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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一个高调唱歌的人下篇

  这女孩有一个可以放磁带的录音机,他们一下班,就拎了机子,喊上我,有时甚至会喊上更多的工友,找个空地去唱歌。《黄土高坡》《小小的我》《信天游》 和崔健的《一无所有》,我们都是在那时学会的。筛子与那女孩每次唱得都很投入,姿态也跟电视上的明星一般的好。有时候,他们会用旧了的磁带,录下他俩一起 唱的歌。再放出来,总听到背景里有呼呼的风声。这风声,让他们的歌更显出一种苍茫。
  
  我终于在江南大学的江南书屋安顿下来后,筛子 与他的女友一同来看我。筛子用手指顺着书架上的书脊慢慢滑过去,他说,看书店的工作真好——真好!要是我的作文能写得像你那样,我就也找这样一个工作了。 女孩笑他:“你不是会写的么?你不是还给我写诗的么!”女孩跟我说:“他抄了厚厚几本子的歌词,从里面选了些句子,混在一起,送给我,说是他写给我的 诗。”说完又捂着嘴笑。筛子伸手去打她,她笑着跑出屋子。筛子追出去,从后面抱住她,两人倒在草坪上,笑着,闹着。
  
  筛子走的时候,我送了他一本汪国真的诗集。我在书的扉页上写了筛子和他女友的名字,并祝他们:永浴爱河。这四个字一般是在新人结婚时,写在装钱的“红包”上的,不过当时我并不知道。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我又去看筛子。推开宿舍的门,筛子和衣躺在床上。看是我,马上坐起来。问起他的女友,他说:得了肺病,回老家了。我说,这是当纺织工 得的吧,应该厂里治啊。他说:哪说得清,反正回家了。这时我才注意到,筛子头发凌乱,胡子拉碴,脸上也是脏兮兮的。他的床头放着那女孩的录音机,几盘磁带 的带子拖了出来,卷成无数个“8”字。他瞟了瞟说:“她走的时候给我的。坏了,听不起来了。”
  
  我又找过筛子几次,他总是无精打采。女孩给他写过几封信。他也没回。到年底,跟工厂里的合同结束,他离开无锡,回了老家。
  
  筛子回家的第二年,就在我们邻村找了个女人结婚了。这个女人,就在眼前。她满脸严肃,一边提防着蛇,一边挖着花生。
  
   我与筛子在花生地的田埂上相遇,是过了二十年,我们第一次见面。几次回家,他都不在。终于见到了,可是我们的关系又好像退回到了普通的乡亲,仿佛我们从 来不曾有过无锡的那一段共同经历。他快活地跟我说话,一如对隔壁的邻居。我再递给他一支烟,朝他点点头,往村里走去。走出几十米,筛子又把他电动三轮车上 的喇叭打开,高声和着里面的音乐唱了起来。我听了听,是刀郎的《冲动的惩罚》。在乡村空旷而安静的田野里,这歌声显得十分突兀。

  
  除了喜欢高调地唱歌,筛子与村里人没什么不同。然而就因为这个爱好,村里人背后都喊他“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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