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节 鬼割草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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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田正雄匆匆逃离了蝎子洞秦墓崖顶,但他并没有真正走远。
在蝎子洞古墓崖顶,福田正雄看着被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拽上来的贼头,已经被蝎子蜇得半死,失去了站立行走的能力,其他的盗墓贼全在崖下丢了性命,便知道墓道环境险恶。捞不到任何油水不说,这人命关天的大事,惹上身了就是手背上的蝎子,甩也甩不掉,再带着这个半死不活的贼头离开,终归是个累赘,还不如全解决了灭口,做个干干净净,此人看来已完全失去了再利用的价值。
福田正雄很快拿定主意后,就开始原形毕露了,他从腰里掏出了南部十四年式手枪。贼头为了讨得一条活命,献出了从秦墓带出的短剑,福田正雄接剑在手,不等受了重创的贼头再三恳求许愿,甩手就是一枪,果断地结果了那贼头的性命。
他在长安城里已经混了六年,不但得手倒卖的文物宝贝无数,而且早就学会了和本地人打交道的本事,陕西话说得也比较顺溜。福田正雄跟着那姓王的贼头上崖顶前,私下给带他们来的向导付了酬劳,还对他作了另外一步的安排,才打发他离开。
江湖上有句名言,强龙难压地头蛇。不管你是谁,有多大的能耐,对当地人首先是要学会尊重,然后再加以利用,这里是人家的地盘,出了什么差错,结果毕竟难以预料,多一个朋友就多一条道。
解决了王贼头,他迅速顺东坡小路下了崖顶,沿途走了不远,就在路边的一棵大柳树下,找到了正盘坐在树下打盹等他的本地向导。此人久闯江湖,常跑省城西安,做些贩运货物的小生意,也算是有些见识。
向导心下想,雇他的福田正雄虽然是个东洋人,怀里却揣着白花花的银子、响当当的袁大头,这年头,有钱才是硬道理。盗墓的那几个人支走他,还不是为了少了他的份子,自家多分几把袁大头。这世上没有好挣的钱,蝎子洞不是你家的茅房,脱了裤子就能进去,提上裤子就能出来,死水潭里的水有多深,连他这个本地人都搞不明白。
据他所知,蝎子洞的确有些来头,上辈老人就留下话来,那洞其实就是个老墓,但许多年来,只听说有进去过的人,没听说有出来过的人。当年,他也是本地许多想发古墓横财的人之一,他手里的铜钱就是从那半崖的洞里掏的,但不是他爬进去掏的,而是他拿长耙从洞里捞出来的,那穴口太诡异了,他不敢爬进去,不想为一点点墓财,丢了自家的性命。
其实他并不是害怕蝎子,他是怕蝎子洞里的鬼。本地人传言,老崖顶经常闹鬼,晚上千万别去,就是白天去了,回来也得在家门口点一堆大火,在火上过三次鬼桥,驱了带回来的鬼气,才能睡个安然觉。
邻村有个姓安的老汉,有一晚他提了镰刀,上离家不远的老崖顶上给自家的马割草——因为白天有些事情,他把备草的活儿给耽误了,家里的马半夜里在槽头饿得叫唤,他就有了上崖顶给马割草的念头。
安老汉是个死胆大,心想,我老汉活了六十九,也是要入土的人了,死都不怕,还怕什么鬼!老崖顶因为闹鬼,平常很少有人敢上去,所以那里崖顶上的草长势很好,就是闭上眼睛割,也能割到在别的地方割不到的青草。
安老汉那晚上了老崖顶,摸黑割得起劲,边割边大吼秦腔,其实,他是在自己给自己发威壮胆。他割着割着,总感觉身边有个人,偏头一看,的确有个人蹲在他旁边,也埋头在哗啦哗啦地割草。
安老汉起初以为是村里的人,随了他上来,悄悄地跟在他后面较劲,就先没搭理,起身把割到怀里的草,放进身边的背篓,背起背篓另外换了个地方,蹲下来继续割草。
割了一会儿,他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人又不声不响地蹲在了他身边,闷声不响,只是“刷刷刷”地埋头干活。
安老汉在黑夜里看来看去不放心,就伸手去摸那人拿镰刀的胳膊,热热乎乎、实实在在的,还能感觉到他在给手下的镰刀用劲。
安老汉没吭声,顾自割满了一背篓青草,背上肩准备下崖回家。他心想,看你这个老死皮,跟着我能到几时,我就要回家了,难道你还要跟我回家喂马不成?他在转身的时候仔细一想,这人也奇怪了,光割不揽,光干不收,这不是猴子掰棒吗,这人割草这么久了,他的草背篓在哪里呢?
安老汉走过去,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那人忽地站了起来。安老汉因为手搭在那人肩膀上,在那人起来的瞬间,手顺势一撩,抹过了那人的脖子,怎么空空荡荡的?安老汉也胆大,再仔细从那人的这个肩膀,一直摸到了那个肩膀,再摸了一遍前心后背,他慢慢地收回了手,这个一直跟着他埋头割草的人,根本就没有头。
逃下坡的时候,安老汉是滚下去的,腿已经软得成了面条。
据说这件事过后,有天晚上,安老汉提了马灯,半夜去马圈里给马添夜草,进门就看见有个没有头的人,穿着一身戏装,提着一只口袋,舀他家料缸里的马料。看见安老汉进来,转过身说:“对不起了,你割了我的马草,我就得舀你的马料,咱俩今儿两清了,嘿嘿!”
此后不久,安老汉就下世了。
关于鬼割草的事情,本地人没有不知道的,要是姓王的贼头他们今天钻了老墓,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大家干的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几个贼好像还看不起他,你们也别高兴得太早,真要是遇上了鬼,是死是活,也很难说。
今儿等在这里,好坏也得再捞上几把,还是那东洋人福田正雄滑头,让他一定要在柳下守候,等他们做完了事情转回来,自然少不了再给他一笔跑脚的辛苦费。
其实他不知道,福田正雄这样做,是要一举两得,事情成败不说,在他们盗墓的过程中,封住向导的嘴是最重要的。事成了,溜之大吉,事败了,人生地不熟的,也好有个退路。
傍晚,本地向导带着惊恐狼狈的福田正雄,来到了他家门口。其实根本看不见什么家门,只是两方手腕粗的木头棒子钉成的简易障碍,一条狗都能纵身跳进去。
未进门之前,向导问福田正雄:“福田老板,你真的没有进到墓洞里?”
“我的不敢,我的害怕,我一直在崖顶,下面的蝎子比蚂蚁还多,把老王他们全蜇死啦!一个活口都没剩下。”福田正雄说。
“那好,我就不拿火烧你了,再说,门口放火,村里就有人知道我们见鬼啦!”
向导本想放火驱驱福田正雄身上的鬼气,自己在村子里好吃懒做,人缘不是太好,再引火驱鬼气,又怕招来风言风语,只好作罢。
“老弟,你想放火烧死我吗?你不要袁大头了吗?回西安我再给你一百块,拿回来修修你这个破烂不堪的院子,给你撑撑脸面,如何?”福田正雄大惑不解,这个老实的向导,居然亲口说想烧死他,明着要人命,口气听上去还那么心平气和。
“福田老板您误会了,我是说烧鬼,不是要烧死您。”向导看看左右无人,抬脚踢开了自家的破门,带着福田正雄走了进去。
向导的老母前年年馑饿死了,自家家贫如洗,老在外闯荡瞎混,至今还没娶到媳妇。
院子里有三间正房,因为年久失修,屋顶已经开了天窗,里面成了老鼠、麻雀、蝙蝠的天下。向导把福田带到了内院的窑口,掏出钥匙,打开了窑门,窑里面一应俱全,生活起居的物件什么都有。
“哦!这真是洞天福地呀!墙上还有美人画,就是光线有点暗了,有灯吗?”福田正雄用嘴吹了吹窑内土炕边上的尘土,坐了上去。
“有灯,我去准备给咱倒油点灯烧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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