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面坐的撕佳丽已经滔滔不绝半小时了，她口沫横飞地给我描述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嘉宾撕逼，那位当红小鲜肉双眼含泪，薄唇微启，直接揪住了衣领……说时迟那时快，她身临其境般差点把我掐死，还用足以惊天地泣鬼神的句子来形容，例如“白子画对战梅长苏般虐恋情深”“雪姨偶遇金星般惊心动魄”和“许晴伊能静决战紫禁之巅般百年难遇”。

刚开始我很想纠正她，白子画和梅长苏不是一个剧组的，这俩相爱相杀并不容易，一起吐血倒是有可能。可听到“雪姨”“金星”“许晴”“伊能静”后，我开始思考这几个人参加同一档真人秀的可行性。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你不是来给我庆祝的吗，怎么又扯到你节目上了？来，干杯，庆祝我换部门，换工作，换领导，换同事！”

“得了吧，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撕佳丽并不理会我的酒杯，她说，“你看看你，整天只知道工作。”

“我在研究这个新节目组，你说会是个什么节目？”我打开手机邮件研究起来。

撕佳丽抢走我的手机，念叨着：“你说你都单身多久了，整天惦记工作，你跟工作结婚啊？你嫁给工作啊？你跟工作生娃啊？”

“啧啧啧，你越来越像我妈了！”我捏了捏撕佳丽的脸。

“哎哎哎，快松开！”她揉了揉脸，开始划拉我的手机，说，“早给你打听过了，你这新节目可不好做，宣传组、制作组、外景组全是公司特派，以后办事都得求着他们。核心团队也都不是善茬。文思思，文案一流，人际沟通能力0分，以前她待了四个节目组，没一个喜欢她的。再看这个陈有亮，都叫他鬼鬼，以前在大型活动部负责联络嘉宾，人脉特别广，刚约了新晋影后做直播，当天点击量过千万呢！”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赶紧掏出笔来记。撕佳丽是情报达人，听她的准没错。我两眼放光地看着她，问：“这个Alex呢？是个外国人不？还有这俩，都是谁啊？”

她叹了口气，按住我的笔记本说：“你都快成世界上的第三种人了，男人、女人和你这种。和王大伟分手三年了，你居然没有谈过一次恋爱，成天工作、工作，现在都快不正常了。”

我白了她一眼，自己分析起来：“你才第三类人呢。快帮我看看，这个麦先生是不是那个传说中的大制片人？应该就是他，前阵子有个公众号扒过，说是美籍华人，去年CBS那个真人秀就是他做的。好像番茄台和芒果台都想挖他呢，原来跟咱们公司合作了。这个Alex好像以前也是跟他一块儿工作的吧……”

“喂喂，你听我说话了吗？”她拽住我的笔。

“世界上男人很多，但好男人太少。我这都没碰到对眼的人呢。唉，你说我的新领导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只谈工作不谈恋爱，就是不正常？我郑嫦最正常了。

“甭管你领导了。你看隔壁那桌，俩帅哥，看起来不挺好的吗？”撕佳丽冲我努努嘴，然后坏笑道，“你去要一个电话号码回来。”

我抬头一看，旁边桌坐着两个年轻的男人，一个穿着机车皮夹克，皮肤很白，左脸隐隐有个酒窝，可偏偏在室内还戴着墨镜，跟瞎子似的。当然，我妈说不能管这种人叫瞎子，不尊重。如果是《盗墓笔记》，这人就叫“黑眼镜”；如果是gogoboi的公众号，这人就叫潮流范儿；而我这样的搞文艺的女青年，管他叫阿炳。

而阿炳旁边那位看起来就正常得多，很深的双眼皮，高高的鼻梁，确实有几分雕塑外貌的美感。只是一件普通的灰色套头衫穿在他身上，就显得超凡脱俗，看起来是个斯斯文文的大学生，侧面有点像最近刚火的那个韩剧男主。

“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白晶晶呢？”我扭过身，就听他在问阿炳。

“我们根本就没在一起，她就追我玩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爱幻想爱自由，跟我压根不合拍。”阿炳回答。

有故事！我越凑越近，想再听点八卦。

“你回国后，我和白晶晶也没有联系了。”白晶晶？名字好耳熟，是谁来着？我又凑近了一些，马上就能听清了。“扑通！”我摔倒在地上，顺带着把桌上的酒瓶碰倒了，酒洒在烤肉炉上，火苗蹿了老高。

周围的人都看过来，服务员也赶紧过来处理，一时间有些慌乱。撕佳丽顺势坐在了旁边那桌，热情地把我按在韩剧男主旁边坐下，说：“你们看她冒冒失失的，我们先在这边坐一会儿，等服务员弄好了再过去。”

“那个，你们好。”一抬头就看到他俩盯着我，我尴尬地打了个招呼。韩剧男主点点头，没说什么。

阿炳倒是饶有兴致地盯着我，说：“没事儿，加两副餐具一块儿吃呗。”撕佳丽一听这话，马上招呼服务员添了碗筷，倒上饮料，还拼命在下面掐我大腿，都快掐出莫尔斯电码了，她肯定想说：“证明你是正常的机会来了。”

虽说人人都爱大帅哥，但一见钟情都是小说里的故事。我继续看手机，研究那封已经看过千万遍的邮件，接着问撕佳丽：“你说我的新领导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会不会是个新潮的老头子？老佛爷卡尔那种？或许是穿普拉达的恶魔老总？”

撕佳丽白了我一眼，满脸堆笑对他们说：“你们别介意哈。她单身久了，现在天天惦记工作，已经不正常了。”说完还使劲掐我的腿，我感觉好疼，肯定瘀青了。

阿炳随口问了几句我们的工作，撕佳丽跟老鸨似的，把我以前如何惨痛如何被人压榨都讲了一遍，说完还一个劲儿推销我，什么年方25，尚未许配人家……一套一套的，听得我头疼。

这时，一直沉默的韩剧男主突然说话了：“蘑菇都是这样的。刚开始都处于阴暗的小角落，人们总是让它自生自灭，甚至浇上一桶大便。但这才能让蘑菇们认清现实，奋发图强。最后就成长为好蘑菇。”我转过头去看着他，察觉到我的目光，他看着我继续说，“这在心理学上叫‘蘑菇管理理论’。”

他的眼神平静而深邃，让我一时有些恍惚，帅哥就是容易让人走神，他说什么来着？“蘑菇管理理论”？这是什么？我迟疑地念着这几个字。他点点头，好像有读心术一般，解释说：“就像小人物逆袭的故事，总是会先经历失败，然后一点一点成长起来。”他说的不正是那个在职场摸爬滚打、饱受摧残的我吗？

“我是蘑菇？”我缓慢地吐出这四个字。

只听阿炳嘿嘿一笑，顺手揉揉我的头发说：“没错，说的就是你，小蘑菇。”时间仿佛停顿了一两秒，我的眼珠慢慢向右旋转，看到飞扬的刘海，还有阿炳歪起的嘴角。

我薅开阿炳的手，又看了看韩剧男主，他似乎朝我笑了一下，但他嘴角的弧度并不明显，却让人移不开眼睛。我情不自禁把手机递过去，说：“能给我你的手机号吗？”

他愣了一下，阿炳抢过我的手机，摁了一串号码，说：“单身久了会不会不正常？这种心理问题他可是专家。”原来他们也偷听了我们说话。

不容我多想，阿炳递过来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串电话号码，他说：“这是他办公室电话，你联系他助理约时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