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节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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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已经走出很远的父亲大声喊自己的名字,但丁这才反应过来。
聚会果然和自己预想的一样,充满了肉麻的吹捧和无聊的炫耀,但丁早早把自己藏在了一个角落,开始了漫长的煎熬。
直到那一抹粉红的到来。
但丁做梦也想不到这么快就又见到了刚才的小姑娘,他一改平时的羞涩,热情万分地给上前打招呼。
“嗨,你好,又见到你了。”
“你好。”
“我叫但丁,你呢?”
“恩,我叫贝特丽丝……”
这是九岁的但丁和八岁的贝特丽丝的第一次相遇,可让但丁万万没有料到的是,第二次相逢已经是在九年之后,那时贝特丽丝已嫁为他人妇,一年之后,这位美丽的少女,告别了这个世界,她一起带走的,还有但丁对爱情的全部梦想。
又一个十年过去了,为了纪念这段从未开始,如同水中花镜中月似的“爱情”,但丁满怀激情地写下了一首诗,这就是他的处女作:《新生》。
夜的最初三小时已逝去,
每颗星星都照耀着我们。
我的爱情来的多么突然,
至今想起仍震撼我心魂。
四
几百年后,一个画家发挥自己想象,把这一对少男少女在桥上初次相见的情形用手中的画笔完美地描绘出来,这就是著名画家亨利豪里达的不朽名作《但丁与贝特丽丝的邂逅》。
为什么说是想象呢?因为本人曾特地仔细观摩过这幅世界名画,无论如何,画中的女主角也不像只有八岁的样子。
平心而论,但丁的《新生》虽然是包含热情之作,但单纯从文学性上看,这诗只能算个及格,最多也就和“我家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外一棵也是枣树”这等水平打个平手。
这首诗的真正意义在于,它开创了一个崭新的时代。
在基督教一统天下的中世纪,拉丁文是唯一批准的官方语言,无论是神学、哲学,还是文学、科学等各个领域,无一不是拉丁文的天下。地方方言被认为是低级 落后的代名词,根本就不可能登上大雅之堂。像我们今天举国热衷入学求职出国装B居家旅行必备的英文,在当时,恐怕只有在某个偏僻小山村里才能一觅芳踪。
但丁打破了这个局面,他彻底放弃了当时通用的拉丁语,而改用他的母语——意大利语来写作,一举突破了拉丁文独霸文坛的局面,使人耳目一新,实乃开创新时代的第一人。
成年之后的但丁当过兵,打过仗,坐过牢,走过很多地方,交过很多朋友,也有了很多敌人,其中来头最大的一位,是教皇。
教皇位高权重,按道理不该和名为贵族实为穷鬼的但丁较劲,但不是教皇不宽容,实在是但丁这个家伙啊,太麻烦了!
但丁从小在大街上游荡,养成了他无拘无束、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他的名言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这和又要禁欲,又要苦修,这不准那不准的教 规简直就是天敌,因此但丁屡屡出言讽刺天主教,今天说教皇有私生子,明天说某主教有性丑闻,后天说某某修道院贪污了很多公款,偏偏他还小有名气,偏偏,他 的爆料竟然是真的!
不惩罚但丁,教皇脸面何在?!天主教脸面何在?!上帝他老人家脸面何在?!
教皇生气了,他马上采取跨省追捕行动,直接把已近不惑之年的但丁赶出了佛罗伦萨,终生不得返回!
但丁一向是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人,你狠,你能把爷赶出去,爷是拿你没办法,但爷手里还有一只笔!
出于对教会的愤怒,出于对初恋的思念,出于对童年的回忆,出于对未来的向往,在人生最痛苦的岁月里,但丁写出了他一生中最伟大的作品:《神曲》。
作为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文学作品之一,《神曲》所获得的赞誉之辞是汗牛充栋,数不胜数,随便放狗一搜就是上百万条结果。有人说《神曲》反应了现实中的 种种尖锐矛盾,揭露了宗教的黑暗与罪恶,以及鞭笞了新兴资产阶级对人民的剥削压迫等,对此我不做评价。在本人看来,但丁也许想到了那么多忧国忧民的大道 理,但他写这个的真正目的其实很简单,一是为了报复,二是为了怀念。
《神曲》是一篇结构复杂、内容庞大的长篇诗歌,分为《地狱》、《炼狱》和《天堂》三部,每部由三十三首诗组成,加上序曲,共计一百多首,洋洋洒洒长达一万四千行。
内容讲述了作者但丁本人一次奇特的梦游经历:但丁三十五岁那年,一次,他在一个幽暗的森林里迷了路,只得像没头苍蝇一样东走西窜。天亮后,他来到一座 不知名的小山脚下,就在他准备翻过此山时,忽然前面出现了三只猛兽:一只豹、一头狮子和一头母狼。它们虎视眈眈地挡住了他的去路。前有猛兽,后是幽谷。正 当他陷入进退两难走投无路的时候,一个人出现了,这是罗马诗人维吉尔的灵魂。这位代表着人类理性的古代诗人将但丁引进了地狱之门,两人遍游地狱、炼狱,然 后穿过地底中心,通过耶路撒冷附近的海面,攀上“净界”之山,山顶便是“地上乐园”。维吉尔到此悄然退场。接着,圣母玛丽亚派来了一名美丽的天使,把他接 上天国,畅游天堂,最后与上帝会面。
但丁在地狱里闲逛的时候,他遇到了好几位老熟人,其中包括已故的前几任教皇,还包括目前还活着的,把他赶出故乡的那位现任……真是不要轻易得罪文化人啊!
而那位美丽善良的天使呢?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初恋情人,贝特丽丝!
从表面上看,《神曲》里依然描述了种种神学的观点,比如天堂啊、地狱啊,等等。但实际上,这是一幅名副其实的颠覆之作,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那位本号 称上帝代言人的教皇,居然被上帝打入了永不超生的地狱……在天主教一统天下的年代,这需要何等的勇气,这是何等的离经叛道!
流落他乡的但丁最终也没有能够回到故土,终其一生,他的生活一直是在颠沛流离、穷困潦倒中度过。但历史会永远记住这个曾经的叛逆少年,他敢爱敢恨,快意恩仇,用自己无畏的勇气,为人战胜神,为世俗战胜宗教,为光明最终战胜黑暗,打响了第一枪!
公元1321年,但丁客死他乡的消息传回了家乡佛罗伦萨,一个十七岁的少年为此噩耗痛哭不已,他的父亲是但丁最好的朋友,他本人是但丁的铁杆支持者,这个年轻的粉丝就是排名人文三杰第二位的彼特拉克(Petrarch)。
彼特拉克家本是佛罗伦萨的名门望族,几代人都是当地有名的法官。但就在他出生前两年,父亲因为支持好朋友但丁,被教会赶出了家乡,一家人背井离乡来到 了意大利中部城市阿雷佐。两年后的1304年,彼特拉克出生于此。阿雷佐距离佛罗伦萨并不远,父亲为了避免教会进一步的迫害,又通过朋友,辗转反侧把家重 新安在了位于法国的普罗旺斯。
普罗旺斯是一个美丽的地方,那里有着温暖湿润的气候,充沛明亮的阳光,和漫山遍野的薰衣草。在这个美丽又浪漫的地方,彼特拉克度过了他幸福的童年,至少,比但丁的童年幸福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