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节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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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扎看着卓麦盯着措姆的脸,眼神一会迷蒙一会欣喜的,心里有些不舒服了。这个汉人,一天到晚在草原上晃悠,不会是看上措姆了吧?自己不在的时候,他们是不是经常在一起?日久生情了吗?他去钻过措姆的帐篷没有?
“你想留在草原吗?”公扎别有深意地问。
“想啊。”卓麦笑着说。想起昌都高高的山、深深的峡谷,半山腰的草坝子……她赶着一群羊向他走来,单纯而开心的笑脸,那该是多么幸福而满足的日子啊
“你想找个牧女结婚?”
“嗯。”卓麦点着头。多想娶她啊,一生一世,相伴着,就在那大山深处,雪山脚下,永不分离。
“好啊好啊,咱们错鄂草原的姑娘多的是,自你来后,她们老往我们这边跑。就连湖对岸的姑娘都来看你了。卓,只要你愿意,咱们这儿的美丽姑娘随你挑了!”措姆笑着大声说。
看着措姆的笑脸,卓再一次失神。嘴里喃喃地念着:“太像了,实在太像了!”
“什么?”公扎和措姆不明所以,同声问:“什么太像了?”
卓麦还来不及回答。远处就传来措姆阿妈白拉的喊声:“措姆,卓医生,肉煮好了,回来吧!”看到公扎,脸色一变,向草地上“呸”了一声。
措姆向公扎扮了个鬼脸,和卓麦一起向自家的帐篷走去。
公扎看着俩人修长的背影,再一次皱起了眉头。
这时,远处一声狼嚎穿云破雾而来,在夕阳西下的草原上显得那么凄怆迷离。
公扎皱起眉头,向远处的群山看了一会儿。连续几天的紧张等待,狼没有来,只是那嚎叫时时响起。
人们的等待有些乏了。
此时,长期狩猎的经验告诉公扎,今夜只怕不再平静。
他摸着老叉子枪,就像抚摸着自己的情人。心里竟有着几丝期待。这么多年在部队,虽说也出猎,但都是陪着领导,偶尔放一枪,实在不过瘾。一直渴望退伍回到草原后,扛上老叉子枪,骑上马,带着心爱的女人,像阿爸当年那样,穿行在雪山草地间,快意人生。
公扎的神经却绷得更紧。他吩咐正在削肉吃的弟弟们,说今晚狼可能要来,轮流睡觉,不用脱靴子,叫阿妈把獒放开。
大家都点头答应着。公扎虽说在家时间少,从小的经验加上他的沉着冷静,只要回到草原,他仍是兄弟的中心。
一个好猎手,需要的不仅仅是经验,直觉同等重要。
狂风夹了细沙,没完没了地刮着,就好像世界末日要来了一样。
疲乏的人们都有些担心的望着帐篷外,仿佛今夜一过,明天草原就不存在了。
家长们总是先冷静下来,就算心里害怕也得强装坚强,召呼着慌乱的女人和孩子,安顿好自己的帐篷,把枪和刀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不管这夜里有没有事,总得给自己一个安慰不是?
狼嚎一声接一声响起,人人心里都瘆得慌。
后半夜,嚎叫声突然没了。
守夜的人松了一口气。
公扎却提着枪带着三个弟弟去了羊圈,在前面五十米的位置找了个顺风的土窝子趴下来。
狂风依旧刮着,沙石依旧在飞舞。
四兄弟没有说话,狐帽压得很低,只是静静的看着草原另一头。
公扎的鼻翼不着痕迹的翕动着,风里传来一丝淡淡的腥味。他把身子再往下缩了一下,示意三个弟弟去羊圈处,叫醒守夜的人。
弟弟们猫着腰去了。公扎再次把自己缩紧了一些,眼睛透过微动的狐帽边缘紧紧的盯着黑暗的前方。
腥味越来越浓,却没见到狼出现。
公扎不急,他知道它们正朝着这边来。他甚至能想象出它们来时的样子。它们没有奔跑,怕惊醒了看夜的人,它们只是轻轻的,着地时甚至连草都不愿踩断。一 连十几天的夜嚎,就是为了麻痹牧人,让牧人认为它们只是叫一叫,并不是真的要来打劫。公扎是懂狼的,小时候常跟父亲一起打它们的伏击,对狼们的生活习惯了 如指掌。
狼是草原上最聪明的动物,它们知道怎么把牺牲降到最低。
渐渐,迷蒙的沙雾尽头出现了几个黑点,悄悄的,如果不仔细看就会当成是草原上的小土包。但公扎不会,这片山水哪里是什么样子早已根置在他的骨子里了。
黑点越来越多,继而变成密密麻麻一片。
公扎仍没动,只是静静的看着。
小麻点慢慢分开了成了三路,三路又分别呈扇形悄悄地向三个羊圈移动。
公扎知道,他不能再藏着了,尽管他很想藏着,再近一点射击将会有更大的收获,将会更显出猎手的本色。但他不能,三个羊圈关着牧人们一年的“口粮”啊。 部队教会他:个人的英雄壮举永远不能跟集体的利益冲突。哪怕只有两个人,都要先考虑自己的行动是否符合两人共同的利益。于是他端起枪,瞄准了中间走在前面 的狼,轻轻扣动扳机,一声枪响沉闷而短促,那只狼倒下了,其它狼蓦然停止了脚步,慌乱地四处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