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帆

红色法拉利就停在车库，可惜杨茜没有钥匙，也没胆量去开那辆车。她跟于妈交代了几句，换好衣服匆匆出门。

约谈的地点在“粤秀”，是叶枫选的地儿。不过经营的不是粤菜，而是广东人开的一家特色茶楼，因环境清幽、设施完善且价格实惠深受年轻人喜爱。

叶枫点了两杯极品玫瑰茶，又要了些点心果脯。服务员记录完毕，拿着本子离开。

“还记得吧？”叶枫的视线四处游走，最后落在杨茜身上，“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杨茜一脸茫然，显然，这段记忆仍未从她的记忆里恢复。

叶枫也不气馁，从随身的提包里取出一本驾驶证，翻开递给杨茜：“就是这家伙开车撞了你，对他还有印象吗？”杨茜接过，看那人的照片，继而摇摇头。

“一开始这小子死活不承认，放了监控录像给他才算老实。”叶枫拿回驾照塞进提包，“肇事逃逸，够判他五六年的，最恨这种没有人性的东西！”

“判多少是法院的事，又不是你说了算。”杨茜端过杯子抿了一口，“再说，我说不定也有责任呢。”

“我看过监控，责任完全在他。”叶枫愤愤地说，“城市街道就该减速慢行的，这小子飙到60 迈，不出事才怪，而且他还是酒驾！”

杨茜似有似无点了下头，然后问：“你不是说，还有重大发现吗？”“哦，对了。”叶枫拉开提包，从里面取出一部iPhone 5，给她递过去，“你瞧这个。”杨茜接过，见手机造型美观时尚，非常有质量感，只是屏幕破裂严重，大概是被摔的。

杨茜随手翻弄几下，发现基本功能都还正常：“这是谁的手机，从哪儿弄来的？”

“大明星黄俪的，没想到吧，是我从那个肇事司机身上搜出来的。”叶枫得意地挑了下眉毛，“这个发现非比寻常，通过它，或许可以把当前铁板一块的案子撕开个大豁口儿。”“你怎么肯定这是黄俪的手机？”杨茜有点不明白，“她的手机，又怎么会在肇事司机身上？”

“ 相册里有她本人的自拍呗。” 叶枫自信满满道，“ 手机肯定是肇事司机偷的，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好人，还弄出几道裂纹来蒙我。” 杨茜继续翻着手机：“ 万一真是捡的呢？”“iPhone 5 又不是矿泉水瓶，说丢就丢的，我怎么就捡不到？”

叶枫嗤笑，“你呀，就容易把人想得太好，所以才总是吃亏。”

杨茜不跟他讨论这个问题：“你所说的重大发现，具体指什么？”叶枫起身，坐到位于对面的杨茜身边，拿过手机点着屏幕给她看：“你看，这是她的短信收发记录，一共92 条，其中56 条联系的是同一个人，瞧瞧她们说的话，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杨茜注意到，二人的短信来往极其频繁，56 条信息集中于3 天之内（3 月11 日至3 月13 日，之前更早的大概已经删除），且内容非常私密。对方称黄俪“亲爱的”，交谈之中不乏一些肉麻暧昧之词。但杨茜并未因此判定二人就是情侣：“没什么啊，闺密间讲这些很正常的，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是吗？”叶枫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她。杨茜有些不悦：“不要用你们男人的思维看待我们女人。”

“行行，再看微信。”叶枫继续点着手机屏幕，“还是同一个人，一共700 多条信息，跨度两个半月，最后一条接收于3 月15 日，也就是黄俪死亡前的第四天，瞧瞧对方是怎么说的。”

杨茜大致将微信记录浏览一遍，跟短信相比其不同之处在于：微信除发送文字外，还能传送图片、语音、视频等，素材更完整更详实，借此可以更加直观地了解一些事情的经过。由此获知，二人近来发生过很激烈的矛盾，对方为阻止黄俪交往男朋友，多次以死相逼。

最后一条信息，是对方下达的最后通牒，要求她24 小时之内做出决断，否则将与她“同归于尽”。

看完之后，杨茜倒吸一口凉气。叶枫满足地仰了仰下巴：“这下你信了吧？”杨茜却未置可否：“还有别的吗？”

“再看QQ。”QQ 是自动登录的，叶枫打开聊天记录，“仍旧是同一个人，19 天260 多条信息，内容跟微信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杨茜打断他：“就算她们是对情侣又怎么样？”

“这年头，不管是男是女搞个同性恋再正常不过，可怪就怪在，不管手机短信、微信还是QQ，最近几天都没有联系，两个关系亲密的人突然之间不来往，而且刚好卡在这个敏感时间段，就显得不太正常了。”叶枫把手机交给杨茜，“所以我们局里开了个会，朱队建议你跟她联系一下，或许会有突破性发现。”

“冯小帆。”杨茜凝眉思索，“好熟悉的名字。”

“上次专案组会议提到过，给你的通讯录中也有，当然这部手机里也有她的联系方式。”叶枫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茶，往后靠了靠，“说起来我还得谢谢那肇事司机，若不是他，恐怕还拿不到这么有价值的线索。”

杨茜不难理解他的用意：“你怀疑她是凶手？”叶枫并不否认：“至少也是案件的知情者。”杨茜：“那为什么不直接召来讯问？”叶枫：“毕竟还没有足够的证据，我们担心弄不好会打草惊蛇。所以，关键时刻还得靠你出马。”

心理医生

一杯茶没喝完，崔琳的电话就来了。

崔琳告诉杨茜，那家知名化妆品公司上午要来谈广告代言的协议，签约之后准备开个简短的新闻发布会。下午还有个剧组的负责人也要过来，他们有部新戏想邀请她加盟，该剧组的制片人和导演之前都和她合作过，不好拂人家面子，另外，本子她已经看过了，觉得还不错，希望能尽快拍个板。

还没完全进入角色，工作就来了。杨茜无可推托，只能应允。叶枫打算开车把杨茜送过去，杨茜谢绝了，她不希望太多人知道自己跟警察有来往，虽然叶枫没有开警车，但他毕竟是公安部门的人，经常四处奔走办案子，肯定有人认识他。

40 分钟后，杨茜打出租车赶到了经纪公司。化妆品公司的负责人们早在会客室等候了，见到“黄俪”，纷纷表示真人比照片更好看。

其中一个好像跟黄俪本尊见过面的企划总监，一个劲儿地夸赞眼前的“黄俪”越来越年轻，是逆生长的真正典范。

另一位营销副总说，选择“黄俪”代言是公司领导的英明决策，激动之余，他临时决定将代言合同由一年延长至三年。

见此情景，富有实战经验的崔琳摆出一副不大情愿的姿态，说“黄俪”档期太紧，一次性签约太久可能影响别的工作安排，言外之意，是希望对方给出更高的价码。化妆品公司几位负责人不难理解其用意，表示价钱的事可以商谈。

于是，崔琳借口带杨茜去换衣服，留下厂家几位高层在会客室内部磋商。待杨茜换好衣服随同崔琳回来的时候，对方已经达成一致意见，最终顺利签约。

随后，化妆品公司在签约的酒店举行了一个简短的新闻发布会。

搞这个发布会有三个目的，一是回击黄俪横死的传言；二是借签约大明星展现企业软实力；三是联合炒作，制造话题热点，提升品牌知名度。

新闻发布会都是些固化的流程，黄俪之前参加这类活动的视频杨茜都看过，还算比较熟悉，整个过程下来倒也没出什么差池。只是在将要结束的时候，那个主持人，竟应粉丝的要求，请“黄俪”即兴表演一段《凤求凰》。

《凤求凰》是黄俪在经典剧目的基础上，进行二度创作和演绎的一支古典歌舞。由于这支歌舞很少公开演出，相关资料非常少，且演绎起来难度极高，再加上之前未做过任何准备，杨茜有些胆怯，她用眼神暗示崔琳取消这一项。

不料崔琳却装起了糊涂，现场粉丝也不买账，化妆品公司那边也在怂恿。万般无奈，杨茜只有硬着头皮表演了一小段儿。不出所料，崔琳拉长了脸，化妆品公司似乎也不大满意，反应最激烈的是粉丝，不少人抱怨“黄俪”耍大牌、敷衍了事。

但不管怎么说，上午的活动整体还算成功。所以，崔琳表示要请杨茜吃饭。杨茜无可推托，只好应允。

吃饭的地点在“御品皇”，是这座城市最具特色，也最为奢华的一家饭店。陪同吃饭的还有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戴着黑框眼镜，唇上留着浓密的胡须，看起来有几分熟悉，却又一时叫不上名来。

杨茜向崔琳投去疑问的目光。“这是蔡学明大夫，我的私人医生。

我最近老是头痛失眠，就请他帮忙诊治，顺带中午一起吃个饭。”见杨茜一脸茫然，崔琳显得十分诧异，“你们之前见过的，不会不记得了吧？”

杨茜为自己的失礼寻找合适的托词：“哦，我近来也不知怎么回事，忘性挺大的，总认错人，做事情还丢三落四。失礼之处，还望蔡大夫不要介意。”

“哪里哪里。”蔡学明扶了扶眼镜，凑近一些打量对面的杨茜，“我看你气色不太好，最近睡眠怎么样？”“不好。”杨茜照实回答，“总做噩梦。”“梦是人类潜意识的表达，其内容跟所处的物理环境、生理条件和心理状况息息相关。”蔡学明饶有兴趣地托着下巴，“方不方便告诉我，你都梦到了什么？”

杨茜不自觉地瞄了崔琳一眼。后者不愧是与之打了多年交道的老朋友，深能领会其意：“哦，我们先吃饭，其他事情回头再聊。”杨茜点了下头，转对蔡学明说：“方便留张名片吗？”

“当然。”蔡学明从包里取出一张名片，恭恭敬敬给杨茜递过去，“需要的话，我可以随时效劳。”杨茜接过名片细看一遍，忽而发现自己感兴趣的内容：“你还懂心理学？”蔡学明谦虚道：“略通一二。”

“这个一般人还真不知道。”崔琳用下巴指着蔡学明，“心理咨询是他大学时的主修课，也是他临床治疗的最强项。我请他做私人医生，整天开些养血补气的方子，真是大材小用了。”

杨茜将名片收起来，回望对面的蔡学明，发现后者正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