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老陈在镇里走动得少，熟悉的人并不多，但一把手刘书记还是认得，上次为老婆上户口的事没少找过他。刘书记这人没一点官架子，和他坐在一起，不分生熟都讲得来。不像有些官老爷，官腔压得你想和他说句话都喘不过气。
　　
　　他找了刘书记，不是不想出几百块钱建校费。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哪个愿为这点钱让人家在背后戳脊梁骨。想不通的是为补录户口找村里盖公章，村里 非要他先交建校款不可；现在粮补款被他们扣去了，连个招呼都没打，哪有这么简单。要让他们坐在头上屙屎，连气都不敢吭一下，还不如做牛做马。找他，不是想 把事情搞大，这屁大的事再大也大不到哪里去。但不找，再小的事还是搁在那，哪个愿抓个跳蚤放在自己脑壳上！
　　
　　每周星期一镇里都要开例会，要是不碰上特别的事，刘书记一般不会缺席。老陈很快找到了刘书记，并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地说了一遍，他想通过镇里出面来拿到他家的粮补款，还把自己愿出建校款的事特意做了个交待。
　　
　　“今年的粮补款早拨到了折子上，硬要我压哒他们存到你家折子上，他们不一定会肯。反正这建校款你也愿出，依我看这事现在就算哒。我马上去财政所打个招呼，明年不让他们再扣了，好不好？”“书记，要这样算哒，别人还以为我不肯出这建校款？”
　　
　　“刚才你都说了，我们也晓得了。真要霸起蛮来，恐怕我们也不好管。虽说他们多多少少沾点官气，毕竟不是国家干部，再怎么霸蛮也不可能搬掉他们手头那三尺多长的锄头把！”“书记，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想讨个说法。”
　　
　　“你的意思我们当然明白，可这的确不好霸蛮。”“那依您的意思，不管啦？”
　　
　　“不是不想管，不好管！”“板子上钉钉的事都不好管，还不如说不想管。”
　　
　　“你这样说，我可有点不爱听！不想管？哪个还和你费这么多口舌。你们都住在一个村，像石头而不是大水，低头不见抬头见。再说，你跟他们又没有三冤四 仇，何必钻进这牛角尖里呢。你想想看，现在国家不但不要你们上交了，多多少少还要经过村干部的手给你们发放一点国家的好处。”
　　
　　“只要把粮补款存到我折子上，又没去追究他们的责任。您说过分不过分？”
　　
　　“当然不过分，不过当时村里砌学校的时候钱的缺口大给他们的压力也大。他们这样做，说明他们还没有把工作做到位。换个角度想，是你也可能会这样做。他 们已把你的粮补款划到村里的账号上，要他们再存到你的折子上，他们不一定愿意听我的劝，你总不会要我掏腰包存到你的折子上吧！”“书记，哪敢这样想！就是 看到他们砌学校的时候存在难处，我才没有斤斤计较。现在他们连个起码的说法都没有，换做是您，您也不一定会愿意！”
　　
　　“好好丑丑都跟你说了，你自己看着办。真要不听劝，上访也是你的权力，没有哪个敢拦着你！不过，不管你找到哪，到头来还是要我们来处理。”
　　
　　书记的这番话，无疑想堵住他去上访的路。神仙下凡都要问土地，何况是人？上面派人来调查，肯定要先找他们，也就是说刀把捏在他们的手上。他们要是不实事求是的反映，真相就有可能蒙在鼓里。刘书记这样做，并不是他办不了这件事情，可能还有其他的因素。
　　
　　村主任能当上村主任，不是他的能力大，而是他背后有个好靠山。为此，镇里的领导在选举前没少帮他做过工作。虽说那人在县里不能呼风唤雨，也是个响当当 的角色。镇里的领导要是在县里遇到些难办的事情，只要找他，就好办多了。现在碰到了这样的事，多多少少也得顾虑他的面子。刘书记想唬住老陈，把事情平息下 来，偏偏老陈像根扭不断的黄藤。“明知他们违规操作，还帮着他们，再找镇里也不起多大的作用？”想起这事，老陈心里就有点不安。事情既然已经迈出了第一 步，硬起头皮也要一步步走下去。不然，反而会有人说他怕三怕四。他坚信那些与农补款有关的红头文件不是一种摆设，只要往上面找，上面肯定不会不分青红皂 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