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节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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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重得意地冲着刘流眨了眨眼,意思是我们寻寻觅觅,得到却全然不费工夫。于是催着晓哥赶紧上山,晓哥正好自摸了一把大牌:碰碰胡加上清一色。他赢了钱正好跑路,也不顾妇女们的强烈反对,收了钱抓起磨得发亮的旱烟枪就出了门。出门前尹重问春桃上山玩不?春桃使劲摇头:我不去,怕!
走在土坎下面,晓哥对尹重“嘿嘿”了两声:桃妹子不是怕蛇,是怕你!尹重忙问我比蛇还可怕吗?晓哥点燃了旱烟吧嗒吧嗒吸了几口反问:你也有想法?人家拿到身份证就要出去打工了,只怕你赶不及了。
尹重被茅草绊了一下差点摔了个跟头,便再也不说话。鹰嘴崖竹木茂盛,爬到山腰根本就进不去人,苍蝇大小的蚊子像轰炸机般围着他们乱转,隔着衣服还能咬人,他俩浑身瘙痒,叫苦不迭。爬上了一座山,云就在头顶上飘荡着,水库在脚下反射过来点点微光。鹰嘴崖下,破烂的山神庙又在见证岁月的沧桑。
右侧山谷里出现了一片雾,这片雾缓慢地翻滚着,与头顶上被风一吹就分散开去的云截然不同。山谷两侧光秃秃的寸草不生,格外打眼,刘流马上意识到那雾绝不是因水汽形成,而是由某种气体硫化物聚集而成,肯定有毒,说明在不远的地方肯定还有一条裂隙,让硫化物们沿着那条通道从地底升上来。
沿着山脊走了半个小时,晓哥眼见刘流紧盯着右侧山谷不放,忙提醒说那里叫做梅山坳,你们没事不要去那里乱逛!刘流问为什么,晓哥有些紧张,赶紧摆了摆手小声说那里闹鬼!每年秋收以后,梅山坳里总会传出鬼叫声……尹重很兴奋,要他接着往下说,前面草丛猛地窜出一条黄鼠狼,吓得他脚步错乱惊叫起来,刘流一阵爆笑,接着去关心露出头来的岩石产状,根本就不信晓哥那一套,只当他是在做广告。
到处都是低矮的小灌木,根本难以下脚。又走了很长一段距离,晓哥叫住了他们,指着低洼处的一窝草说到了。这里是背阳面一处半山腰,成才的树都被砍走了,只有几颗歪脖子松树在沙沙作响。脚底下是一大片灰质页岩,风化很严重,一踩就全碎了。刘流抬头一看,这里与鹰嘴崖上那块巨石遥遥相对。他扒开草丛看了看,发现草里面果然有一个黑色的、巨大的树根。楠木有很多种,金丝楠是最名贵的,一般人不认识,刘流靠过去仔细看了看,细腻的纹路,蛇纹状的树皮,果然是一兜金丝楠木的树根。
可是山洞在哪里?金脉又在哪里?又往前走了几步,透过一人多高的蒿草,他发现脚下前方就是悬崖,原来他身处山顶,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寒意。晓哥不知他们的来意,想问个究竟又放弃了,只是介绍说这个地方毒蛇很多,名字就叫蛇皮冲。刘流心想那片云雾富含硫磺,是蛇最害怕的东西,他们不都跑到这边来就怪了。尹重茫然四顾,到处都是草木,哪来山洞的影子?除非一把火把那些草全烧了。
刘流拿着地质锤敲打了一阵,除了发现页岩里面有几片树叶化石以外,就是厚达一米多的黏土,再远处就是一大片黑糊糊的糜棱岩了。尹重看他很失望,劝慰道:等我们的人员和手续都到位了,再来慢慢找也不迟啊,都见到金子了,你还不放心?
同样的问题困扰刘流很久了,是继续找还是挖已发现的金脉?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越过那片糜棱岩是一大片灰质板岩,刘流停下了脚步,发现巨大的板岩中间有一长溜20厘米左右宽的缝。缝呈南北走向,向着山下延伸,经过一片野生茶树就不见了踪影。刘流心里一动,攀着树枝往悬崖下面探了探,看到山崖笔直地伸进水库上游5公里之外的峡谷之中,直线高度超过了300米。峡谷中有条小溪,因溪流两岸有很多野生梅子树,就叫做梅溪,溪水往水库狂奔而去。岩石上有仅可下脚的凸起,刘流降低重心一脚踩下去,浮石哗啦啦地往下掉,尹重大叫起来,命令他马上上来。刘流又试了试,这下马上站稳了,他对尹重做了个手势,顺着灌木间的宽敞处慢慢地向下挪动。风掠过峡谷,除了嗖嗖的风声,什么都听不见。
下降了20米,刘流双腿打颤,呼吸不顺。那条缝消失了,它明显是一条裂隙,能为矿液从地底上升提供一条通道,地质找矿说白了就是寻找这样的特征。他找了个安全的地方休息,有些后悔白忙活了一场,犹豫着是爬上去还是继续往下走。又过了一会儿想想都下来了,还是下去看看吧,但愿不要碰到毒蛇之类的怪物。刚刚下去两米多就看见左侧有一大片藤蔓,隐约可见藤蔓后面有一个洞口!他的精神为之一振,手中的地质锤狠狠地砸进一片岩石中间,他抓稳了飞身跨过一道光溜溜的岩石,转眼就来到了洞口前方。
洞口有处平地,刚好可以站人,洞口很窄,仅可容人侧身而过,而且修得很平整,不像是天然形成的构造洞,明显有人工开凿的痕迹。从倾角和倾向判断,石洞就是山顶那条缝的延伸部分,刘流扒开藤蔓往里面看了看,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误,他忘记带手电筒了!洞子里面黑糊糊的,可以闻到一股腐朽的味道,他点燃打火机试了试,火焰没有异常,他放心了,捡了几根树枝想扎个火把,这时手机响了一声就挂断了。是个骚扰电话,他骂了一声,这才想到手机上面有个小电筒,他打开电筒,侧身挤了进去。
地上放置了大量荆棘,因年代久远,踩上去就碎了,刘流不怒反笑:这点小伎俩怎么骗得过我!果然,又走了几米,左侧开出了一个小洞,小洞上方被熏得黑糊糊的,显然是当年采矿人放置油灯的灯台,他断定这就是个矿洞,只是不能确定开采的年代。前胸和后背紧挨着山体,凉飕飕的很舒服,走了七八米,洞子突然变宽了,却朝着左边拐了个九十度的急弯。洞子上方布满了蜘蛛网和灰尘,什么也看不到,他略感失望,再次掏出打火机试了试,火焰依然正常,证明通风良好。洞子拐过急弯后只有半人高,地上散落着大量石块,他估算了一下高度,还怪叫了几声,洞内没有任何反应,他一咬牙决定舍身爬过去。
没爬几步他就气喘如牛,后背被石头刮得生疼,爬了十几米到了尽头,洞子又向右拐了个直角。他总算可以站立起来,他拿手机照了照四周,看见头顶上有一条手指宽的线条嵌进了山体。那是一条矿线,与围岩发生了氧化和蚀变的过程,因而颜色不同。凿去表层的氧化物,粉红色的粉末落满了一身,一块巴掌大的矿石掉了下来,刘流顾不上细看,抓起来塞进了口袋里。洞子拐弯后向前方延伸开去,矿线慢慢在变宽,洞子也随着越来越宽,顶上被采空了,现出一个大洞来。刘流站在洞子中间,感觉到这里应该是个金矿。
是金矿就有金脉,他现在可以大致推测出金脉被发现的全过程:由于裂隙存在,山体在某种应力的作用下自然开裂,自然就会引起人们的注意,如果含有自然金谁都能够认得出。而且这里是一个绝好的藏身之所,即使被人发现了也不敢贸然进入,想起张先生的话,他又找到了新的答案:张先生的祖辈在危急时刻发现了洞口,躲进来以后又发现了金脉。可眼前的洞子里是否就有茶王的金脉呢?他需要证据来求证。
电筒的光亮越来越暗,逼得他根本没时间休息,洞子在尽头又慢慢变窄直至消失。他抓紧时间拍了几张照片,又在头顶上敲下了几块矿石放进口袋,刚刚爬出几步,电筒便熄灭了。黑暗向他逼迫过来,他什么也看不见,只听到自己喘气如牛。有东西从耳边嗖地飞过,夹杂着一股恶臭,不知道是蝙蝠还是其他动物。他掏出打火机照了照,发现脚下根本不是来时的那条路!他的汗毛倒竖了起来,赶紧掉头,爬几步打燃一下火机,心里怦怦跳个不停,他的记忆被扰乱了,根本记不起来是从哪条巷道进来的。来不及细想,他就近选了一个钻了进去,心里更加没底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看到了一丝亮光。
山顶上,尹重急得直跳脚,见到刘流从悬崖下面冒出头来,他顾不得危险把他拖了上来,拉着刘流的胳膊激动地说:流哥,一下子见不到你,我从来没有觉得你有那么重要!刘流为之气结:才觉得?我觉得你在我心里比黄晓娜都重要!尹重尴尬地笑了笑,手摸到了刘流的口袋上,眼睛放光:捡到金子啦?
刘流忙拿出那块焦黑的矿石放进阳光之下,环顾四周却不见了晓哥的影子,忙问晓哥哪去了?尹重也不满晓哥的作为:他回家打麻将去了,妇女们催得紧。矿石整体呈珊瑚状,断口处,针孔状的缝隙里面布满了一层白色的小块块,在阳光下闪烁出金属光泽。尹重自作主张道:是石墨晶体吧,没什么价值啊。刘流挑出一小块搓了搓,告诉尹重道:不是石墨,你不是喜欢说缺银子花吗,这就是自然银,你最喜欢的银子!
话一说出来,他自己却被吓了一跳:难道茶王挖到的不是金子,而是眼前的自然银?
老祖宗们当年找矿完全凭肉眼,开采的是露出地表部分的金苗,并且只限于明金。他们不知道,在那些见不到黄色颗粒的黑色石头里,其实含金量更高:金子呈离子状态,完全被硫化物或者砷包裹,品位高的矿石,一吨石头里面含有黄金几百甚至上千克!这类金矿叫做卡琳型金矿,臭名昭著的“氰化法”源自美国,使用剧毒的氰化钾或者氰化钠来溶解矿石里的金离子,虽然成本低,但对环境有着致命的影响。
尹重不相信,拿过银子咬了咬,由于银子太小太软咬得太猛,银子嵌入了牙齿,急得他直问刘流要牙签,刘流踹了他一脚道:留着镶牙用吧,反正没毒,得了便宜不能卖乖啊,兄弟!尹重捂着腮帮子,兴奋地叫道:我们挖银子不好吗?他连账都不会算,刘流瞪了他一眼道:银子的价格低,我们不用考虑成本啊?
那会儿一克银子的价格才一块多,是开采众多金属矿产的副产品。最关键的还不是价格,是银矿脉的储量不够:最窄的地方一指来宽,厚的地段倒是有两米来宽但被茶王采光了,矿脉明显是“鸡窝”型矿,除了这一窝,很可能其他地方就没有了。唯一的求证办法是下到峡谷底下看看,如果含银矿脉延伸下来了,那意味着找到大规模银矿脉还有希望。刘流把缘由和尹重一说,他立即悟到了找矿的真谛,孺子可教也。
尹重还建议马上把基地搬到晓哥家里,刘流知道他是惦记上了春桃,想了想便同意了,难得他对一个女人认真一回。下山后回到招待所,刘流将那块矿石磨碎,又命令尹重买来一只大瓷碗,淘去杂质一称居然有7克之多,可见含银之丰富,算起来每吨矿石含银在500至800克之上。尹重更加迷惑了,问道:张老太爷说鹰嘴崖有一条阴脉,和张先生的说法又有不同,难道张老先生想混淆视线,为我们设下了一个局?
刘流想了一阵说道:也不完全是这样,阴阳的说法是称向阳的一面、大的、左边的、男人、强势的东西为阳;小的、女人等弱势的东西为阴。金银金银,不就是称金为阳,银为阴了?说是阴脉也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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