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蔓就把三个方案,刘波一个,刘波妈一个,刘波姐一个,说了一遍。还从厨房移到卫生间里讲,母亲就扒着卫生间的门框,仔细听着。蔓蔓潜意识里以刘波的 为主,大体提了一下另外两个,意思是:只要结婚了,自己是可以随意加名的;现在只所以没加,他家人不同意,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没听到自己想听的,赵妈不开心,一声不响到客厅坐着,拉着脸。
蔓蔓出来了,硬着头皮,“妈,刘波不是那样的人!”
“不是哪样的人?知人知面难知心,好话谁不会说?”母亲白了她一眼,不厌其烦掰开揉碎了说:“你傻呀,他家欺侮我们老实人呢。这不是明摆着在房子上摆 我们一道吗?要知道你是女孩子,无论婚姻中还是社会上,都处于弱势,给你一点小保障又怎么了?我好好养大的姑娘都准备嫁给他了,他还在房子上占你的便宜, 你让我心里难受知道吗傻丫头!我们不能这样上赶着嫁,没个好!你说刘波人还行,将来行不行谁又知道?但现在就这房子的做法就对我们不利。这样,好人你去 做,我来做这个坏人,只要不合我的愿,我就不答应。你可不要跟我犯倔啊蔓蔓,我是你妈,我能害你吗?你想想,要是将来真出个什么事,过不下去了,你想想你 一个女孩子,青春没了,年纪大了,万一还带个孩子,工作也给耽误了,你怎么办啊?好男人谁还要咱?”
“妈!”蔓蔓对老妈明目张胆地唱衰自己不满。
“叫什么叫,不到时候什么话都好说,真到那一步,哼,你就知道人间世态炎凉了。再说,你现在是一个姑娘家,还没出嫁,还是香饽饽,他们就这么算计咱, 真到那一步,恐怕你什么也捞不着,这年头女方被逼净身出户的也不是没有,看看咱家后面李大庆的老婆,当年也是一溜小车吹吹打打迎娶进来的,现在动不动就被 婆家人指着脑门数落,家门也不让进。昨晚你没听到?住婆家的房子,婆婆不让进门!出嫁时说的怪好听:反正就这一个儿子,将来我们去了,什么都会留给你们! “然后压低了声音,指着自家大门,大门对面是鲁妈家,“想想这个老妈子的闺女-----刚才她还坐在这里跟我诉苦呢,说鲁明月现在生活多么多么容易,连个 住的地方也没有,天天挤在婆婆的眼皮底下受气.......现在再后悔有什么用?嫁出去快十年了,哪次回来不是拉长个脸?哪回不关起门抱着老娘哭?”
蔓蔓叹气,“妈,多少年的老皇历了,你提这干嘛?哪能人人都像她们家这样,你都成惊弓之鸟的心态了。”
“这前车后辙,你可不能不当回事,都是血的经验和教训啊!多少年,才不过十年!人家孩子才上三年级。这些当妈的当年要是有一个为孩子着想,强硬一点,孩子都不会像现在这么难受!现实的镜子这么多,我不是为你做个保险嘛。”
6
那天刘波回家更晚,哼着小调,疲劳中喜气洋洋的。当时王老师正窝在沙发上捋着贝贝的长毛看电视剧《乡村爱情》,乐不可支。老头在听电视,手里捧着《精 品购物指南》看上面的明星八卦新闻。自两年前得过一次脑梗,在医院躺了多半个月,医生一席话惊醒梦中人啊,出院后老头就完全变了一个人,什么也不管不问 了,吃了玩、玩了睡成了过日子的主业。家中每个人也都体谅他,有事也不再找他。
儿子进门,当妈的把凉茶从大杯子里倒进儿子的专用杯里,放一边等着。儿子第一件事就是去卫生间放水,然后回房间,第一眼就看见自己并不平顺的床上睡着一个孩子,回到门口大叫:“干嘛放我床上啊?”
王老师连紧把电视关小点,压低嗓音,“今天这肖家的王八蛋邪性了,说什么不在我床上,非跑到你床上躺着不可!”
“他到处跑,到处打滚,脏得要命,我床单还让不让人睡了?”
“都睡了再说也晚了,明天给你洗!真是,好像你自己多干净似的,我不给你洗,你也没洗过,也没嫌自己脏过!”当妈的过来把倔倔的儿子拉到沙发客厅里,“他和他爹在这里吃的饭,他爹吃完去办事了现在还没回来,刚才你姐打电话说一会儿过来接。你回来这么晚?”
刘波一边喝水一边回避母亲关爱的眼神。一般他心情爽时,不是加工资了就是约会女友了,但前者一年运气好也就一回,后者则是生活中常见的频率。母亲早就摸着儿子情绪的规律了,只是有时爱逗儿子,与儿子聊天,探知他的感情动向也是她最近生活的主业。
“又找蔓蔓去了?”
“吃了顿饭。”
“她怎么说?把咱家的方案给她汇报了吗?”
汇报这一词,就有逗弄、善意嘲讽儿子的意思。往往弄得这儿子不是不好意思,就是恼也不是,羞也不是。“说了,没问题!”
“哪个方案没问题?是你姐的,还是我说的?”
刘波盯着屏幕想了一下,有点打马虎眼,“哎,你打听这么清楚干嘛?最后全弄利索了再向您汇报。”
“嗯,干嘛不给我说呀?我是你妈呀,给你参谋参谋,有个厉害的丈母娘呢,我给你参谋着你少走弯路。”然后电视也不关心了,督促儿子,“快点给我说说,这房子联名的事你们怎么商量的?”
儿子突然说:“她妈要给她七八万块的嫁妆,是现金。”
老太太愣了一下,就听电话响了起来,大闺女刘静开车等在楼下了,在问是上去接孩子还是给送下来。老妈连忙说:“你弟回来了,等着吧,让他给抱下去!豆豆你也抱不动,上来也白累。”
类似这样的话总隐隐让刘静不开心,只要这个弟弟帮自己做点哪怕针尖大的事,亲妈总是当功德无量的事给大声显摆出来,不仅让自己知道,还得留下深刻印象。好像自己帮他做了很多事,他也有回报似的。当然这也算回报,不是那种毫无指望的付出。
一会儿,刘波抱着睡得沉沉的外甥从楼道里走出来。刘静连忙下车,把后面车门打开,小心地把孩子放在后座上,用一件衬衣把孩子肚子盖上。
刘波对这个厉害的姐姐还是挺尊重的,蛮真诚地问了声:怎么下班这么晚?吃饭了没?
刘静单独面对弟弟时,也没什么意见,老实孩子,就是能力差了点。“这一段时间工作忙,外面吃的。”但一回头看到老妈那胖胖的身影追出来,嘴里老远就亲 热地嚷嚷着:“这小王八蛋......小破孩,奶奶的真是让人费心费力,我可没力气帮你养,吃饭不好好吃,把筷子给我们扔的到处都是,睡觉还挑床,不睡我 的床了,就见他舅舅的床好,非在他舅舅的床上赖着......看你们惯得什么孩子,奶奶的腿!以后别再扔到我这里,看不了!”
就这一刻,真是说不出的嫌恶与厌倦,也可能工作一天了忍受力达到了极限,刘静什么也没说,在母亲来到之前上了车,飞快地开走了。
刘波转过头对母亲,“守着我姐你别骂豆豆,惹气生。”
王老师不以为意,“我没骂他呀,都是背着骂的。”然后哼了一声,“骂他奶奶还不是应该的,就是事儿多。”
母子俩往回走。当妈的继续追问:“蔓蔓说她家里给八九万现金当嫁妆?”
“嗯,我听着是这个意思。”
老太太寻思着,“不多,现在嫁闺女,一般都陪嫁个车,男方出房,女方陪车,不陪车的也得送20万的东西。这八九万能买个什么档次的?”
在电梯里,儿子告诉母亲:“没打算买车,又是房,又是车,将来说不定还有孩子,压大力!这钱用在房子装修上吧,家电也得花钱啊。”
当妈的一听到“还有孩子”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脑袋有点愣,寻思了一会儿,觉得十有八九差不多了。回到家里,又追到儿子卧室,看着儿子坐到床上脱臭裤子,那股熏心的臭酸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