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节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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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建厂颇有大哥风范地拍着廖老板的肩膀道:“廖老板耿直,以后遇到啥事给我们哥几个说一声,绝对帮你扎起。”
廖老板陪着喝了两杯酒,苦笑着离开了。
酒至三巡,刘建厂将烟屁股弹向空中,道:“胡哥找我谈了几次,让我们几个去给看场子,你们说去不去?”
麻脸是一个格外敦实的小伙子,他和刘建厂经历相似,初中毕业进技校,技校毕业进厂,破产前是正儿八经的车间工人。酒精上脑后,胆子特别肥,道:“呸,什么胡哥,我不屌他,就是一个进厂当临时工的土农民,鸡脚蛇戴眼镜还充起正神。要混,我们几个混,不给别人当小弟。”
胡哥是巴州道上有名的大哥,近几年混得风生水起。当年世安机械厂红火时,他通过村支书父亲的关系到厂里当过临时工。后来由于手脚不干净,被工厂开除。
如今世安机械厂没落了,可是工人老大哥的骄傲仍然流淌在工厂后代身上,刘建厂、麻脸等人仍然从内心里瞧不起工农联盟中的另一半。
刘建厂在几人中出道最早,心思最深,道:“麻脸别用老眼光看人,你以为你是工人子弟就瞧不起农民。胡哥早就混开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他再不是当年世安厂的临时工。我们要在巴州社会上立足,必须得跟着胡哥混,只是不用长期给他看场子。我们要想不被人欺负,就得抱团,抱团不是像现在这样凑在一起吃吃喝喝,要喝血酒,结拜兄弟,这样才能形成势力。大家愿不愿意?不愿意当我没说,愿意就发毒誓。”
大多数年轻人都有一腔子热血,这一腔子热血用在正道上可以攻城拔寨,用在邪道上则祸害四方。所幸如今社会竞争激烈,在学校时通过无数考试消耗了青春热血,走进社会职场消除了部分过剩能量,只有像刘建厂、麻脸这类失去或是即将失去管束的年轻人,才会变成破坏社会秩序的异类力量。
关掉房门,倒了一碗白酒,然后各自取出刀具。
六个人身上都背着刀,有砍刀、弹簧刀和自制匕首,其中威力最大的是麻脸的自制匕首。麻脸生在车间长在工厂,从小喜欢玩机械,他用上好的钢条磨制匕首,锋利无比。
激情之下,他们不惧疼痛,将手指割开一条口子,一滴滴鲜血落进碗里。
喝血酒,拜兄弟,这两件事情早有想法,但是在今天却是临时起意,刘建厂没有想好什么仪式,按着电影电视的情节照猫画虎,喝酒时,念道:“永结兄弟,同生共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果叛变,三刀六洞。”
这一段结拜词虽然不伦不类,但是符合刘建厂等人的理解能力,并将心中所想全部概括出来。刘建厂小时在厂里有神童之称,算术、作文都厉害,再后来神童渐渐褪色,成为人嫌鬼厌的社会人员。此时喝着酒,倒显出几分神童风采。
酒足饭饱,一分钱未付,顺便还拿了几包烟,刘建厂等人尽兴而回。
“包皮,跟我们去爽一把。”刘建厂拍着酒意浓重的包强。
包强压着一阵阵的呕吐冲动,摇头道:“我回宿舍睡觉。明天一大早,老妈要送铺盖过来,发现我不在寝室又得找麻烦。”
刘建厂戏谑地笑道:“包皮啥都好,就是早就该断奶,别总是在老妈怀里叽叽歪歪。”
包强争辩道:“谁他妈的还在喝奶,我,我这叫有孝心。”
刘建厂用手掌拍了包强的脸,道:“明明胆子小,别扯什么有孝心。你要让我们觉得你断了奶,总得做出一两件提气的事。”
二哥麻脸道:“算了,包皮在学校还要被学派欺负,别说什么提气的事情了。”
学派,在巴州社会人口中特指学生,是一种轻视的称呼。
包强在酒精作用下,道:“哪个龟儿子被学派欺负?我在寝室里打个人,没有哪个敢出声。”
麻脸道:“什么时候让我们见识一下?”
包强道:“随时让你们见识。”
在众人的嘲笑中,包强摇摇晃晃地回到学校,在东侧门外吐了一大摊,搞得东侧门酸臭冲天,让偶尔过往的行人掩鼻而行。
进了学校,包强将一个垃圾桶踢翻,又狠狠地踢了铁栏杆,磕磕绊绊地走上宿舍。他天生缺少解酒酶,酒精进入身体以后反应特别强烈,此时头昏得厉害,一头倒在床上便呼呼大睡,至于是谁的床,他压根不知道。
宿舍里空空荡荡,同学们皆在教室里上晚自习。
复读班从上课形式上与高三相差不大,区别在于心理上的巨大落差。家人的殷切希望、亲朋好友在背后的议论、前途命运的渺茫,共同构成如泰山一般的压力,牢牢地控制了复读学生的身心,让他们焦躁、不安、迷茫、惶恐。
王桥没有经历过高考失败的挫折,而且是主动加入复读队伍,心态积极、乐观,这与多数人不同。他走进教室以后,将姐姐王晓、林海以及失联的恋人吕琪统统抛到脑后,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之中。
第一节、第二节自习课他都在学数学,第三节课拿出了历史书。
从五六岁开始,在父亲王永德的督促之下,王桥开始阅读历史书,父亲王永德咬着牙买下的一套《上下五千年》,成为王桥少年时代阅读次数最多、阅读时间最长的书。虽然课外书和历史课本有很大差距,但是为王桥奠定了相当厚实的历史基础。在复读班读起高中历史教材,处处都是老熟人,他有种如鱼入水的舒服感觉。
看得过瘾时,铃声大作,部分早就头昏脑涨的同学蜂拥而出。王桥没有马上离开教室,等同学们走得差不多时,他在教室后面做了五十个俯卧撑后,继续看书。
十一点,教室熄灯,王桥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教室。复读班学习任务非常繁重,没有好身体绝对吃不消,他对此保持清醒认识,每天早晚都坚持锻炼。
他在小卖部买了一对电池,来到围墙边。
隔断复读班与应届班的围墙有三米多高。复读班这一侧有一个小操场,小操场四周种着成片香樟树。香樟树和围墙之间长着繁茂的杂草,还有一块不知作何用处的水泥坝子,非常隐秘。
王桥在香樟树和围墙之间的小坝子摆开架式,压腿弯腰摆臂,身体活动开以后,开始打青年长拳。他在这套长拳上浸淫多年,打拳时根本不用思考,身体自然而然会做出反应,如行云流水一般完成整套动作。论实战,这一套拳没有太大实战价值,可是长期练习后身体敏捷程度、反应力都大大提高,这就是套路的价值。
三趟套路以后,王桥身体微微出汗,艰苦学习带来的疲惫一扫而光。最后一个动作是在围墙边倒立,血液在倒立时全部流向大脑,滋润过度消耗的脑神经。
晏琳和刘沪在小卖部买了瓜子,沿着围墙边的香樟小道,一边嗑瓜子一边散步。走到香樟林深处的小空地处,恰好遇到王桥倒立结束,双腿从墙上落到地面,发出“啪”的一声响。
突然响起的声音和树林中闪动的身影吓了晏琳一跳,她急向后躲,手中瓜子掉了一地。刘沪胆子更小,尖叫一声,吓得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王桥知道吓着两个女生,忙道:“别怕,我是复读班同学,在这里锻炼。”
晏琳很快镇定下来,不满地道:“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吓了我一大跳。”
王桥道:“我是在正大光明地锻炼身体,不能用鬼鬼祟祟这个词,你们女同学别跑到这么黑的地方来散步。”
树下黑暗,晏琳没有认清是谁,道:“我买的一包瓜子都掉到地上了,都是你的责任。”一般情况下,她不会和陌生男子说话,只是大家都处于黑暗之中,放得开一些。
王桥道:“我有什么责任?按道理讲,是我锻炼身体被你们打扰。”
晏琳也不是真心要黑影赔瓜子,刚才只是随口一说。她不愿在黑暗处久留,说了句:“不赔就算了,小气鬼。”然后拉着刘沪离开了树丛。
两个女生走到宿舍前,听到男生宿舍传来一阵喧嚣声,不少男生都朝着第一寝室跑去。刘沪在和吴重斌谈恋爱,立刻紧张起来,道:“那是吴重斌的第一寝室,里面能做什么,肯定是打架了。”晏琳道:“吴重斌他们有三个人,平时都是逗猫惹狗的角色,若是他们打架,绝对不会吃亏,别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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