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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第五章

  尚母说:“忆秋说得极是。我是老糊涂了,但比你们年轻人说不定更拎得清楚一些。终归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还能愁得了吃喝不成?凭你们现在怎样的威风八面,还得要受得了贫穷,耐得了富贵才算本事。千万不要被钱迷花了眼,走老谭的老路。”
  
   吃晚饭时,尚母扯着静薇坐在自己右边,把尚感按在左边,其他人均坐稳。刁仁捧出一瓶酒说:“外甥,这是六十年的春秋酒。今晚是个喜日,我们无论男女老 少,均开怀畅饮。老太太也来一盅,忆秋、忆春也来一盅。”于是大家举杯同庆、谈笑风生,只是把尚书冷落在一边,急得在桌子底下乱转。
  
   尚忆秋几杯酒下肚,说:“我明天就要离开人大,正式退休了。现在做点事有多难啊!人家说,‘纵然有妖精的手指,握的只有一手荒芜。’一点儿不错呢。以后 你们凡事要检点、要自爱,个个也为我争气一点。特别是老刁和尚须,不要再讲什么富贵险中求了!我们都是为人民服务的人——就是为人民服务还有年龄限制,又 没有世袭的任期,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呀!”
  
  刁仁说:“忆秋,你也不要杞人忧天地担心我。这几年搞国退民进,我把企业都卖得差不多了,后面就只有卖身的份儿了。右平,等我空壳了,我就到你们左右天下集团谋一个仓库保管员的位子——看仓库我有几十年的从业经验。”


  
  尚须却说:“老爹,不要等您卖身那天了,您把那能源集团董事长的位子早点让出来,也给我腾个空间。您也老大不小了,现在要么退休在家享福,要么到表哥那边谋个高薪算了。现在从政府官员直接空降到民企的也不在少数,这也是洗钱的好方式。”
  
   刁仁呵斥道:“不孝子!我怎么就老大不小了?我又何时挡了你的路了?你也配说什么空间?我怕十个董事长让出去,也换不来你一寸的空间,反倒给司马刀腾出 空间了。这几年要不是你妈妈照应着,你有十个公职也被开除了,还敢在这儿说!要是能指望你,那还要我这么几年苦得像个孙子!”
  
  尚须气昂昂地说:“急流勇退嘛,您激动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总比被人用棍子赶出来好。”
  
  刁仁气得脸煞白煞白的,正要发作,尚忆秋骂说:“你这孩子就是不懂事。退一步,就是退半步也没那么容易的。人家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也不是随口说的,那是真知灼见啊。你仔细看看你妈这几个月是怎么退的就知道了,你现在却又去为难你爸,一点儿也不怜老惜弱。”
  
  尚忆春叹息说:“姐姐,说这些做什么?大家都喝酒要紧,有多少事在心里忙,干吗连吃饭也不得安生的?我巴不得今天就退了,天天有忙不完的事,何苦呢?”

  
   尚母插话说:“我活了一把年纪,看的就是这一茬儿一茬儿的人和事,自古日子都是这么过来的,该进进、该退退,我黄土埋到脖子上了都不慌,你们年纪轻轻的 慌什么呢?全扎在一起讲一些没用的话。我说你们几个都把心思摆端正了,就是进退也要进退自如,这荣华富贵也是享不尽的,差不多就行了。只有可儿这个年纪, 那才是刚出蛋壳的鸟儿,只有高歌猛进的份儿,一定要把握好。我们把自己的事看淡一些,把可儿的事放在第一要上心的,当做家庭大事、要事才对。可儿大学毕了 业,还一直闲着,一个工作没看上她,她也没有一个工作能看得上眼,互相瞧不起,终究不是个办法。依我的想法,可儿也不用挑花眼了,就到她表哥右平那边帮着 做事,毕竟是自家的事,还要指望自家人才行,还能件件事交给外人不成?”
  
  听这话,尚可意外举杯说:“表哥、表嫂,这个我自然喜欢,我先敬你们一杯!”
  
  左右平闷坐半天,正愁无处表达情怀,听了自然高兴,说:“可儿能来那自然是极好,来帮我天天跑跑银行吧。这企业大了,虽然都要有纳天下英才而用之的胸怀,但正如姥姥说的,这资金来来往往的事,还是家里人管方便。”左右平边说边拉着静薇把酒喝了。


  
  尚母惊喜地问:“天天跑银行做什么,真有那么多钱天天往银行存?”
  
  左右平笑说:“跑银行也不光存款,还要贷款呢。”
  
  尚母着急地说:“孩子,老古话了,‘冷在风上,穷在债上。’你可不能跟人家胡乱借钱。你要是做什么事缺钱花,姥姥还有退休金,全给你了。”
  
   尚忆秋笑说:“老太太,您不懂。跟银行借钱,那叫借鸡下蛋,不用怕,永远不用还的钱相当于自己的钱,现在一点儿也不‘穷在债’上了,那都是‘富在债 上’。提到银行,忆春,我这还有件事呢。我这不退了吗,高河银行的那个金总,找我到高河银行挂个独立董事,跑了十几趟了,非说我是金融界的权威。我知道自 己哪里是什么权威,虽然在位时对银行了如指掌。其他没什么,我反正是退了,但忆春这次调回来了,成了我们的父母官,我就怕影响不好,连累忆春,所以一直不 肯答应。那独立董事一年不挣也要挣个大几十万的。”
  
  忆春想了想说:“姐姐,你考虑得很对呀。这个瓜田李下的事我看还是下决心算了吧。谁让我们为官一任呢,总要受些委屈。挣钱的事还是交给右平这样的民营企业家干吧,毕竟挣钱、搞活经济是他们的本分。我们大家不要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尚母见忆秋、忆春如此识大体、顾大局,也就放心了。一家人东扯西拉的均喜笑颜开。右平和静薇也依次敬尚母、忆秋、忆春、刁仁酒水,其他人也依次敬酒和回敬。
  
  不知不觉间,围炉夜话,吃到半夜,个个兴趣盎然,只有尚感早已和尚书先安静地睡去了。贾兮兮亲自查看保姆是否把尚感安顿好了,才过来和大伙儿说:“感儿马上就要上幼儿园了,也不知道去哪家好,尚须对这些事也不闻不问。”
  
  尚忆秋说:“感儿不但要上最好的幼儿园,还要上最好的班。这儿童教育的事,那是国家的百年大计,还有什么要打折扣的事。”
  
   贾兮兮说:“妈妈,只是这家幼儿园就是有你签批的条子也不一定能上得了,毕竟你是退了,这进退之间的差距立竿见影。让忆春姨妈出面也是难为她,我们也不 想这样。我去找我哥哥,更不成体统,婆家这么有面子的人家,却为这事让我嫂子抓话柄。让忆美姨妈找她公公嘛,事情也闹大了些。但这幼儿园是稀缺资源,省里 边还有那么多小孩要安排,这么不等不靠的,哪个会管我们家的难事?何况现在是经济导向,要想不花钱上,我看难。”
  
  刁仁漫不经心地说:“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这有何难?我马上安排能源集团给幼儿园捐赠个百儿八十万,岂不是一箭双雕的事?说出去是我老刁关心国家的教育事业,而且能帮感儿锁定一个名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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