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节 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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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从门口的杂物框里掏出个小小的牛皮口袋,打开扎着的牛皮绳,从里面掏出一粒黑色的药丸。这是一个扎多活佛过去送给他的疗伤药,治外伤效果很好。一共两粒,他被狼咬伤时用过一粒,还剩一粒。
达娃忧伤地看着男人,“你可要想好了,他亲妹妹都不管,你又何苦去惹火烧身?”
伦珠看了女人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伸给了儿子,“给扎多送去。”
“小心点,别让人发现了!”达娃见无法劝阻男人,只能转身叮嘱儿子。
公扎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外面很安静,狗儿们都守在各自的帐篷边,闭着眼打瞌睡。见公扎走过,只是抬眼皮瞅了一眼,便低了头继续睡觉。
公扎装着找地方拉屎的样子往帐篷点后面的草地上走去,到了东头那顶孤零零的小帐篷边,见四下无人,一掀门帘迅速钻了进去。
扎多并没睡着,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谁?”
“是我!”公扎小声说。蹲到榻边,把手上的药递过去。“阿爸让我送给你。”
扎多接过,看都没看就放进嘴里嚼了起来。公扎借着微弱的月光赶紧倒了一碗凉水给他,扎多接过喝了两口咽下。
“那个佛像……”公扎小声地,想告诉他那尊佛像自己藏了起来。
“什么佛像,我不知道。你回去吧,快点回去!”老人打断了他,向他挥着手。
公扎抬起头看着榻上的老人,老人也正看着他。老人的眼光睿智而空灵,仿佛什么都有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公扎的眼光定定的,迷茫中带了一丝惶惑。
一老一少的眼神纠结在一起,然后同时点了点头。
“我明天去给你采药。”公扎说,悄悄地钻出了帐篷,扎多欣慰地笑了,回身躺下。
公扎看了一眼空旷的原野和安静的帐篷点,吹起口哨,装着拉完屎的样子回去了。
接下来日子,革命之火依旧烧得轰轰烈烈,大人们都在忙着学习毛主席语录,公扎还是放羊拾牛粪,日子一如从前。
那天晚上半夜,伦珠拍醒公扎,背上叉子枪,公扎很有默契地爬起来穿上皮袄,戴了狐帽。达娃给伦珠系着腰带,叮嘱着小心些,打不到就早点回来。伦珠点着头,掀帘出去,公扎跟在后面,父子俩没敢骑马,带了牧羊的獒朵嘎,悄悄地往河谷里走去。
猎人外出,少则一天,多则十来天,会耽误队里的活。公社针对这种情况两天前下了文,不准牧人私下外出打猎,几天不回来,破坏了抓革命促生产,以不服从集体统一安排处理,冬宰时分肉取消一个人的量。
命令倒是下来了,真正执行起来还是有些难度。青黄不接的季节,头年分下来的肉早吃光了,填不饱肚子,大人还好说,小孩子可不管革命不革命,饿了就“哇哇”大哭。
公扎跟在父亲身后,父子俩走在河谷里,獒跟在身边。除了嚓嚓的脚步声,四周安静极了。
转过湖弯,远离了定居点后父子俩才敢小声说话。
“他的腿还没好,你明天上山时记得再采点药回来。”父亲说。
“好的,阿爸!”
“悄悄放在他的帐篷边,别让人发现了!”
“嗯。”公扎点了点头,“阿爸,扎多认识喀果吗?”
“不知道。怎么啦?”
“那天我见他在沙子上画喀果的样子,还画了个三角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