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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鬼割草下篇

  
  “你们中国人大大的聪明,这种不需要任何建筑材料的居室,很有创意嘛,呵呵!”
  
  “福田老板歇着,这穷人家的窑洞,没啥稀奇的,穷乡僻壤的,只是要委屈您这位大老板啦。”向导顺手取了炕头上铜灯台,出门到破屋里添油去了。把这位东 洋财神伺候好,有了一百块袁大头,再添些,盖三间新瓦房不成问题。盖了新瓦房,说亲的就会找上门来,赶都赶不走,家有梧桐树,不愁没有金凤凰。
  
  不一会儿,菜油灯就亮了起来。
  
  向导这次从西安回来,带了些上好的茶叶和点心,他买不起时髦的纸烟,却学会了偶尔品茶享受,上好的白瓷茶具就免了,家里的瓷碗多的是。
  
  福田正雄端着大瓷碗,喝着向导递过来的茶:“老弟,你的茶真的不错,非常香的上好的龙井!”
  
  “福田老板对茶真是个行家,一口就尝出来了。我还带了些铁观音,可惜没买到紫砂的茶具呀,据说,一般的茶器泡出来的铁观音不地道!”向导遗憾地说。
  
  “是的,没关系,回西安我送老弟一套正宗的紫砂茶具!”福田正雄虽然喝着茶,但眼睛却一直未离开亮着灯的青铜灯具。
  
  向导看出了福田的意思:“福田老板看上我家的灯具了吗?那是我父亲结婚时,从县城的旧货摊上买回来的,大概有八十多个年头了吧,都让清油弄得不成样子了,呵呵!”
  
  “这可能是一盏明末清初的青铜灯具,富贵官宦人家的照明用具,做工考究上乘,非寻常之物,老弟不会舍得出手的,我就不夺君子之爱了!”
  
  福田正雄在中国走南闯北有些年头了,他对中国古器的判定经验和敏感程度,已绝非当年那个莽撞的文物贩子可比,只是他心下非常震惊,这周原的寻常百姓家里也卧虎藏龙。
  
  “只要福田老板能资助些财力,帮老弟翻修了家里的这三间破房子,这盏老灯,我做主了,送给您做个念想,以后看见了,记着您在中国的周原,还有个记挂着您的老弟就行。”
  
  向导开口做了个顺水人情,他可不想错过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他知道,这个收购贩卖中国古董的东洋人有的是钱。
  
  “好!一言为定!别说三间,六间都行,包在我福田身上啦!”福田从怀中掏出一大锭红纸裹着的银圆来,给向导拍在了炕头上。
  
  “老弟先收下,这趟出来带的钱不多,这是六十块,后边到了西安,我再给你补上。你我异地相逢,又是患难之交,以后打交道的时候多着呢,那个蝎子洞的愿还未了,下回,我们就在老弟的新房里喝铁观音如何?”


  
  向导接了袁大头,激动得差点没给福田正雄跪下,想想自己虽然穷,但这里是自家的地盘,磕头下跪就丢了面子,所以还是收了腿脚,点头抱拳算是谢过。
  
  “没什么好饭菜招待福田老板,我烧了两碗豆粥,还有些从城里带回来的点心,将就着吃吧,这里不比长安城,先凑合着。”向导给福田正雄倒了一碗家酿的稠酒,递上去说。
  
  “哟西!味道比老西凤好多啦!是老弟的手艺?”福田一仰脖子,把一碗稠酒全干下去了。
  
  “是的,粮食发酵后,在草堆里捂的,周原人家家都会做。”向导又给福田添了一碗。
  
  两人吃喝完毕,向导已经疲倦地打起了哈欠,和衣倒在了炕上,要去做他三间新瓦房的美梦了。
  
  福田正雄赶紧问向导要了半碗菜油,准备好放在了自己的手头,他可不想摸黑在这个土洞里过一晚。再说怀里揣着的短剑还没仔细看过,等一会儿向导睡熟了,偷着拿短剑出来,在灯下好好鉴赏。
  
  虽然此次舍了些钱财,终归不虚此行,怀里总算有了个一手的古器,至于那几条今天在蝎子洞古墓丧生的性命,他根本就没有劳神去想。

  
  对于这种依靠动植物油燃烧来照明的古灯具,福田正雄并不陌生,中国自汉代就有了这个东西,发展到明清,青铜灯盏的工艺制作水平,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眼前这个东西,造型端庄,纹饰精美华丽,要是放在英国或者美国的古董交易市场上,何止值区区的一百块袁大头。
  
  夜深人静,除了外面偶尔传来的一两声狗叫,只能听到脚下向导此起彼伏的呼噜声。福田正雄端起油碗,给青铜灯里添满了油,静下心来,慢慢地把手伸进了自己的怀里,王贼头舍命带出来的宝贝,已经在他怀里暖热了。
  
  就在福田正雄把手搭上短剑柄,正要掏出来的时候,关着的窑门突然“咣当咣当”地响了起来,好像有人在外面推似的。福田正雄拿开按着剑柄的手,迅速地掏出枪,打开了保险跳下炕,轻手轻脚地跑到窑门跟前,窑门又突然不响了。
  
  大概是外面在吹风吧,福田正雄放下枪,坐到炕上,又把手伸进了怀里,还没等摸到剑柄,眼前的菜油灯突然灭了,紧跟着窑门又急促地“咣当咣当”了起来,一阵紧似一阵。他不得不放弃了拿出短剑,又摸黑操起手边的枪,跳下炕,冲向窑门口,但窑门又没了声音。
  
  福田正雄心里不踏实,还是摸黑打开了窑门,外面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也感觉不到有一丝丝的风在吹,他摸出了火柴,划了几根,在窑门口周围四下看了看,什么也没有发现,他还故意咳嗽了两声,周围安静得啥动静都没有。


  
  福田正雄退回了窑洞,点亮了油灯,再去把窑门紧紧地插上。奇怪了,谁在推门?难道是向导本村的邻居好友,半夜过来找他,看见窑里有陌生的客人,又转身离去了?
  
  他看了一眼向导,这么大的动静,他竟然毫无感觉,睡得跟个死猪一样,福田想把向导摇醒来,又想想自己怀里的宝贝,是几条人命换来的,还是不让他知道的好。
  
  福田搓了搓双手,把枪收了起来,这么安静的乡下,要是不小心走了火,他一个外乡人,恐怕很难脱得了身。
  
  他拿火柴棍挑了挑灯芯,向燃烧着的火苗,使劲吹了几口气,很旺的火苗只是摇摆了几下身子,没有半点熄灭的意思,难道是刚才自己心里一急,把火苗不小心压灭了?
  
  福田挪了挪屁股,把手慢慢地伸进了怀里,看着窑门,握住了剑柄,窑内火苗依然,窑门没有响,他的影子映射在窑门口空荡荡的窑壁上,高大而又扭曲,类似于长安城里一种线挑的戏曲皮影。门外静得出奇,窑里除了向导香甜的呼噜,福田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的声音。
  
  他终于放下了悬着的心,一场虚惊而已,敲门的人不会再回来了。
  
  他抽出怀中的短剑,连形状都没来得及看清,眼前的菜油灯刷的一下就灭了,接着窑门又“咣当咣当”地响了起来,他赶忙把短剑塞进怀里,坐在黑暗中,心扑通扑通直跳,难道这就是中国人常说的那个鬼敲门、鬼吹灯吗?
  
  想到这些,福田正雄身上的汗毛都直立了起来,莫非蝎子洞古墓里的鬼,来找他要剑来了?他摸出火柴,一连擦了几根,火柴都折断了,自己的手抖得很厉害,想拿脚把炕那头的向导蹬醒来,“咣当咣当”的推门声突然又听不到了。
  
  福田喘着气镇静了片刻,颤抖着手好不容易点亮了油灯,脑门上虚汗直冒,滴答在了他抖动着的手背上,浑身的汗不知在什么时候,已湿透了前心后背的衣服,尿意随之而来,但他却感觉不到自己的腿在哪里。
  
  福田顺势倒在了炕上,睁眼看着自己起伏不定的肚子,内心充满了极度的恐惧,手不敢再去触动怀里藏着的短剑,如果鬼魂真的依附在怀里的短剑上,那鬼离他跳动着的心脏也太近了,伸手就能一把把他的心掏出来。
  
  福田躺着越想越害怕,想要伸出手,放进怀里,拿出短剑,找东西把这个鬼气的东西包起来藏进行囊,他抬起的手,还没等靠近自己的肚子,头边炕台上的菜油灯,“噗”的一声又灭了,窑门紧跟着“咣当咣当”地又响了起来。
  
  太可怕了,这鬼真的走到他心里去了,连他潜意识里想干什么都能知道。福田正雄想抬脚蹬醒向导,脚还没等抬起来,一股热尿顺着大腿哗啦啦地下去了。


  
  “咣当咣当”的推门声越来越大,夹杂着窑内炕上向导一声接一声的呼噜,福田正雄挣扎着翻身趴下,摸到了腰间的手枪,掏出来拉开保险,紧握在双手里,枪 口对准了黑暗中的窑门。这是个标准的战壕掩体狙击动作,体现了一个素质优良的职业军人的过硬作风,可惜他是一个刚刚被敲门鬼吓得尿了裤子的士兵。
  
  福田正雄已经失去了起码的自控应变能力,他咬牙狠狠地猛扣了几下扳机,结果一粒子弹也没有从枪口里射出去,他现在握在手里的南部十四年式的王八盒子,根本就没有弹匣。
  
  福田正雄在黑暗中摸着空了的枪屁股,一下子瘫软在了炕上,差点没气得背过气去,真是活见鬼!我的枪梭子到哪里去了?
  
  此时,本来很响的推门声又突然消失了,敲门鬼好像在故意捉弄他,连刚才还放在手头的火柴,现在也摸不到了。
  
  他想起了他远在日本本土的妹夫众生多年以前在他们父亲墓前说过的那一番话。难道古墓里的有些东西,真的是附了亡灵的诅咒,要置人于死地吗?
  
  今夜,此刻,身临其境,他似乎才真正明白了妹夫众生那番劝告的分量。福田正雄还不知道,这种恐惧,其实只是个开始。


  
  黑暗中,从外边的土墙里,爬出了几只毒蝎,钻进了窑门下的缝隙。窑内的炕上,有一种特别的气味,远远地吸引了它们,那是幽暗的地下隐没了千年的死亡的 气息,血腥而又富有诱惑。黑暗并不能阻止毒蝎前进的步伐,它们以奔跑的速度上了炕,一只钻进了福田正雄潮湿的裤腿,一只从脖子钻进了福田的怀里,一只占据 了福田的嘴唇,一只爬上了福田正雄的额头,那是依附在短剑上的亡灵对它们的冥冥召唤,几乎是在同时,黑暗中的毒蝎们翘起了它们看似脆弱的竹节尾巴。
  
  “妈呀!疼死我啦!八嘎!八嘎!”
  
  福田正雄从炕上疼得滚了下来,抱着脸,夹着腿,弓着身,他蜷曲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没命地喊叫。
  
  懵懂中的向导被福田的惊叫声猛然惊醒,爬起来到处摸索着火柴,想点亮菜油灯,看看黑暗中发生了什么情况,结果慌乱中打翻了灯台,青铜灯台掉了下去,真是祸不单行,灯台直接砸在了福田正雄的额头上。
  
  对于福田来说,这真是个非常不幸的夜晚。早上起来,他的嘴脸肿得连五官都不见了,看上去基本上就不存在有脸,裤裆和肚子上也各挨了蝎子一刀,吃也不 成,躺也不成,站也不成,只能像狗一样蹲着。好在向导手头有个治疗蝎毒的偏方,才使得福田正雄脱离了危险处境,保住了半条性命。
  
  向导对福田正雄说:“我要烧你,你不让我放火,还偷藏墓器,这不能怪我。鬼是你带来的,蝎子是你引来的,事先也不给我打招呼,再说你拿了墓器,得先用 红布包好,回来掏钱请个法师,圆个道场,再焚香祭拜三天,糊个纸剑烧了,还了人家墓主的愿,才能保得你平安。就你这样的弄法,不管走到哪里,迟早有一天会 被鬼缠上捏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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