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牧人叽叽喳喳的议论，特别是看到人群中达娃那不屑的目光，次旺更加愤怒。这个女人，曾经在自己身下宛转求欢，只为让自己饶过她男人一命，如今也来 看笑话了。他恨恨的盯了那张脸一眼，对方竟然笑脸相迎。他受不了那笑，那上弯的嘴角，鄙夷的目光，无一不是在用钝刀子割他的心。次旺猛然抄起身边拾粪的夹 子冲进帐篷，冲女儿的头上就是一下，鲜血顿时顺着央吉的额角流了下来。
　　
　　女人哭喊着扑了过去。
　　
　　外面的人群开始骚动，有两个男人走出人群，钻进帐篷，把次旺拉了出来。
　　
　　达娃看着垂头丧气的次旺，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这样的笑，在次旺看来无疑是抽他的耳光。对达娃，他一直是又爱又恨的，爱的是这个女人无论何时，都是一副风情万种的样子。他喜欢这样的女人，只有这样 的女人才能激起他骨子里的雄性激素。然而他又恨着达娃，因为达娃看不上他，无论他过去多风光现在多失落，他在达娃的眼里都跟狗屎一样。
　　
　　这次事情的起因是央吉怀孕了，孩子是石达的。
　　
　　未婚先孕在草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草原的夜是寂寞的，寂寞的男人女人总要找点事做，钻帐篷也就成了夜色下最普遍的娱乐方式。当然，这种娱乐是有后果 的，那就是女方怀孕了。既然大家都认可夜色下的行为只是一种游戏，当然就得遵守游戏规则，有了后果共同存担。姑娘生下孩子自己抚养，男人适当给些牦牛绵羊 作为补偿。
　　
　　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祖先是这么处理的，现在的草原人依旧这么处理。
　　
　　次旺找了族长和队长单增，请他们出面，把石达的父母请了来，就央吉肚里的娃娃商量赔偿的事，对方答应给两头牦牛十只绵羊。约定俗成的方法，前后不到一刻钟，就决定了央吉腹里孩子的命运，当事人甚至连面都没照一下。奇怪吗？放在草原上，这事一点都不奇怪。
　　
　　草原人自有自己的道德标准。首先是生命要得到尊重。不管这个生命来自谁的血缘，他既然来了，就是草原的一分子，是牧人的后代，理所当然地享受牧人后代 的待遇：有羊有牦牛。知道父亲或是不知道父亲都没关系，有母亲就行了，母亲的脊背才是孩子成长的摇篮。你看那草原上跑过的动物，哪一个生命是由父亲抚养的 呢？只要母亲不倒，只要母亲还在微笑，新的生命总是源源不断，草原也才能欣欣向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