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节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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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的如一帘不透风的幕布,将一切都掩藏其中,善与恶 ,罪与罚,恨与爱,全都不过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深渊。
你畏惧得想要逃避,但是却又在回首之时发现身后也是同样的幽暗深渊。才发现……原来,生命本就是一围黑暗深渊,一切的努力与挣扎不过只是试图在这样的黑暗中点亮一堆篝火,亮一点,再亮一点,试图看得远一点,再远一点……
艾冷香重新回到白公馆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了人,桌上落了一些尘,室内从前总是干净光洁的地板上有许多脚印,一张坏掉的雕花太师椅和室内许多家具已凌乱移位,这都是一场混乱之后留下的产物,显然这里曾起过一些争执,但最终也适可而止,争执的人们取得了短暂的协议和平后退离出去。
她进门穿过正厅去了后苑,绕过一盆新盛开的素色牡丹,便见到白绍锦蹲在架子一侧培土移植一株牡丹,旁边的地上是碎了的一只花盆,似乎是因为不慎从架子上滑落下来摔碎的。
一身素色银花滚边的绸缎长衫,神情一如往常的平静淡然,阳光下他的侧脸似乎被白色牡丹花叶上反射的光映得有些不真实,艾冷香就站在花架尽头望着,望着,再不能举步前行。
站了许久,那蹲着的男子认真地培完土,将移植好的花摆到阳光下,洁白的花朵迎着阳光再次获得了生的希望,他拍拍手上的尘起身,退去手套放到架子上,一边弹着长衫上的尘土一边缓缓转身。
她跨过江河,穿越黑夜,翻过山岭,以最危险的方式进入这所危如累卵的城池,如着了魔一般的不受控制,明知道是错误的决定却依旧义无反顾的前来,以性命为注,决绝地奔赴一场危难。
一切,原来只是为了一次转身,再见这张容颜,此时她一直忐忑不安的心,终于可以安定,恐惧与担忧烟消云散。
“暖暖,我后悔了!”
他开口,在一切更多之前,平静淡然的语气,不疾不徐,但也似乎酝酿了几个世纪。
四目相对,两两相望,隔着几米的木制花道,却也像是隔了这七年光阴的千山万水,生死历历。眼泪在他的话音间潸然滚落,心间脑海如有千军万马在汹涌奔腾,面上也仅是微笑扬唇,一笑足矣。
白绍锦微微张开双臂,艾冷香不顾一切地朝他而去,投入这个时隔七年曾无数次怨恨,又无数次思念的怀抱。此时,她也才确信,原来不论自己曾经多么凛冽地将他从自己的心中移除,用最决绝的举动将他隔离,用最声色俱厉的言语表达怨恨,她对他的爱与期望从未减少,更不曾消失。
七年的对抗,是对他,更是对自己!
“真是个傻姑娘,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公平与清白,已经够了,何必要回来呢?”白绍锦如此叹息。
“我不想,但却不能,一定是你在我身上下了毒。”艾冷香锤了一下怀抱自己的人。
白绍锦笑了,将她抱得更紧些,不是那种平日客套又疏离的礼貌表相,发自内心的,一如当日北平街头的白衣少年,爽朗真切。
当天晚上,艾冷香与白绍锦一起在白公馆用餐,因为外面送进来的食物太差,所以菜是艾冷香自己做的,清淡简单的一些家常小菜,但白绍锦却赞不绝口,说是吃过最美味的晚餐。
“油嘴滑舌,这几年可没学好。”艾冷香白了一眼桌旁的人,收拾餐具放进送食的竹篮。
白绍锦伸手握住了她的双手,拉她在旁边坐下后翻转过她的掌心来看,以指腹一点点划过她的掌纹路线,到那几处粗糙的厚茧上面生怜惜,道:“这些年,你定吃了不少苦吧,那样一个不懂世事的大家闺秀,如今能会这许多事情。”
艾冷香拍拍他的手背,轻描淡写地带过,只说都还好,迅速地将餐具收好交给外面等着的人离开,门口看守的人朝里探看了一眼后外面的大门又关上。
艾冷香是很不喜欢被人监视的感觉,白绍锦就牵了她的手带她去后花园,在院内的秋千上坐定后拍拍自己的腿示意艾冷香坐上来,艾冷香不太乐意,他就有些赖皮地伸手用力一扯把她圈到臂间,让她不得不坐下来。
“你还是和从前一样调皮,待会这秋天承受不了而掉下来,摔的可是你。”艾冷香撇嘴。
白绍锦笑着冲她打了一个噤声手式,然后示意她看天上的月亮。“你看月亮,今天是十五,又亮又圆。”
艾冷香顺着他的头仰望,果然见到一轮圆月,皎洁生辉,就如当年他们在荷花湖心许下余生之约的夜晚一样。月光太美 ,两人都沉醉于其中,久久沉默不语。
“你回来,我既欢喜,又忧愁。其实,你不应该回来的。”许久,白绍锦在她身后开口。
“我也知道不该,但却管不住自己的腿。”片刻的停顿后,艾冷香又问,“你为什么要替你大哥顶罪?”
白绍锦没有说话,艾冷香就有些不悦了,侧身看后面的人,道:“到现在,你还不肯说实话吗?你大哥从来没有真正的昏迷过,那躺在你们白家别苑的人到底是谁?玉姿死前在我耳边说过一句话,她说二少爷在白家别苑,她为什么会这样说?”
“其实你都知道了,不是吗?”
“我要听你说。”
白绍锦有片刻的沉吟,然后松开了抱着她腰的手站起身来,负手背对艾冷香仰望明月,半晌后才道:“当年北平城被破时白家卷进了一些麻烦的事情当中,为了示弱保身,大哥借着中枪之事顺势而为,用昏迷不醒保全了白家的性命。二哥并不知晓此事,他只当大哥是真的出了事,一心为着家业着想,带领众人来白城安顿,却不想二哥在与你的婚事之前发现了大哥的秘密,二哥生性耿直磊落,根本不同意大哥的所作所为,于是……”
白绍锦没有说下去,但艾冷香却已经懂了,道:“所以,你大哥要你杀了你二哥和我了结此事,同时也要你表示对他的忠诚,对吗?但你冲你二哥开了枪,却并没有杀我,后来你遭遇了什么?”
“暖暖,是我亏欠你,我不为自己的苟且寻找借口。但是,对于此事我曾有过承诺,不向外人道出,不能食言。”
“即使是我?”
“暖暖,你信我一次,可好?你既已明白当日之事乃是我不得已的保全之策,这就够了,我已不再奢求更多。”白绍锦面带为难地回过身,少有地露出无奈。
艾冷香早先鼓起了诸多勇气,必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但是看白绍锦如此的表情就又心软了,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不问便是了,我真要是能清清楚楚地弄清楚所有事,又怎么会不要性命地跑回来呢?我虽此次成功让艾家离去,还自己清白,但依旧也没能走出你的范围,其实你早就看透了一切,让我在你的战局里来来回回而已。”
“你这是在夸我,还是骂我?”白绍锦走回去在她旁边坐下笑问。
“骂,骂你个心机少爷。”艾冷香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白绍锦被逗笑,伸手揽住她的肩轻轻朝自己靠近,道:“你与玉姿联手设计了一场局,故意装作落难后被我的人带回,再演一出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大戏,若不是玉姿太过心急地试探你,我都险些被你骗过去,已经很聪明了。”
“玉姿……玉姿真是可惜了,我劝不住她。”艾冷香有些可惜地垂下头。
“你与玉姿是何时有了结盟的?这一点,我至今还不知晓。”白绍锦开口。
“从哪儿说起?就从婚礼起吧,那天……那天被你捂住嘴丢进海中,第二天我被人发现在岸上,大概所有人都以为我是被水浪推到岸边的吧,但其实不是……”
时间飞速倒退,穿越空间与时间,一直回到那个七年前的清江秋夜,烟花依旧在空中飞升爆炸,在漆黑的夜空中盛开出一朵朵绚烂的飞花。
随着冰冷的江水没过头顶,艾冷香落进了冰冷的江水中并迅速下沉,她依稀听到水面上有人说话声和尖叫声,然后是另一个人的身体重重跌落到自己头顶一侧的水面上。血,如迅速溶解的恣意云团在头顶上的水面盛开,那是白尚容。
艾冷香奋力地游过去,抓住白尚容的衣衫一角,她以为他已经死去,却没料到白尚容也在同一时刻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拉出水面呼吸。
“不要出声,不要呼救。”白尚容虚弱地出声音,低声在她耳边提醒。
不出所料,船上立即有救水人员跳进了江里,试图寻找落下来的两人,但对此白尚容却显露出了担忧。
“我带上你一起,我们逃上岸。”艾冷香拽住白尚容的衣衫开口。
但是白尚容却抓住艾冷香的手腕,一点点将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拉开,道:“他们要我的命,没人能救,你还有活的希望。不要怪三弟,不是他的错,相信他,除他之外不要相信任何人……”
最终,白尚容将她狠狠地推向了远去的水流中,最后留下了一句话:“告诉她,吾心不渝,吾情未变。逃,越远越好,越快越好,快逃……”
然后,艾冷香就被江水推卷着离去,与那艘灯火通明的大船越来越远。她咬紧牙关,怀揣着恐惧奋力向江水的更深处游去,相比那些未知的恐惧,背后船上的一切更危险。
最终,艾冷香是在丧失了力气即将被江水带走,濒临下沉的时候被一个女子跳进水中奋力拉起,扶上一只小船。她当时半昏半醒,依稀只记得那船很小,只有一只小小的油灯在船上摇曳,一对被包裹在小被褥里的孩子躺在不远处眨巴着眼睛看她。
模糊中,那个救起她的女子紧紧扣着她的肩询问她一个人的去向,问她发生了什么,看见了什么。
那时的艾冷香不确定自己还活着,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然后她听到了女子的哭泣,后来她被人放到了岸边的大石上,在晨曦中那只小船和船上小煤油灯的光亮渐行离去,成为她那晚最后的记忆。
再后来,有人发现了她将她送回艾家,她深刻地记得白尚容与自己分别时所提醒的那句话,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艾家人在内的所有人,她只字不敢吐露,当白绍锦以白家的新当家人身份来到艾家要将她接走时,她的畏惧与纠结也达到了巅峰。
白尚容要她别相信任何人,但又让她相信白绍锦,可是她又清楚明白地记得是他冲白尚容开了枪,再将自己推入江中的,一切都如此的矛盾,她不知该何去何从,只有未知的恐惧。
再后来,在白公馆小住了几日,她小心翼翼,只待有了一个机会就从那里逃离,亦如白尚容所提醒的那样,逃,越远越好,越快越好,快逃……
再后来,艾冷香去了很多地方,她尝试过北上,在路途中遇上了当年北平的巡城护卫,他们被人冠以护城不利的骂名,甚至还被扣上私通外匪的罪名,天下各路人马当做麋鹿一样追猎,人人得而诛之。
那时,艾冷香能够感觉到自己在离开白城后就有一股势力在跟随自己,她感觉到害怕,遇上这些逃命者时他们都狼狈不已,为了自己能够摆脱尾随,也同时可以帮助这些人。她策划了一次金蝉脱壳的计划,在成功引来那些追兵后与他们一起登上一艘出海的大船,然后又在所有人的眼前沉船消失,伪造一场死亡,结束所有的追捕。
回忆到此处,艾令香停了话,她发现白绍锦用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在看着自己,那目光里是欣慰也是疼惜。
“你可知道,就是这一出金蝉脱壳让我整整担忧了三天,我知你不会真的死,但在那失去你所有踪迹的三天里我坐立难安,不能安睡。”
“三天?”艾冷香惊讶地站了起来。
“对,三天,我的人一直尾随保护你,却被你在祁城外的出海大船算计了。他们回来向我报告你的死讯时都觉得自己一定是性命不保。不过我猜到定是你的计划,就发配了他们当船工,安排了新人去找你,更小心细致些,不被你发现。”
艾冷香听到这些既是震惊又是不甘,明明她自觉天衣无缝的计划骗过了各路众人,但却唯独这个白绍锦一眼就看透,反而在后来还另有安排,自己至今都不察觉。
“你后来安排了什么?”艾冷香不服气地反问。
“嗯……这个嘛,先不告诉你,以后再说。”白绍锦伸手将她拉坐回自己膝头,轻轻一点她鼻头,换来艾冷香一节白眼。
“接下来呢,你和玉姿是何时开始策划对白家进行报复的?”白绍锦提醒她回归正题。
“称不上报复,只是她心中有执念,我也一样。在我完成了一次假死后,她居然找到了我,她布衣蒙面而来,当时我并不知道她是白家的二少奶奶,只见到她拿出了一只从我身上取下的东西证明她就是当晚自江中将我救起的人,然后要我记住欠她的情。她说,她要弄清楚白二少爷身上发生的事情,她相信他还活着,要找到他,而我……她会在必要的时候找到我,要我还她一个情,报答救命之恩。
“再后来,我便没有见过她了,直到我回到白城后才真正见到她的面容,从最初的怀疑到后来的确定,她步步紧逼要我站出来和她为营将白家的秘密曝光于世。我有担忧想劝她缓一缓,再静等时机,但她却很心急,一手成就了后来的诸事,甚至最后为了逼我不再静观而以死相逼让我再不能迟疑。”
言至此处,艾冷香伸手将一只由银线系于腰间的玉珏从衣摆下掏出,翠绿的色泽泛着光润,道:“这是我大婚那日她送来的礼盒里放的东西,也是当日她救起我后从我身上拿走的信物。当时我就知道,她要走到最后一步了,玉珏还我,也是要我兑现当日的诺言还她恩情,在她死后替她完成执念遗愿,求一个所有,而我也再无退路。”
停顿半晌后,艾冷香微低着首,语气放缓了些,道:“你二哥还活着吗?说实话。”
“我不知道,现在不知道了。也许等这次的事情过去,我还有机会活着的话一定要向大哥弄清楚这件事,不仅是为二哥和玉姿尽些后事,我也需要有个明白。”
两人都有片刻的沉默,各有心事,白绍锦的手指轻轻拂过艾冷香衣襟前的玉珏,随后也从自己的衣襟下取下一块一模一样的玉珏与她的并到一起,配上那玉珏的弧形缺口,上面的刻字也合并到一起毫无间隙。
“锦香。”艾冷香念出来。
“你可知道,我在麦田里找了整整一夜,以后不许再随便丢我的东西了。”白绍锦收起玉珏笑着提醒。
“那你以后可别惹我。”艾冷香笑着噘嘴。
“你既是知晓二哥在落江时并未真的中枪死亡,也猜到了我另有隐情,并非真要你性命,却还次次咬着牙恨我怨我,把我当成大仇人,此时你倒还要说是我惹你。啧啧啧,如今是越发的跋扈了。”
“你有很多机会可以阻止我与玉姿,不是吗?我算计你不假,可你也把我的算计全看在眼里,再反过来算计了我一圈,到底谁比较跋扈?你早知晓我的计划,为何到最后还落个身败名裂的地步而不自救。”
“有些事情以后你会懂,现在不多说了,这么好的夜色不要浪费了,安静赏月吧。”
“你又开始糊弄我。”艾冷香白他眼。
白绍锦露出那种好看的笑容,轻吻她额头,将艾冷香那些想要追问的执念全部化成了心跳。冷香乱了思绪,红了脸,捂着脸起身小跑进屋说要去喝水了。
在城中被困的第三日来了一个首领,尽管已经入夏了,他却还穿着一身虎皮加身的外衫,随手玩弄着两只核桃,在白公馆的沙发上一坐,嚷嚷着叫人去公馆里找酒。
“这破地方,酒都没一壶,给我搜。”
艾冷香与白绍锦从花园回来,看着这个蛮横的首领大摆威风,都没有说话,而那个首领却先发了难。首领走到艾冷香面前上下打量,笑道:“听说有个跟白三少相好的丫头不怕死地跑来伺候这个笼里的金丝雀,我当是个什么样的小丫头这么有胆呢,原来还是个小美人。白三少果然好福气,死到临头了还有这样的艳福。长得好,有个好皮相果然就是招姑娘们喜爱,死都不怕呀。”那首领冲白绍锦调笑。
艾冷香是不喜欢这样被人评价的,不自觉地握住了藏于后腰的银镰,却被白绍锦伸手按住。
“城中财物这几日你们应该已经搜罗够了,下一步还想如何?”白绍锦淡问。
“能如何,我对这山洼洼里的破城没兴趣,自然是带着钱离开,只不过……你那不知好歹的大哥居然带人围城,把几个大门全用铜水浇死了不说还在城头上死守,啧啧啧……看来他是不打算顾忌你的死活了。”
“原来如此。”白绍锦听罢微微一笑。
“笑?你还有心思笑?你现在可是我们的筹码……”
“蠢货,闭嘴!”一个声音赫然打断了这个首领洋洋得意的话,随后大门被推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大厅,为首的是一个中年男子,腰间配枪,面色愤慨。
男子上前,径直掏枪指着那个首领道:“滚出去,蠢货!”
“姓冯的,你真当我怕你不成?”大汉首领不服,当即也要掏枪,却立即被人又用刀架到脖子上,他背后那些想要有所动作的下属也再不敢动。
“蠢货,你把城中形势全告诉了白绍锦还不自知,杀你都脏了我的手,滚。”
那大汉首领才有所意识,吃了瘪,冷哼一声骂骂咧咧地收枪带众人离去。
艾冷香的目光扫过众人,发现他们从衣衫打扮和行为风格都各有不同,略略算去大概有七个首领之多,有的面目凶悍外露,有的一脸冷漠无情,有的拿枪,有的提刀,为首的就是这个中年汉子,似乎是在被围困城中之后他们临时推选出来的一个首领人物。
这些并不让艾冷香太意外,意外的是在进门之后有一个人闲散地走在最后,在两人气焰交锋时却兀自打着哈欠走到椅上懒散坐下的一个年轻人。他一脸悠闲,散散慢慢地歪靠在椅上,手中玩弄一把匕首,不仅对室内发生的一切毫不在意,反而还有些不耐烦。此人一脸的散漫不羁,根本不像是个首领,更像是一个应该一手提着鸟笼逗玩,一手揽着美颜娇娥调笑的纨绔子弟。
似乎是发现了艾冷香打量他,他懒懒地挑起眼皮,竟然冲着艾冷香单眨左眼,抛了个眼神儿过来,还噘起嘴唇给了个香吻,着实让艾冷香想当即就把银镰丢过去给他点颜色看看。
“柳大少,客气点,毕竟也是白三少的女人。”一伙人的首领似开玩笑地出声提醒。
“你们这帮人,真是无趣得很呀,不懂风月,注定就是帮粗人。”柳飞鸿拖长着嗓音摇头,一脸指点江山的模样。
有一个蓄了些山羊胡的中年首领坐不住了,不屑地出言讽刺,道:“柳大少是风月人才,这不才将自己的祖业败得一干二净,被人占了老巢赶出来吗?”
话音未落,只见寒光一闪,一柄杀机毕现的匕首扎入到对面依墙放置着的柜架上,柜子上放着些花瓶之类的装饰,锋刃深扎入木,但那架子却并未有任何摇晃,足见这飞着的匕首的力道的准与稳。
一缕胡须在空中飘落,那人才发现自己的胡子被方才的匕首给削掉了。如果他的力道再偏一点划过他的咽喉,此时他应该早就命丧当场,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你方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柳飞鸿笑着说。
那山羊胡子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首领拦下,道:“够了,此时是一致对外的时候,不要起内讧,各位当家的都忍忍,待出了城大家有恩报恩,有仇寻仇,另当别论。”
就此,两人的事才算打住,那首领将目光移到白绍锦的面上,道:“白三少,城里的情况你已经知晓了,我们无意伤你性命,只要你听我们的安排,去和你大哥打声招呼放我们出城,您的一根头发都不会少,如何?”
“不是我不去说,是我去了也没用,我大哥当年的名声你们应该是都听过的,说一不二,不徇私情。”
“您可是他胞弟,不是吗?”那人说着,又堆上笑脸继续道,“您入白城多年,这城中是否有些暗道出城?你告诉我们,也可以。”
“有,那又如何?我不会说。”白绍锦微笑。
那首领当即变了脸色,后面也有人要冲上来对白绍锦动粗,但却被他拦了下来,冷哼之余带着众人离去,出门时提醒看守好白公馆,一只苍蝇都不许放出去。
柳飞鸿懒懒地自太师椅上起身,走到架柜前将自己的匕首拔下来,目光掠过两人似笑非笑地继续把玩着匕首,最后离去。
“你为什么要说有,就不怕他们会严刑逼供?”艾冷香松开一直扶在后腰银镰上的手。
“他们拿我当谈判的筹码,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我,说有不过是迷惑一下,万一他们真要破罐子破摔,也会顾忌着我们性命罢了。”白绍锦淡淡解释着走到摆放玩物的架子前,看了看那个被匕首扎出的凹痕后离去。
第四日,第五日,第六日,又是整整三日过去了,艾冷香与白绍锦一起被困在白公馆内,除了在室内走动就是在后苑培土种花,自己烧些水来煮茶。
白绍锦如平日一样的不兴波澜,但艾冷香的担忧却越来越多,几乎夜不能寐。白绍锦就取了被褥垫子铺到地上,让艾冷香同自己睡在一个屋内。
“我守着,你安心睡一晚,否则不待他们要了我们性命,你先把自己熬坏了。”
“若是直接发难倒也好了,如此像是悬了把刀在头上,着实磨人。”
“快了,城里昨日已经没有粮食了,接下来就是水,他们的结盟很快就会破裂,继而是内斗,再后来……”白绍锦没有说下去,他只是转过身来替她放下床侧勾束着的纱帘,告诉她该睡了。
“接下来会如何?”
“你好好睡一觉,醒来我就告诉你。”白绍锦捏一捏艾冷香的脸颊笑着承诺,放下手上的纱帘。
艾冷香被一阵吵闹声从梦中惊醒,迅速地起身下床,在窗边伏案看书的白绍锦也立即抬头看向她,两人目光交流后达成一种默契。艾冷香走到窗前朝公馆外的喷泉处张望,见到一行人举着火把而来,吵吵闹闹地在说些什么。
白绍锦也过来看了一眼,眉头微蹙,悠悠道:“看来是好戏开场了。”
等那些来人要冲上楼之前,白绍锦与艾冷香已经整好衣衫下楼,让那些想要上楼的人都停下脚步,转身同他们一起下楼。
“三少,废话不多说了,你从还是不从?让你哥开门放行,否则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为首之人举枪抵上白绍锦的胸口。
白绍锦并不惧怕,目光略略扫过众人,淡声道:“你们的人少了,看来是出事了。”
“少废话,从还是不从。”
白绍锦并不说话,仅是平静而淡然是负手立着。那首领被这样的沉默所激怒,扬手就以枪柄与手背在白绍锦的脸上打了一下。
“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成全你。”
见此,艾冷香立即抓住腰后的银镰刀要冲上来,却在亮刃之前被一个人以极其暧昧的姿势迎面揽住,同时也在艾冷香的腰后以手腕压住她试图抽出的银镰,笑着转身看向那一帮众人。
“你们要什么三少四少,金银财宝什么的我不争,这个小美人儿我可是喜欢得紧,她是我的了。”
“扶不起的阿斗。”一众人等不屑看柳飞鸿,为首之人也留下一句如此的评价后,下令将白绍锦带着离开,各路人马的首领也同行离去。
艾冷香自然不甘心白绍锦这样被带走,但柳飞鸿牢牢钳制住她的手和腰不让她出手,轻凑近她的耳侧以一个暧昧的姿态开口,道:“不想他多受罪,就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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