是犀利姐夫啊。
“说过一点点,没有仔细说。”我继续精分地说。
“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希望你在中间帮忙调和调和,再怎么说他们总是父子嘛!”他伯父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我赶紧剥了一个橘子递过去。
心里有一点点忐忑,没想到这么快就接触到了房东的家庭机密,我自省,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太不厚道了呢?
“现在他父亲的身体不是特别好,所以待在老家管厂子管生产,北京这边的事情都是我在打理。”还没等我浪子回头,他伯父的猛料就一个接着一个!
我心想,叔啊,我知道我很有亲和力,谁看见我都想跟我倾诉心声,但是您能不能稍微克制一下您自己。秘密是个好东西,但是无节制地抖搂谁也受不了啊!
但是他伯父根本没有听到我的心声,兀自说道:“我这段时间常常过来,主要是想劝李程出国深造,学个企业管理,好帮帮家里。他自己就是不乐意学,你多帮我劝劝他。当然了,我们会把你也办出去,不会让你们俩分开的。”
我谢你们这么不离不弃,干什么都不忘了捎带上我,但是,我同意了吗?你们就瞎搞八搞!
我刚想说点给自己留余地的话,却听到了钥匙开门锁的声音。
他伯父拍了我胳膊一下,示意我房东回来了,什么都不要再说了。
我委屈地想,您是说爽了,倒是给我留点时间往外摘啊!
房东一进门,就看到我跟他伯父摆着一个天伦之乐的造型。想到他的房客是个睚眦必报唯恐天下不乱的奇女子,他毫不避讳地黑了老脸。
“你回来了?”我跟他伯父异口同声地说道。叔啊,采访你一下呗,我是做贼心虚,你是什么心情?
房东当着伯父的面总不好意思太别扭,只好点了点头。
他伯父站了起来,说:“还没吃饭吧,走,我请你们俩出去吃!”
我也赶紧站起来,说:“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废话,虽然房东还不知道我都干了什么好事,但是我总得在他发飙之前给自己预留点保命的空间。要是在饭桌上,他伯父一口一个侄媳妇地叫着,房东保不准会直接把一盆水煮鱼泼到我脸上。
“不行!主要就是请你,你怎么能不去!”他伯父义正词严地说。
房东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他一定很纳闷儿,面前这个妖女哪里来的功劳?
“那个,我减肥呢,晚上不吃饭的。”我讪笑着解释道。
“减肥?你根本一点儿也不肥!这么苗条减什么肥!”他伯父寸步不让。
叔啊,你这样睁眼说瞎话,是非要把我往绝路上逼吗?
“好了!我去上个洗手间,咱们马上就走。刚才茶水喝多了。”他伯父说着就在房东的指引下进了卫生间。
剩下我跟房东两个人,他直勾勾地看着我,看得我浑身发毛。
还没等我想到开溜的借口,房东就一步逼上来,冷冷地问:“你们说什么了?”
“家长里短随便聊聊。”我咽了口唾沫,说。
“谁家?”他紧接着问。
废话,当然是你家了,我倒是想聊我家,也得有人爱听啊。
见我没回答,房东已经猜到了十之八九,他沉着脸说:“别太过分了!”
我的怒火一下子就燃烧了起来,当仁不让地压低声音回呛道:“你不过分?那你怎么不坦白你是,那啥!”
房东脸色阴沉,不吱声。
我继续用气声抢白他:“没错,你伯父是误会了,可有能耐你清明回家澄清啊?你以为我愿意啊,你个身心俱不能搞的,我图你啥?”
房东瞪了我一眼,终是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于是,在鸿门宴和喜宴之后,我又人品爆发地参加了房东的家宴。
要说这顿饭吃的,真是同一个饭桌,不同的心情。他伯父是欣慰,我是开胃,房东是倒胃。
当然了,如果房东能听着我叫一声“程程”就着一口菜,吃得吧唧有声,我也就不敢跟他斗了。
在我跟他伯父你来我往互相吹捧的和谐场面下,房东只勉强喝下了半碗汤。
因为吃饭的地点距离家里比较近,吃完饭,我们是走回去的。
一路上,房东始终一副纽扣表情,正眼也不瞧我。甩着他那两条大长腿,嗖嗖地往前蹽。
我那两条肥硕的小短腿哟,不得不以透支生命的频率迅速地倒腾着,时不时还要来一个漂移提速。路过的人直回头看我,想看清楚我到底长了几条腿。
这么着走到一半,为了躲避地上的一个易拉罐,我拼了老命保持的匀速倒腾频率终于出了差错。一口真气没有提上来,我是脚步也乱了,倒腾也断了,就连一直引以为傲的肺活量也消失不见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左脚踩右脚,重心往后倒,赶紧伸手捞住了身边的一根电线杆子。我扭着麻花,对着还在前面没有人性地狂蹽的房东喊道:“我到家了,你还蹽啊!”
房东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停在原地。
我赶紧解开麻花,小跑追了上去。
“不就吃你伯父一顿饭吗”我喘着粗气说,“你至于蹽得跟个鸵鸟似的嘛!吃的那点儿还不够我消化的。”
房东闷不吭声。
我的气早就出得差不多了,毕竟也不是什么血海深仇,就想主动和解。
于是我豪气干云地说:“行了!既来之则接之,你就别一脸不忿了。你想想,像我这么勇猛无敌身手不凡的斗士,时不时地还开一下外挂,能替你挡多少子弹?”
房东的表情稍有缓和,我见到局势好转,赶紧加一把柴火。
“再说了,我对你的性取向心知肚明,打死也不会对你有什么非分之想。天可怜见的,我又是个严谨的人,干别的不行,保守秘密我是一绝啊。”(你妈贵姓:说反了吧,散播秘密你才是绝呢!)
房东抽了抽鼻子,显然他已经听进去了。
我喜上眉梢,赶紧见好就上:“现在知道我的好处了吧?那好,我们来商讨一下租金的问题吧。你是单点呢还是套餐?我这一共有高中低三个档次的套餐。你是个有品位的人,不用说了,一定是不选对的只选贵的。看老板你这么感兴趣,我给你打个九九折吧!”
还没等我说完,房东就转身甩开步子猛蹽,比刚才还要欢实。
跟房东达成了剃头挑子一头热的战略伙伴关系之后,我急于把这个重大进展告诉萝卜。
一个电话拨过去,占线。
等了五分钟,再拨过去,还是占线。
刷了两双鞋出来,再拨过去,依然占线。
邪门了,萝卜那个诺基亚手机也有这么繁忙的时候!
看了会儿电视,上了会儿网,折腾到快12点。
再打,竟然还是逆天的占线。
第二天早上7点不到,我就被宿卦憋醒了,第一件事情就是拿过手机,连摁两下绿键。
通了!
响了好久,终于听到那边传来了一声弥留一样的“喂”。
“你电话昨天晚上停机了你都不知道,下次再这样掉链子,我让你禁卦十天!”我气呼呼地说。
“没停机啊,昨天才存的200。”萝卜口齿不清地说。
难道是真的占线?
雷阵雨?
我一个高蹦了起来,号叫道:“你个死不要脸的跟雷阵雨在一起了?”
“大清早的,你号什么?”萝卜依然不清醒。
“睡在你旁边的那个裸体是谁?”我尖着嗓子说。
“床上只有一个裸体,就是你姐们儿我本尊。”萝卜气若游丝地说。
“清醒点!都什么时候了还睡啊!我要听雷阵雨的八卦!”我急吼吼地说。
“有雷震子的你要不要啊?”萝卜蔫蔫地说。
“别扯没用的,跑步进入关键点,要是敢有一点儿遗漏,你就给我等着!”我大呼小叫道。
“今天晚上出来吧,请你吃饭,你自己问他好了。”萝卜阑珊地说。
“了不起了啊你,你听了我多少八卦?现在让你反哺,你竟然让我自助?你这是要造反呐?”我恨不得有个随意门,可以现在就杀到萝卜的床前。
“晚上再说吧。我困得都听不清了,挂了。”说完,她就令人发指地挂断了电话。
我拿着断了线的电话,不禁悲从心中升起!人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八卦都到了嘴边,却无人倾听。
我真后悔呀,昨天晚上电话打不通,我就应该直接杀到她家的,备不住还能看到“床前明月光,地上鞋两双”的动人画卷。
下午3点多,我接到了萝卜的一条短信,约了晚上8点在一个知名中餐厅见面。那里以碗小盘浅、价格惊险、配菜比主料显眼而闻名。而且,服务员都受过专门的严格训练,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给好脸。
“你请还是他请啊?”我得先打探清楚。如果是萝卜请,那说明对方的确是个人物,萝卜的复仇八成已经失败,只有我亲自出马才能会上他一会。如果是雷阵雨请,那什么也不说了。地上鞋两双啊鞋两双。
“当然是他请。”萝卜回道。
寂寞山谷里角落,野百合也有春天。
晚上8点,我准时出现在了约好的餐厅里。
萝卜和雷阵雨都已经到了。四个人的桌子,俩人面向进门方向,并排而坐,很有默契地一起向我招手。
“雷伉俪,你们好。”我走过去打了个招呼,然后在他们的对面坐下。
“这就是我最好的朋友,赵大咪——一个女儿、姐妹和三八。”萝卜如此跟雷阵雨介绍我。
“我谢谢你用墓志铭来介绍我。”我说。
“不应该是一个女儿、妻子和母亲吗?”雷阵雨求知地问。
“那是你身边这位女性的墓志铭。”我说。
雷阵雨深情地看着萝卜,笑了,招手对服务员说:“点菜。”
服务员从隔壁桌客人手里一把薅过菜单,向着雷阵雨的面门就撇了过来。没错,到这里吃饭,随行中没有个把身手矫健、胆大心细的人,你都不敢进来。
雷阵雨熟门熟路,刷刷刷,毫不客气地点了十几样,然后把菜单递给我,说让我再补充。
我摇摇头,说:“够了。”
萝卜在一边得意地对雷阵雨说:“怎么样,我就说大咪是个厚道娃吧。”
我喝了口茶,说:“要细水长流。一顿饭就把初次见面吃成血海深仇,这不是我的风格。”
雷阵雨爽朗地笑了,说:“萝卜说的没错,你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我赔着干笑了一下,接着不客气地问道:“你有没有一个孪生兄弟,酷爱用某种坚果的酱拌某种谷物的条?”
萝卜在桌上掐了我一把,我说:“才几天不见,你的老毛病怎么转移了?憋笑时的条件反射部位由下半身转移到上半身了。”
雷阵雨并不难为情,大大方方地说:“我是独生子。吃花生酱拌面的那个人就是我本尊。”
萝卜赶紧在一边帮腔道:“他跟每一个相亲的女孩子第一次吃饭都去那个沙县小吃,都会说一样的话,吃一样的花生酱拌面。”
还没等我说话,雷阵雨就抢过了话头。
他说:“萝卜是唯一一个吃过花生酱拌面之后,我约她她还愿意出来的女孩儿。”
我面带欣慰的微笑,向他点点头,心说,同时,她也是唯一一个因为吃了花生酱拌面而要找你复仇的女孩儿。
雷阵雨继续讲述自己的心路历程:“现在这个时代,物质一点无可厚非,但是我不希望找个只爱物质的人。”
“说得太好了。”我嘴上赞叹道,心想,妈的,万恶的有钱人又出新游戏了,装寒酸玩。
“我和萝卜的感觉一样,我们对彼此都是一见钟情。我们终于等到了最对的那个人。”雷阵雨看着萝卜,深情款款地说。
我的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心说,萝卜啊萝卜,下了席,你打算给姐们儿多少钱的封口费?
我瞥了萝卜一眼,她正用两只戴了美瞳的眼珠子,跟雷阵雨发射电波,倒不出档期来跟我交流。
我心里有点失落,曾经随时跟我飘荡默契小眼神的那个人,曾经把美瞳戴成了沙眼的那个人,曾经无旁光不互看的那个人,没了。
“冬夏雪!”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叫了一声。
萝卜愣愣地问:“你叫谁?”
“这是你的新名字。”我对她说,“这样你们就可以组成‘冬雷震震夏雨雪’组合了。”
还有后半句我没说出来,那个大咪和萝卜的“大萝”组合,就此成为尘封的历史了。
萝卜嗔怪地看了我一眼,面带娇羞地说:“那我们就笑纳了。”
接着,就是抽风式地上菜,不停嘴地吃,不住口地说,不要命地笑,不要脸地挤对,以及正义地挑弄服务员。
这一顿饭,我调动了身上所有的演艺实力,终于让他们觉得我吃得很随意很欢实。
酒足饭饱宾主尽欢之后,萝卜去了卫生间。
我直勾勾地看着雷阵雨,说了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句话:“雷阵雨,毛主席他老人家说了,一切不以婚姻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与君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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