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节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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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强撑着求大哥庄正带我来母亲坟前。
荒草萋萋,坟冢无言。原谅我吧,母亲,我是一个不孝之子。小时候便显露端倪的不羁,注定我的灵魂和肉体不只是属于你老人家一个人的,知子莫若母,你眼中的隐忧和担心都不是空穴来风。也许你把我生下来就是一个错误……
我终于支撑不住,昏倒在母亲坟前,整整昏迷了两天两夜,是大哥把我弄回家的,尽管他心中不爽。大嫂对我还好。
大哥庄正为长,在母亲老院居住,眼下我连个立锥之地也没有了,我两眼空空。
还好,大哥、二哥不计前嫌还算仗义,觉得我出去浪荡这么些年,肯定也吃了不少苦,念在去世母亲的份上,在村西荒地上给我盖了两间土屋,给了我一些锅碗瓢 盆和几袋粮食,还分给我几亩薄地,嘱我自谋生计:老三,大家分家另过,各过各的,你也二十大几的人了,既然回来啦,回来就好,收收心,想想怎么成个家过日 子吧。
谢谢兄长关心……
我突然很想见长桑先生,远游归来,也该向他报个到才是,我要和先生彻夜畅谈这几年在楚越浪迹山川,阅历民情的感想和收获,也很想向他诉说一下我的丧母之痛……
等身体稍有恢复,我便来到长桑先生林中的茅屋,但令人失望的是,屋虽在却已荒芜破败得不成样子,茅屋应该很久没有人居住了,老先生去了哪里?
回家的路上,打听了几个人,有的说不知道,有的说老长桑又到别处云游去了……
我爱的人难道都离我远去了吗?
我感到一种空漠无声的孤独迎面袭来,在这个世上不会再有人能真正理解我了,我内心的苦闷、焦虑也不会再有人知晓了。
在远方我怀念着家园,但家园却永远笼罩着不变的悲凉。
四
看我把话扯得太远了,人是越老越爱回忆。
庄子的思绪自遥远的荆楚南越,又回到了生于斯长于斯的蒙邑之地,回到了他的著书立说上。
蔺且忙说:“我们愿意听。”他从我枯寂的眼眸里,仿佛看到了我的心在抽搐。
我始终认为天人之际的悲哀是人生大悲哀,这种悲哀是致命的毒液,并无人间的良药可解。“天乎!人乎!”“人不胜天久矣!”。
虽然天命非人力所能抗拒,我对这个世界也并不抱任何希望,但我还是决定要在世立言,为后人留下些文字东西。
我只想恳切地告诉那些受困受惑的世人,面对人生中的无数尴尬,以及心智上的种种迷障,如何自救与解脱,如何在一片混乱中保持心灵的安宁与清净,如何在丑 恶世界中保持住内心的自尊自爱,不为时势左右而无所适从,丧失本性,以及如何在“无逃乎天地之间”的险恶中不“固执”、不沉溺,“游刃有余”,以尽天年。 就像楚狂接舆对孔丘唱的歌:
来世不可待,往世不可追也。天下有道,圣人成焉;天下无道,圣人生焉。方今之时,仅免刑焉!福轻乎羽,莫之知载;祸重乎地,莫之知避。已乎,已乎!临人以德。殆乎,殆乎!画地而趋。迷阳迷阳,无伤吾行。吾行却曲,无伤吾足。
蔺且一边听一边想:人生苦短,天命难违,老师著书立说是为了要给世人“破执”,指出一条悠然解脱之路啊,可谓用心良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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