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流的调调——服饰与政治符号下篇 - 第3章英伦贵族范儿 - 伦敦AB面：英伦文化的“大观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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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上流的调调——服饰与政治符号下篇

　　今天，大多数英国人认为上流阶层是无害的族群。“上流阶层的成员热心环保，对美食、烹饪深有研究，他们不再是民间传说中的恶棍，而银行家、鼓吹全球一体化分子才是魔鬼。”文化史专家乔•莫兰（JoeMoran）说。历史学家大卫•坎纳丁（DavidCannadine）在其著作《英国贵族的衰落》中写道，进入20世纪后经济、政治、社会力量逐渐榨干了上流阶级，最大程度减少了他们的统治和优势。原本是他们权力象征的“高雅”褪掉了“统治阶层”的含义，它才被广大社会成员所接受。所以，巴伯广告都不会拍摄穿巴伯服狩猎、射击的模特儿，避免顾客反感服装象征的阶级特权。
　　
　　坎纳丁注意到，“贵族调调在英国人生活的诸多领域历久犹存”，贵族阶层的文化影响力始终强劲。消费主义在全球将英国上流阶级打扮成完美风格的象征，但在英国国内，上流社会的优雅时尚却是被社会各阶层普遍接受的。英国上流阶层曾拥有、统治了半个世界，掌握了最好的物质资料，现代社会的消费者同样希望获得它们，并下意识忽略背后的政治意味。
　　
　　实际上，“上流文化”的回归与政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公众不满工党政府的时候，上流时尚就会复苏；工党和保守党政权交替之际，它开始流行。《上流社会时髦权威手册》的作者之一，社会评论家彼得•约克认为上流社会的时髦首次回归发生在20世纪70年代中期，有两个标志性事件：一是贵族企业家罗杰•索尔创立了一个高档品牌Mulberry，首次将英式赛马、狩猎、钓鱼等乡野活动与时尚捆绑销售，一举成功；二是伊夫林•沃的怀旧小说《旧地重游》被改编为影视剧。战后，英国社会实行平等主义，那时平衡开始向右倾斜。1979年，撒切尔夫人走进唐宁街10号之后几周，《旧地重游》电影开拍。80年代，撒切尔夫人的影响力逐渐加强，影响到时装设计师薇薇安•威斯特伍德也改弦更张，开始用粗花呢表现朋克风格。

　　
　　保守党执政18年后，新工党赢得了大选。工党是普通市民与低级贵族的结合，体现了无产阶级的趣味。布莱尔的工党政府促成通过了《狩猎法》，宣布狩猎、射击等传统野外活动违法，上流时尚的捍卫者们不再是领导者，他们和巴伯外套一样落伍。新工党被评论为比保守党还保守，但趣味和审美仍然足够大众、通俗，这从布莱尔的口音中就能听出来。2000年后，贵族趣味又开始浮现。反倒是保守党政治家们要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避开私立学校的教育背景，缩短他们名字中有贵族含义的复姓，掩盖他们上学时在俱乐部胡闹的事迹。
　　
　　新工党上台13年，民意调查显示人们已经厌倦了“伪善”的布莱尔文化，明确表现出对伦敦市长鲍里斯•约翰逊等精英的偏好。目前保守党是二战结束后最贵族的一代，党魁大卫•卡梅伦、多位内阁成员，以及约翰逊出身世袭贵族，他们得到的支持率并未受工党批评、经济不景气、社会反精英情绪的影响。何况，卡梅伦声称，保守党一旦赢得大选，将降低遗产税，在狩猎问题上采取自由投票。
　　
　　巴伯风是从英格兰北部城市曼彻斯特刮起来的，但在北部的老工业地区，上流时尚颇受局限。乔•莫兰是利物浦JohnMoores大学的教师，他说，卡梅伦在英格兰北部的人气并不高，巴伯服和拷花皮鞋也没有在劳动阶层中流行起来。英国重要的政治态度研究专家约翰•柯蒂斯（JohnCurtice）说，贵族色彩是攻击保守党的最便利也是最锋利的武器。“卡梅伦一旦因为各种原因不再受选民欢迎，他的上流做派就会成为他的绊脚石。内阁大臣乔治•奥茨本没有卡梅伦那么大的魅力，所以他的上流做派已经让他受到了攻击。”

　　
　　王尔德有句话说：“处理重大的事情，最要紧的是格调，不是真情。”卡梅伦之所以能战胜工党的布朗，入主唐宁街10号，在于他将格调拿捏得恰到好处。
　　
　　卡梅伦牵着妻子的手在康沃尔海滩上漫步，深情凝视妻子的眼神恰好被小报记者抢拍到了，他们就像贝克汉姆夫妇那样有明星气质。当地电台记者采访他，穿的印花上衣是什么牌子的？他说，是伯顿牌的，“你觉得太花哨吗？我都穿了好几年了”。卡梅伦则向人们展示了理想的度假模式，他用一件伯顿牌花衣裳就轻松地赢得了选民的支持。
　　
　　伯顿（Boden）是英国最大的邮购服装品牌，创建人约翰尼•伯顿（JohnnieBoden）和卡梅伦是校友，毕业于伊顿和牛津，1991年创立了 “伯顿”。“伯顿”只卖最基本、最经典的休闲装，用伯顿自己的话说：“我们不玩快速时尚的游戏，我们不卖只流行半季的衣服，我们的服装不卖给沉溺时尚的人。我不分析设计师的T台秀，也不拷贝他们。”他发现今天的富裕阶层不同于老一代，能赚钱也能玩儿，持有传统的家庭观，伯顿称他们是穿亚麻裤子的慈善家。伯顿就给他们做了亚麻裤子，以及类似“让他们感觉好极了”的服装。不知不觉，伯顿用鲜亮的色调、绚烂的印花改变了英国中产阶级的时尚观。而中产阶级也赋予伯顿休闲装“诚实、忠诚、优质、爱孩子胜过爱自己”的美德，对这个品牌极为忠诚，将伯顿服装当做了休闲时的制服。零售分析师说，伯顿的顾客对该品牌的迷恋犹如染上了烟瘾。
　　
　　保守党员、记者查尔斯•莫尔（CharlesMoore）曾撰文批评保守党存在的问题，他写道：“约翰尼•伯顿的经历足以让保守党学习良多。这个品牌强调个人主义，没有等级差别，有女孩的可爱，雄心勃勃，有南方气质，40%的业务在互联网上进行，面向中产阶级，悠闲自在又脚踏实地，同时保持了传统。伯顿是军人的儿子，是热爱自由的爱国者，他喜爱乡村生活，但是身处城市也能怡然自得。他宣扬的这种生活方式正蕴含了保守党——而不是新工党——的精神内核，工作纵然重要，家庭、友情、假日、幽默更重要。它们带领你来到一个自然美好的世界，在那里你更追求自由而不是控制，更崇尚诚实而摒弃文过饰非。”莫尔在批评保守党的同时，也暗示了新工党逐渐把国家和政府的权力扩大渗入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中，比如在全英国安装了超过400万个中央监控摄像头，推行智能身份证。这些破坏了英国引以自豪的个人主义、自由主义传统，中产阶级尤其对此感到担忧。
　　
　　今天的中产阶级并不愿追究保守党和工党的政治纲领有何不同，如果一定要做出选择，他们认同穿伯顿休闲装的政党。有评论家说，在本世纪头十年的“00年份”，政治家的关键武器不在于蓝领结抑或白领结，而是印花冲浪短裤、凸纹运动衫、领口镶蕾丝花边的衬衣。这些是伯顿服装中销量最大的。伯顿评论布莱尔不会穿休闲装，布朗则压根儿不穿休闲装，当然他的夹克也不是亚麻质地。卡梅伦却是伯顿的忠实订户，他的孩子都穿伯顿的儿童系列。因此，前副首相普雷斯科特疑惑地说，难道我们现在都不是中产阶级了吗？

　　
　　卡梅伦是英国历史上最年轻的首相，他鼓吹变革，这次产生的联合政府就是“变革”的最好证明。2005年他竞选保守党领袖时就提出变革，他果真把保守党变成了政界的“伯顿牌”。保守党给选民的印象一向是“有钱人的政党”，自格拉德斯通（1868-1894年间四度任英国首相）以来，保守党就和“落伍”紧密联系在了一起。上一任保守党首相是约翰•梅杰，老夫子形象的他竟爆出性丑闻。性丑闻中有件重要服饰——他的灰色大裤衩，无论如何不能提升保守党的形象。难怪有年轻人说保守党高层要么太老，不老的也太怪。进入21世纪，保守党悄悄向时髦靠拢，关键人物是卡梅伦之前的保守党领袖迈克尔•霍华德的夫人桑德拉。桑德拉是20世纪60年代的名模，外形、气质让她从传统的保守党女性中超脱了出来。传统的保守党女性是撒切尔夫人那样的：大波浪短发、领口带蝴蝶结的丝绸衬衣、粗花呢外套和直筒裙、方方正正的鳄鱼皮手袋、正式的浅口中跟皮鞋，以及扣式耳环、镶宝石的胸针、珍珠项链。
　　
　　卡梅伦和他的团队真正给保守党带来了变革。他与团队核心成员都有公学教育背景，普雷斯科特讽刺他们是“伊顿黑手党”。伊顿公学培养出了一类特殊的男人。一位老伊顿生说，它给学生们镀上了一层极端自信的光泽，一种说不出来的魅力。它信奉达尔文主义，毕业生奸诈、无情、残忍，这些特质混合起来尤其适合在政界生存。卡梅伦团队都住在伦敦西北部的诺丁山，被称为“诺丁山组”。伦敦市长鲍里斯•约翰逊是卡梅伦的铁杆，他有个被喻为“当代简•奥斯汀”的小说家妹妹瑞秋•约翰逊，瑞秋说，诺丁山一带的豪宅对普通人“是长久性的刺激物”，房价根本不受经济形势的影响，菲佣们的车都有专用车道。可以看出卡梅伦和伙伴非富即贵。贵族子弟们风度礼仪完美无缺，行为荒诞不经。新任文化部长韦泽（EdVaizey）曾毫不脸红地说自己光顾过脱衣舞俱乐部。现任Google公关部副总裁的维特斯通（RachelWhetstone）是卡梅伦的主要智囊，自封“诺丁山组”皇后，是另一核心成员斯蒂夫•希尔顿的前情人。卡梅伦常说 “不在于你从哪儿来，重要的是你往哪儿去”，这些人成功地将卡梅伦塑造为“托尼•布莱尔的真正接班人”，在2005年的保守党领导人竞选和2010年大选中都起了关键作用。卡梅伦担任党魁后，居然有女性高层党员穿着漂亮的豹纹中跟皮鞋出席年会。因此有评论说卡梅伦当选意味着保守党的形象从“模糊” （vague）转向了“时髦”（vogue）。
　　
　　团队中少不了卡梅伦的夫人萨曼莎。萨曼莎喜欢穿印花裙子、开司米开衫、网眼长筒袜，脚踝上纹了只海豚，是“诺丁山组”的啦啦队长。她到设计师保罗•史密斯的专卖店或高档百货公司Fenwick为卡梅伦买套装，负责打理丈夫的形象。萨曼莎是老牌文具Smythson的创意总监。她推出了一款鳄鱼皮手抓包，拿着小包参加保守党年会，经媒体报道后这个售价875英镑的小手袋成了Smythson最畅销的货品。萨曼莎把一个古板老朽的文具品牌变成了皮具奢侈品，同时也让卡梅伦的形象发生了彻底的变化。卡梅伦走低调的时髦路线，穿典雅的国产品牌基戈索（Jigsaw），用桑树牌（Mulberry）皮包，都是真正的好货色。卡梅伦还穿古董装，曾炫耀他花25英镑在全球闻名的诺丁山波特佩洛路二手市场淘到一件大衣。Smythson和保守党都是百年老品牌，经过变革，二者都具有了古典风度、富有创新精神、尊重女性、年轻有活力。卡梅伦夫妇成功地经营了这两个品牌，将两个品牌巧妙地合而为一，以“格调”为竞选下了最安全的一笔赌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