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总是来得特别早,天不太黑,就是昏沉沉的,教学主楼里早已亮满了炽光灯,白得晃人的眼。新来的学生也早已找着自家经重新粉刷过一遍的教室,有些散乱地坐在了一块,教室里那摆放整齐的课桌椅,顿时被大家挤得彻底变了形,由一条直线变成了一个个W或M的组合。
同学们正在静静等待着班主任老师的到来。这完全还是一群稚气未脱的孩子,最大的也不过二十挂零,长得矮小一些的,你简直就会觉得他是直接从初中跳到师范学院来的。而实际上,初中三年义务教育,高中三年中等教育,他们全部经历过了,甚至他们中间还有高三复习生,按照高中生的叫法,那叫高四、高五生了。复习重考的目的,就是为了考一个高分,好上更好的大学,或者升到师范学院里来,相对于普通大学,师范学院的好处是,毕业后就可以去当一名光荣的初中或者是高中老师了。2000年的时候,师范学院是包分配的,学费非常低廉。承受不了其他大学巨额学费的家长,一般都让自己的孩子选择了上师范学院,一来压力轻,二来毕业后马上就能就业当老师,好早赚钱养家糊口。甚至一直到我2004年上大学二年级之前,能上师范学院的,都还是各县中学里最好的学生。
夜晚的教室,有一种别样的温暖,让人不甘于静静等着。在等待的时候,大家开始悄悄地议论起来,一天的住校生活,同学们已经迅速地建立了自己的朋友圈子,这个圈子现在还严格地按照宿舍划分着。
“班主任一定还很年轻吧?听说师范学院的老师年纪都挺轻的。”
“没错,现在老师都是大学毕业没几年的学生,比咱们大不了多少岁,不过都很严肃啊!”
“……”
大家正说的起劲,猛一声“呯”,门开了,只见一个穿一身黑西服、留着一撮小胡子,梳着一头黑而光亮头发,举止挺端重的“青年人”走进来了。大家先是一愣,随即下意识地站了起来(都是中学站起来问老师好给惯性的)。大家都以为是老师来了。那“青年人”也是一愣,嘴角接着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他接着摆了一下手,大家就都坐下了。可这一笑恰被桑洁捕足到了,她也暗暗地笑了一下,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那年青人将随手拿着的一本杂志放在了讲桌上,便从西服口袋里随手掏出了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笔,之后就坐在了讲座旁的一把椅子上。
“大家先来互相认识一下,我也好登记一下姓名,从第一排开始,顺着来讲台上简单自我介绍一下,我先来熟悉一下大家。”这年青人的口音怎么这么嫩,虽然还比较中听,不过大家也还是忍不住诧异:难道班主任连一张花名册也没有不成?可初来乍到,想那么多干什么呢?也不好开口问老师,只好一个一个上讲台了。
“张鹤,这名字挺脆的。”“班主任”老师边听介绍还边“评论”,大家一听,笑了起来。
“李凯飞,这个名字不错。”
“班主任”每听完一个名字,先评论一番,再接着打量来人一番,弄得同学们都很不好意思。他那那是老师的目光,分明是一个学生似的。大家在下面窃窃私语开了这个“老师”:
“这老师怎么这样啊?”
“这老师也太小了吧?估计和咱们差不多大。”
“看他那嫩嫩的样子,怎么能当上班主任的啊?”
“这老师也太说笑了吧!一点也不严肃。”
“想老师有事来不了,他儿子来代替了吧!”
大家听了这话,不禁大笑开了。“老师”却也不火,直叫下一个同学上讲台去。这次正好是桑洁,桑洁走上讲台,望着老师“笑”了一眼,“老师”倒有些“不安”起来。
“老师!您好,我叫‘贾丝’。”桑洁的“老师”这两字音特别重,“贾丝”咬字更“清楚”了,几乎是“假师”了。
“老师”下意识看了一眼门口,不慌不张地记下了“贾丝”。桑洁笑着走下了讲台,心里寻思:这“老师”其实也挺稳重的。
“大家好!我们刚才也算互相认识了一下。现在我作个自我介绍吧!我叫董啸,今年18岁……”
没等董啸说完,讲台下早已哗然一片了,“什么,18岁……”
董啸咳了一声,又不住地笑了几声,等教室里重新安静下来了,就继续笑着说道:“我们以后是同班同学了,大家多多照顾,还望大家提携。”同学们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不想自己被董啸耍了,大家是又可恨又可笑啊,不知该怎么好,董啸在一片笑声中在前排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了。
同学们正闹得不可开交,门又“砰”的一声,这个门可正够紧的,冬天了,门紧点也是好事,可以挡着冷风进来。大家这回可是看清楚了,这回可是真正的班主任进来了。此人可真正严肃啊,一看那脸孔你便也笑不出来了,想他笑一声,你也会胆颤心惊的,不过可别误解了,班主任老师可不是恐怖的那种严肃啊,而是帅气的严肃,也就是冷酷那种的。大家下意识地就安静了下来。班主会老师梳得三七分开的头发,加上一副金边眼镜,外配一套深色西服,锃亮的皮鞋,再加一个黑色手提皮包,那令人敬佩的挺直腰板:不愧为为人师表者。
同学们又一次忙着站了起来,接下来是又一次的点名,自我介绍,想不到的是老师也姓董,只是不叫啸而已;大家一听,不禁又笑了一回。
董老师说话简洁明快,几句话便会把一大堆事儿说清楚,同学们不住地咂舌称赞这种技能,特别是董老师那一口近乎于主持人的普通话,这些刚从各乡镇县区升入师范学院的孩子们,能够说一口普通话的学生,真是少之又少啊。新生与班主任见面结束后,董老师便让大家各自回宿舍收拾床铺,单单把董啸留了下来。
董啸寻思:许是老师刚才在门口听到自己装老师了。好了,本是一次玩笑,这可好了,少不了一顿教育了。对董啸来讲,被老师叫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在小学是因为好动,对活动积极;在中学时是因为成绩好,人缘好。现在刚来师范学院第一天就被叫了;也不知是祸还是福,董啸也不去细想了;只顾将手插在口袋里,向写有“史地政”的老师办公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