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节 少年磨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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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秋时节,寒风刺骨,也速该途经扯克彻儿山的失剌客额列,汉语称做“黄色的野甸”。由于这里临近辽朝的上京临潢府(今辽宁巴林左旗东南波罗城),当地人便起了这个名字。这个黄色的野甸是塔塔儿部主因氏的驻地,也速该仿佛还没有从给儿子定亲的兴奋和喜悦中摆脱出来,又似乎没有把手下败将的塔塔儿部放在眼里。他丝毫没有觉察到危险的来临!
也速该单枪匹马,大摇大摆地来到了塔塔儿部主因氏驻地,路过塔塔儿部的帐篷时,看到他们正在摆酒设宴,手扒羊肉的香味几里外都能闻到。也速该正经过间,突然被几个塔塔儿部落的人拦住了马头,也速该下意识地按住了刀柄,但这几个人却是请他赴宴的。原来按照蒙古人的习惯,骑马经过正在进餐者之旁时,要下马,未等主人许可就应一同就餐。主人也不应拒绝,而应以贵宾相待。
也速该生性豪爽,再加之一路饥渴,见对方热情相邀,便也没多做推辞,而是下马入席,与塔塔儿部的人推杯换盏。但是不曾想到,冤家路窄,举行宴会的正是九年前与也速该作战的氏族。其中有几个年长的人曾经见过也速该,并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昔日的仇敌,“因记起了旧日的冤仇,他们偷偷地在也速该的酒里下了毒”。
酒足饭饱之后也速该起身道谢,然后上马继续赶路,途中突觉肚子隐隐作痛,起初他还以为是偶染风寒,谁知经过三日三夜的奔波,回到家中病情急剧加重,腹中绞痛难忍,几度昏厥。也速该这才猛然醒悟,自己中了塔塔儿部落的暗算。
也速该急忙召忠实的臣子蒙力克进见,他拉着蒙力克的手道:“你父亲察剌哈老人很忠诚,你也应当像你父亲一样。我儿子铁木真现正在弘吉剌氏的德薛禅家做女婿,我回来的途中被塔塔儿部毒害。你赶快去领回我的儿子,快去!快去!”
蒙力克完全按照也速该的命令行事,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弘吉剌部,对德薛禅道:“也速该想铁木真,好生心疼,让我来带他回去。”德薛禅道:“亲家若想念自己的儿子,您就将他带回去吧,见面以后快点送回来。”于是蒙力克将铁木真接回不儿罕山营地。但铁木真万万没有想到,父亲为了他的亲事,竟在壮年遭人暗算。当他赶回去时,父亲已去世多时,铁木真抱着父亲的尸体号啕大哭,母亲诃额仑在一旁也已泣不成声。
诃额仑向铁木真转达了父亲的遗言:长大后一定要替他报仇,扫平塔塔儿,将所有的仇人赶尽杀绝。复仇的火焰深深地埋藏在他幼小的心灵之中!
也速该死后,铁木真兄妹成了孤儿,那些原来依附他们的族众则借机欺负他们孤儿寡母。就在也速该死后的第二年春天,时间仅仅过了几个月,死者尸骨未寒,生者泪痕未干,本族内部就出现了众叛亲离的局面。
这时,俺巴孩部族渐渐开始兴盛,成了一个大部落,叫做泰赤乌部。也速该在世时他们还服从管辖,等到也速该死后一年,遇上春祭,主持祭祀的是俺巴孩汗的两位可敦(夫人)斡儿伯和莎合台。按照蒙古族的习惯,祭祀之后,祭祀所用的供品要分给所有的同族人,即使没有参加仪式的人也有权获得应有的一份。蒙古人信神敬祖,祭祀祖先对他们来说是件大事,谁如果分不到祭祀的供品,就等于不承认他是蒙古的同族人,等于被开除了族籍。
在这次祭祀活动中,铁木真母子因故迟到,俺巴孩汗的两位可敦没有分给他们应有的供品。诃额仑认为这是奇耻大辱,忍无可忍,当场就向斡儿伯、莎合台两位可敦提出质问:“也速该虽然死了,难道我的儿子们将来就不能长大成人么?大人们的腊肉分了,为什么不分给我们?”
斡儿伯和莎合台却蛮横地答道:“你们母子遇饭便吃,遇水便饮,祭祀祖先却迟迟不到。难道还要我们邀请你们,非给你们供品不可吗?你们眼里既然没有祖先,何必还要分享祭祖的供品呢?”
事后,斡儿伯和莎合台宣布:“从今以后,我族人不要理睬诃额仑母子,看他们又有何能?”从此,与诃额仑母子彻底翻脸绝交,并且暗地里笼络也速该族人投奔泰赤乌部。附近各族全部依附于泰赤乌部,也速该的部下也难免受他们的控制,只有察剌哈、蒙力克父子还忠心耿耿。这都是由于他们父子和也速该有患难之交,而且蒙力克又是也速该的“托孤之臣”。
当时哈不勒汗的小儿子脱朵延,是铁木真的叔辈,一直得到也速该的信任和重用,现在也要去投靠泰赤乌部。铁木真近乎哀求地挽留也没留住。察剌哈老人也竭力劝阻。脱朵延却说:“铁木真母子大势已去,水已经干了,石头已经碎了,我还停留在这里做什么?”察剌哈仍然苦苦相劝,却激怒了脱朵延,他摘下长枪,向察剌哈一阵乱刺。察剌哈由于躲闪不及,背上中了一枪,他只得忍痛跑回家中。脱朵延则率众离去。
铁木真听说察剌哈受了伤,赶忙就去他家里看望伤势。察剌哈忍着疼痛,对铁木真道:“你的父亲刚刚去世不久,家族里的人多半都背叛了,离开了我们。我劝说脱朵延不要离去,被他用枪刺伤。其实就是我死了也并没有什么可惜的,只是放心不下你们孤儿寡母势单力薄,无依无靠,如何能够生存得下去。”话到此时,不禁老泪纵横。
当铁木真痛哭着把脱朵延出走的消息告诉了母亲,诃额仑气得花容失色,她愤然道:“这帮人欺我太甚!我虽女流,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说完便带着铁木真召集族人,族中还剩下几十人,诃额仑便带着他们追赶叛逃的脱朵延而去。诃额仑亲带部众,手持大旗在后面压队,并叫族人带上武器准备作战。不多时,竟然将脱朵延一行追上。
诃额仑大喝道:“脱朵延休走!”,脱朵延等人急忙转身。只见诃额仑面带杀机,妩媚中显出英武之气,不由得惊慌起来。诃额仑指着脱朵延大声质问:“你是我家的长辈,为什么背叛我们部族而去?我丈夫也速该待你们不薄,我母子原本要靠你扶持,别人叛变倒也罢了,你也叛变,有何颜面见地下的先人!”
脱朵延哑口无言,只好拨马就走,那些族人也要跟他而去,诃额仑更加愤怒,叫随从递给她一支枪,她策马扬鞭,随后赶上,冲进叛逃的队伍中间,横着长枪,将叛众拦住一半,她一声断喝:“谁要敢再向前迈一步,我立刻让他做枪下之鬼。”那些叛众从未见诃额仑如此气魄,还以为她身怀绝技一直深藏不露,吓得面如土色。
诃额仑又缓和了一下口气道:“假如你们当叔伯子弟的人还对我有忠心,不愿意向我还手,我就深深地感激你们!你们不要和脱朵延一般见识,你们必须知道瓦片尚有翻身的日子,难道人就没有出头的日子吗?你们如果不记得我死去的丈夫也速该的深情厚谊,也应该同情我们母子几个人。你们只要在这里效劳几年,等到我的儿子们长大成人,他们也能像我那死去的丈夫一样武艺超群,那时他们会知恩必报,冤仇必复。你们当叔伯子弟的人,请仔细想一想,来去由你们自己决定。”
诃额仑话音未落,只见铁木真扑通跪地,满脸泪痕冲着族人大喊叔叔、伯伯们,求你们不要离开我们。叛众见铁木真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情谊,也深受感动。他们也相继下马跪倒在地,对诃额仑母子道:“我们愿意以死效力。”随后跟着诃额仑母子回了本部。诃额仑就像草原上的一只高傲的雄鹰,在历史的风浪面前,挺身而出,力挽狂澜!
回到部落后,诃额仑得到察剌哈老人因伤去世的消息,连忙带着铁木真去奔丧。母子二人又大哭一场,诃额仑对铁木真道:现在遇到什么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了,以后所有的事情都靠你了。
此时,铁木真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他还未成年,却有成年人也没有的魄力!他有一次因为一条鱼,竟然痛下杀手,伙同合撒儿一起将自己同父异母的兄弟别克帖儿活活射死!是狼性本恶?还是残酷得使他不能容忍别人对自己有丝毫的侵犯?就算是兄弟手足也不肯放过的残忍暴虐的性格,只有天知道。
诃额仑得知此事,狠狠地教训了他们,对他们道:“你们简直是败家子!你铁木真手握凝血而生,就好像性情暴烈的山猫、猛豹,恰似一头难以驯服的狮子。你合撒儿就好比自咬胞衣的野狗。你们是吃人的蟒蛇和魔王,是自冲其影的猎鹰,是乘风雪而袭之的野狼,是自食其子的狠鹘。你比豺、虎还凶,比灵獒还狠。我刚刚对你们说了,我们影外无友,尾外无缨,泰赤乌兄弟加给我们的苦难够多了,我们报仇雪恨的日子还在后边。你们为什么还要这样自相残害呢?”母亲的一席话使孩子们羞愧难当,于是他们下定决心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要团结,壮大自己的实力,为自己的父亲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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