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节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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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若一边走一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贡嘎机场,是她所见过的最小的机场,也是最美丽的机场。清一色的越野车排在停车场里,着民族服的、汉服的司机站在围 栏边吹牛聊天。迎客的捧着哈达,围着接的客人,高声谈笑着。甚至还有一支牦牛舞队,随着鼓点欢快起舞,四个身着艳丽民族服装的姑娘端着青稞酒,对一个好像 官员的汉族人唱酒歌。
普布说他们接的是援藏干部。
高亢亮丽的歌声极具感染力,让听的人不由地快乐起来。如不是碍于情面,尼若真想停下脚步好好欣赏一下。尼若把围巾甩在身后,清凉的空气吸进鼻腔,五脏六肺都在拚了命地收缩。
车子慢慢驶出贡嘎机场,穿过嘎拉山遂道,沿着拉萨河向前驰去。尼若打开车窗,眼睛看向连绵的群山。尼若出发之前作了很多工作,查了方方面面的资料,环 境的、民俗的、宗教的……还买了小学各科的铺导教材,只是想准备充分一些。这是她做事的习惯,无论干什么,总是尽可能地准备充分。然而此时,看着弯弯曲曲 的河水向后掠去时,她觉得在网上查找到那些资料仅仅是一些数字性的概念。陆路博客中的西藏,天永远都是那么蓝、深沉得如老人;水永远是那么清、如孩子的眼 睛;为什么自己看到的河水是浑浊的呢?
她发了个短信给陆路,说我看到你拍的拉萨河了,不过水是浑的。
他回说因为现在是雨季,河水要过了雨季才会清澈。记住不要多活动,以防高反。
她回了两个字“谢谢”,然后打了个电话给儿子,说自己到了一切顺利,这里真的很漂亮,希望儿子放假时来玩玩。儿子高兴地答应了。放下电话想了一下还是 拨了叶磊的号码,无论如何总是还没离,不管人家关心与否,自己总该尽到自己的责任不是?那知叶磊一接电话就说:“知道了,你自己注意,我在打麻将”就挂 了。
尼若觉得有点扫兴,此时的她,初到西藏的兴奋充塞着身体的每个细胞,她想跟人说说她看到的一切,说说看到的云有多美天有多蓝。
公路一直顺着河谷蜿蜒。两边夹击的山势高低起伏连绵不绝却又寸草不生,而低处的河谷地带又绿绿葱葱,向阳的山坡上铺着开满紫花的沙生槐。尼若曾经在网 上专门查过沙生槐的资料,知道它属于灌木类,有刺,根系发达,生命力强,就是在沙漠里也能想法让自己存活下去,在自己要去的那个小学周围有很多这样的植 物,老百姓把它当成薪柴。
“这是西藏最美的时候,氧气充足,山都是绿的。”普布回过头来笑着说。
尼若“哦”了一声,抬头往山上看去,光秃秃的实在看不出“绿”在哪里。偶尔一星半点的绿也只是意思意思,跟内地的“绿”真不是一个概念。陆路博客那些 精美的图片,光影交错的景物是真实的吗?皱纹密布的老人、满面尘土的孩子、低头浅笑的牧女……陆路在一篇博文里说,那是一个眼在天堂、身在地狱的地方。尼 若曾在评论里问过他为什么?他回答说是那里的公路可以把他前半生所见过的公路灾害集中起来还要多,那里的风景却可以让他回来后再不想去任何地方。
尼若是偶尔看到陆路博客的,起初是那些美仑美奂的图片引起了她的好奇。那里的山水、那些夏天也穿皮袄的牧民吸引了她,继而开始在网上搜索关于“西藏” 的一切,连高原心脏病该采取什么样的治疗方案她都在心里琢磨过,倒不是因为有一天用得着,她只是带着好奇心加上习惯性就做了这些工作。
没有想到有一天真的能置身于这片大山大水里。幼时匆匆离开,大脑还没来得贮存关于西藏的片段。冥冥之中,真像是天注定的一般,在想逃离的时候首先想到 的是这片高原,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缘”吧?填表之前,她给陆路留言,说了打算去西藏支教的事,感谢他的博客这一年多带给自己的惊喜,希望能够亲自去看一看 他镜头中的风景,然后留了办公室的电话。
第一次在电话里听到他的声音那天,她刚查完房回到办公室。听到他在电话里说自己是“不为”的主人叫陆路时,尼若心里竟泛起莫名其妙的紧张感。慕名已久 却没见过面,对于他的了解仅来自于更新得极快的博文和精美的图片。当然,时不时地他就失踪了。总是去西藏了,然后带回一大批美得无法言说的图给她们这些翘 首期盼却不能想走就走的人打发无聊的时光。突然,那个天马行空的男人真真实实的存在于电话线的另一端。听到他略带磁性的低沉桑音,尼若感觉有些惴惴不安却 又说不清为何会不安。
这种奇妙的感觉很长时间都在困惑着尼若。
出发之前,她又接到陆路的电话。
“记得到了拉萨要买一盒高原安,那玩意儿对付高反特管用。你去的地方比较冷,多带些厚衣服,羽绒服也带上,用得着。”他呆嘱着,如老父般的慢条斯理, 然而却让尼若感动了。这种陌生又熟悉的关怀,尼若经年不曾有过。她习惯了严肃,习惯了三句话能说清绝不说第四句。还没上高原,第一份温暖却来自于一个陌生 的男人,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感动?
尼若一直好奇陆路为什么取了个“不为”的网名?然而这份“好奇”只放在心里。网上的东西,哪个是真哪个是假?谁能慧眼看明白呢?假作真时真亦假,浑浑噩噩地过,把这个世界看成黑白的,就会少些烦恼。
尼若把心思收回到当下。“普布,西藏降雨都集中在七、八、九三个月吗?”
“是啊,所以你来得正是时候,这个季节游客最多,如果不提前预订宾馆,来了都找不到住处。有些游客没住的地方,临时在桑拿房过夜呢。”
“哦……”尼若应了一声,却不知接下去要问什么。她不是个擅于言词的人,总是有什么说什么,没有就闭口不言。闲聊不是她的特长。
“王老师,你们乡长知道你来,可高兴了,说那些小孩子终于有老师了。今天都打了五六个电话问我接到你没有。”普布倒是毫不在意,一口一个“王老师”, 叫得尼若颇不自在。习惯了“王医生”称呼,突然之间换成“王老师”还真有点别扭。持手术刀的手拿起粉笔,不知是否稳当?
“能跟我说说那个学校吗?几个年级?”尼若轻声问。
“好像是三个年级,我也不太清楚,到了问接你的人吧。对了,王老师,你寄的教材全到了,他们乡上都来人提回去了。”
“麻烦你了,普布。”
“麻烦啥呢,王老师,你才辛苦,这么远的来支教,听说你还是位医生呢。”
“是啊,不知道我这个医生变成老师,合不合格呢?”
“肯定没问题,低年级嘛,很容易教的!”
“怎么说也是老师啊,再说我语言还不通。”尼若说,拿起傻瓜机对着窗外按了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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