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节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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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圣眼湖开始，向西南飞行！”几乎同时，洛林喊了出来。
龙翼下的崎岖山地变成一片纯粹的青色海洋。风过原野，雪舞莲的花瓣与清香追随着它扶摇直上，纵横驰骋。
“就是这里——芙罗奈境内最大的雪舞莲草场！”
赫伦凯洛微微颔首，跨前几步，立于龙脊之顶。黑色的电光自虚空中闪现，不断汇集于他展开的手臂间，一柄漆黑的长剑似划破另一个空间而来，在暗影中现出身形。
“暗月之脊！”缇夏低声惊呼。这把曾经臣服于她养父的上古神器，此刻正在另一位龙契者手中迅速伸展，于雷霆包围下幻化为一把黑色的巨镰。
赫伦凯洛扬起手臂，巨镰在天空画出撕裂空间的新月痕迹，飓风自它尾迹的残影呼啸而出，在草原上盘旋呼啸，其行愈远，其势愈烈。雪青色的花瓣犹如席卷天地的暴雪，漫天飞舞。
在狂暴的飓风中，就连银龙也感受到威胁，勉力在骤变的气流中寻求平衡。
缇夏拼命捉住龙鳞，在努力撑开的视野中，就见银发男子挥动巨镰，横扫草场。整片花海仿佛被收割一般，被连根拔起。风岚骤然收拢，将花瓣与草叶收聚为一片庞大的云朵，悬浮于空。
面对暗月之脊如此惊人的力量，缇夏几乎发不出声音。但她同时注意到，即使是赫伦凯洛，在驾驭这样的力量时，也几乎是力不从心。他单膝跪倒，仿佛因巨大的压力而直不起脊背。然而，在剧烈的喘息间，他紧握黑色巨镰的双手却没有丝毫的颤抖。
银龙调转方向，疾速向若碧雪尔干流的最近处飞去。在暗月之脊的牵引下，雪舞莲之云如风筝般跟着银龙飘行，翻越重重苍麓，直到宽广的河面横亘在脚下。
——这段河水的波光仍如碧玉般熠熠生辉，然而它的上游，黑色的潮水正滚滚而来，它的下游，王城沐浴着晨光，对将至的危险一无所知。
洛林向赫伦凯洛喊道：“就是这里！”
黑色镰刀再次翻转，犹如在空中展开黑翼。翼尖带起的风扑向云海，将花与叶席卷而下，沿河铺洒，犹如一条细长的雨带。
最先落下的花叶被滚滚河水冲入下游，但随着花瓣如骤雨般急速落下，它们在水浅处慢慢沉积入河道，将河水漫开，形成一大片宽广的浅滩。纵横交错的雪舞莲如同过滤网，筛过流经的河水。
黑色浪潮猛地扑向这片花潭水域，当它汇入下游时，已恢复了清亮之姿。
——成功了！
暗月之脊在龙契者手中化为黑雾，消遁无形。
缇夏听到洛林如释重负的长叹，回头寻找青发剑士的身影，发现他已在伊莲恩怀中昏迷过去。褐色长发的女孩儿紧抱住他，泪水跌落在他沉静苍白的面容上。
Finale
“姑娘，来块蔓越莓乳酪烤饼吧，刚出炉的哦。”
“好啊。”
缇夏从路边小摊的大婶手中接过饱含小红莓碎粒的烤饼，边啃边穿过街市。
就如那位不认识的大叔所说，食物是旅行极为重要的一部分，因此她决定抓住在这里逗留的最后机会，再仔细体会一下。
街心广场一如既往地挤满了人群。今天不知又是什么节日，欢歌曼舞让这个广场充满生气。
缇夏叼着甜饼，在东边的城墙顶上找到了他。
——银发的龙契者正斜靠在墙边，远望悠然流淌的若碧雪尔河。
“我是来道别的，赫伦凯洛将军。”缇夏略略行礼。他一点也没变，和养父一样，岁月几乎无法在龙契者身上留下任何痕记。
“又要启程了吗？”赫伦凯洛向她微微一笑，“我也快要回铁幕国了。这段时间，我已经和洛林宰相详细讨论了芙罗奈的新规划，相信他再也不会犯相同的错误了。”
“他还对克雷修心存芥蒂？”
“我已经告诉洛林，十三军团这次行动的雇主，并不是芙罗奈的邻国，而是克莱希恩本人。而他效忠铁幕国的七年，就是他所支付的佣金……至于对这件事怎么理解，就看洛林本人了。”
“为什么克雷修会一声不响地离开？事实上，他和洛林有着同样的目标，应该成为忘年交才是。”缇夏笑了。
赫伦凯洛望着她，似乎在寻找五年前那个既鲁莽又羞涩的孩子。“你长大了，缇夏。如果雷萨克能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一定会很骄傲。”
“相信他看到将军你那样使用暗月之脊，也会感到欣慰的。”缇夏仰头答道，“但是，我担心你这次使用它，会给你带来麻烦。”
“我继承了这件武器，并不是为了藏匿，而是要用它来延续它前任主人的意志。”
银发男子抬起头，再次望向奔腾不息的若碧雪尔河。越过芙罗奈国境，这条河的旅程才刚刚开始。
“不要让过去绑住你，缇夏，不要停下脚步，用雷萨克留给你的眼睛，去寻找真实。”
“我会的，”黑发女孩儿向他一笑，“因为我是他的孩子啊。”
与赫伦凯洛道别后，缇夏来到王城外。碧绿眼瞳的拉法已经在马车前等她了。
这个喜欢笑的士兵扶她上车，扣好车门，攀上车夫座扬鞭驱马。马车向着隘口奔驰而去。
缇夏打开车窗，远眺飞速后退的原野。然而，只有一件事，让她无法平复心中的遗憾。
她曾多次向洛林要求见伊莲恩，但是对方总是以“陛下受惊抱病”为由，拒绝她的要求。因此直到最后，她也没机会告诉她，在巨炮轰击神殿山的那一刻，她完全想了起来——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看到极北神殿。
作为时之馆学徒，她曾在时之轴的水晶壁中，透过另一双眼看见过七年前震动芙罗奈的那个夜晚：自神殿带走克雷修的，并不是赫伦凯洛和他的银色巨龙，而是她的养父雷萨克，以及他的契约者——黑龙拉格纳。
那一刻，青色头发的侍卫长怀抱濒死的少女，绝望地祈求龙契者：“请你救救她，我可以用生命来交换！”
“那么，我需要你对铁幕国效忠，以及你所知道的关于这片地域的一切。”
“我曾经发过誓，永不背叛芙罗奈。”
“……不，你的所为将会拯救它。”
龙契者将生命火种放入少女的额头。年轻的侍卫队长将她轻轻平放在神殿中央，凝视着她，直到殿外响起追踪者们的喧嚣。
然后，他转过身，沉默地走向黑色巨龙。
时光飞逝，他为誓言参加过无数次战斗。人们以为他是铁幕国的克莱西恩，但他其实一直是芙罗奈的克雷修，仍然是那个想拯救爱人的青年，从未改变过。但是，这个微不足道的真相最终也要被时间淹没了吧……
忽然，缇夏站了起来，紧握窗棂探出身子——窗外，那片为了救若碧雪尔河而被斩尽的雪舞莲草原，居然已经冒出了新绿。
“当心掉出车子！”拉法赶忙制止，“干吗那么吃惊？我不是告诉过你吗，雪舞莲是我们最坚强的花，即使只有一粒种子，也能重生出整片花海。”
“是啊！”缇夏笑着回应。
在新绿萌出的草场上，两个熟悉的身影携手而立。缇夏仿佛可以看见，那个集满花种的小布包，在他的胸前随风飘摇。
拉法高兴了，亮开嗓门开始唱歌，有些走调的歌声随风传远。
美丽的若碧雪尔
我看你翩然而舞
从冰释的清晨
到熔金的黄昏
足迹间遍洒生息的芳芷
美丽的若碧雪尔
即使行至千里
我也从未离去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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