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节 情义无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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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孙叫孙德福,与方德成名字中都有个德字。老孙的老伴做了一些地道的东北菜,山鸡炖蘑菇、酸菜粉条、大拉皮、一锅出。两个大男人都喝醉了,猜拳行令,一直喝到深夜。一万和二万背诵古诗助兴,什么“床前明月光”啊,什么“更上一层楼”啊,什么“前不见古人”啊,什么“大江东去”啊,什么“两个黄鹂鸣翠柳”啊,什么“好雨知时节”啊。大家都很高兴。方德成还提到了《红楼梦》里的贾雨村,孙德福特别高兴,这也是他感兴趣的话题。玉儿听到贾雨村这个人物之后,背道:“时逢三五便团圆,满把青光护玉栏。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方德成鼓掌赞好。他问道:“姑娘,三五是啥意思?”玉儿道:“三五就是十五呗!每月十五那天月亮就圆了,人们会仰望。”
方德成很吃惊,他想道,玉儿姑娘温柔贤淑,又温文尔雅,果然是书香门第,有大家闺秀之气质!老孙当晚未归,就住在了尚且一片狼藉的方家大院。方德成自谦,称自己目光短浅知足常乐。孙德福说:“非也,你非池中物啊!我也是庄稼人,早先念了几天私塾,跑到城里给人家药铺当了几年账房先生,边干边学,悟得一些肤浅的道理。我这辈子混到如此倒是心满意足了。方老弟,你的方家大院可是前途无量啊!”说着说着就都睡着了。
这天正是满月。月光皎洁,照着方家大院,一片银光铺地,静谧安详,似乎在给方家人以无限的祝福。
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农村男女婚配仍是极为守旧的。男女见面不容易,有的男女直到结了婚入洞房之时才知对方相貌。孙家人和方家人如此融洽,实为缘分,实为话语投机,实为月老撮合情投意合。
到了第五天,房框起来了。孙德福带着孙强回家收割,方德成领着几个儿子也张罗跟着去忙活。因为要让房框风干几天,天一亮,方德成就带着五个孩子来到了孙家。
孙家像过年一样热闹。年糕和咸萝卜条随便吃,那年糕热腾腾金灿灿,馋得四万流出了口水。孙强告诉四万:“别吃得太急,当心烫坏嘴伤了胃。这东西冷了也不好吃,发硬,只有不冷不热才好吃呢!蘸上白糖美死你哟!”
孙强娘说:“吃你的,四万那么聪明还用你教!你呀,啥时候能给我领回个媳妇来啊?”孙强说:“哎呀,娘,我当啥事呢,那还不容易!”凤儿说:“娘你不知道,南屯有个姑娘跟我哥在地里头约会过呢!”孙强说:“去去去,休得造谣!”他嘴上否认,脸上却全是甜蜜的笑。孙强娘说:“咱们家可要明媒正娶的,偷偷摸摸不可。”孙强急了:“娘,别听她瞎说,压根儿没那回事儿。”
孙德福说:“别听他们说嘴,一万二万,多吃点。”三万吃了几个年糕就吃饱了,跟着贵花剥花生砸松子吃。孙德福说:“三万哪,吃得少可不行,多吃点干活才有力气,割地可不是说着玩的。这东西抗饿,我呀,就得意这好东西,一顿最多能吃二十个黏豆包呢!”
孙德福已经磨好了镰刀,他腰扎麻绳,打着绑腿,精神抖擞地带着大伙去割地。大片的高粱放倒了,方德成干得最快,镰刀在他手里就像一把扇子,挥刀轻松自如,孙德福暗暗佩服。二万三万还很生疏,只能一棵一棵地割。凤儿见二万割得吃力,就手把手教他,如何迈步,如何着力,刀如何使顺手,如何放倒,如何收拢倒下的庄稼。二万脸通红,他害羞得不得了,但是力气被激发了出来,干活的效率追上了大哥。
孙德福逗四万说:“四万,你还尿不尿炕啊?”
四万说:“我从来不尿炕,因为我家还没有炕。”一句话把大伙逗乐了。
孙强讲起了山里地里的野物,他说:“有一天我正在地里干活,突然发现一只狍子背上驮了一些土从洞里钻出来,没有发现我。它把土抖落干净,然后又钻回去,几进几出。我一锹拍过去,那狍子连叫都没叫出来就倒地了。我提起狍子一看,好肥哦!我听人家说,狍子这东西跟獾子住在一起,獾子打洞,狍子往外运土,这傻狍子被我打晕了。后来大家都把傻瓜蛋叫‘傻狍子’了,就是这么来的!”大家笑得更欢了。
四万问:“那后来呢?”
孙强说:“听俺说呀,那獾子还真被俺等出来了,但是又缩了回去。我就挖洞,往深里挖,它露出来刚要跑,我也把它拍个半死,逮住了。我提着它们回了家,没想到它们又都活过来了,我就想,算你们命大,俺整个笼子把你们供起来吧!就养了好几个月。后来我大哥给拿走了,说是可以做药材。俺也不知他做没做药材。拿走俺还挺心疼。唉!”
孙强说:“四万,等你再大一点,俺带你去钓鱼,这江岔子鱼才厚呢!有一回我挑回来两土篮子呢!到家累得眼里直冒金星。”说着他假装翻白眼,逗孩子们乐。
孙强娘说:“多大了还没个正行……”
终于,方家大院圆满落成了,离霜降还差一天。
鞭炮声响彻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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