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银昊两手紧紧握住田冶，可惜他的手没有田冶的大，所以只能半包：以前只听说过，没想到见了真人，感觉比传说的要帅气很多，更没想到，田总还这么年轻啊！

田冶赶忙说：过奖，过奖，非常感谢！

从吴银昊手里抽出手之后，田冶慢慢坐了下来，递给吴银昊一支烟，谢天赶紧给吴银昊点上，然后田冶给自己和谢天各拿出一支烟，分别点上。被人惊呼长得高高帅帅，这是田冶经常会遇上的，在他看来，男人不该靠脸蛋吃饭，所以，别人说他帅气，在他看来并不是一种光荣。谁都知道，称赞一个男人帅气，仿佛有一种能够凭这种资本吃软饭的潜力。吴银昊还没有从刚才的惊讶里回过神来，还在继续回味着：很久没见过这么有品味的帅哥了，我要是女人，第一眼就会钟情你！

田冶不由得说：可惜您不是女人啊！所以，咱们应该聊点男人的事情。

说罢， 田冶吸了一口烟， 慢慢吐出，转向吴银昊：请问吴总打算怎么合作？

吴银昊更惊讶，怎么这个人这么聪明，屁股还没坐热就知道我的来意呢？

好像刚才也没见到谢天打过电话通气啊！

自从上次的桃花源事件之后——吴银昊这么形容那次自己发起的挑战——不但没有对贵人茶油造成损失，反而让贵人茶油品牌价值扶摇直上。

虽然压根儿就没提到银昊茶油，吴银昊仍然有深深的挫败感， 最大的失败就是，人家根本没当你是敌人，不在一个档次，人家连灭你的想法都懒得有。

吴银昊当时真是躺在床上三天三夜没合眼，条分缕析地归类自己进入茶油市场之后的作为，瞬间，恍然大悟，既然贵人茶油没打算置银昊于死地，不一定是银昊称不上对手这个分量和地位，也可以这么说，银昊对贵人茶油还是有使用价值的，不然，放着大好机会不充分利用，只能说明贵人茶油的掌门人根本就不是生意人。既然是生意人，那么何不趁着这个机会，跟贵人茶油好好谈谈呢？能合作，对银昊自然是一个提升；合作不来，银昊也不会马上就死掉，还是能够大道朝天、各走一边。

关键是，银昊拿什么作为资本跟人家谈呢？作为品牌，没人家历史长，也没人家那么高的知名度；论产品，自己所谓的那么一些创新，大多都是靠小聪明糊弄外行人，这个算不上什么价值。不过，熬破头皮之后，吴银昊还是琢磨出几点来，真不愧那不吃不睡的几天几夜煎熬。

本地将茶油作为支柱性产业，加大种植面积、改良品种、全面补贴、扶持当地生产企业和地方品牌，这些是政策层面的，贵人茶油做不到这一点。

还有，传统茶籽林在这几年里会渐渐被淘汰，都更换成新品种，而新品种的唯一掌握者就是国家，国家即银昊，这是银昊的强项。还有一个更深层面的意思就是，毕竟，银昊是国有的，挂着这面旗子，做起事情来那就不是一般民营企业所能比拟的，吴银昊之所以能够把树苗、化肥、农药、设备等补贴都抓在手上，就是因为这面旗子的作用。

综合这些因素，可见银昊跟贵人合作，才是双方共同发展的上策；不然，在同一块地里刨食，分久不合的话终归会落得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听到田冶问自己来意，吴银昊就把自己摸索出来的几方面因素，一五一十地对田冶道来。

看到田冶一直都在聆听，完全没有插话的意思，吴银昊就滔滔不绝说了下去。喝了八碗茶、灭了六支烟，口齿伶俐的吴银昊终于把自己的意思全部说了出来。然后，用一个问题来归结：田总您认为我们合作的前景怎么样？

田冶对着吴银昊问道：吴总，不，还是称您昊哥好一些吧，可以吗？

吴银昊赶紧说：叫昊哥好啊！我们那里都是这么叫的。其实他说的那里，人家根本不这么叫他，不过由此也可见他临场发挥的机敏。

田冶说：不瞒昊哥您说，听了您这番话，我觉得非常有道理，这是外地公司和本地公司的融合，也是外地理念和本土资源的整合，同时是国有和民营的混合，这是市场经济开放发展的大方向啊！至少在我看来，合作对双方是大有益处的。

田冶先把自己的态度摆出来，让银昊吃一颗定心丸，然后再慢慢推敲合作的条件。人类心态就是这样，得到许可分泌的激素总是比遭到否认分泌的毒素更加有利于创造一种愉快的心情，心情愉快了，哪怕就是普天之下认为最难缠的人都会有善良的一面。

听了田冶这番话，昊哥心情已经相对好了很多，于是趁热打铁地把树苗、设备、农药、化肥、农机、地方政策倾斜等各种优势以及会得到的好处，再一一详细说明。

昊哥话音刚落，谢天就好奇地问：还有农机补贴的？种茶籽树好像用不到什么农机的吧？

不过他这话一出口，自己就有点儿后悔了，因为田冶拿着一支烟在手上敲了几下。这是一个很多烟瘾男人的习惯动作，抽烟之前会在手上敲几下，为的就是把烟丝压得更紧一些。不过当有第三个人在场的时候，平时田冶没有这个动作，谢天当然知道田冶的暗示，为自己的心急有点儿不好意思。

幸好吴银昊没有注意，而是顺着谢天的疑问加以解释：我说你们也真是太自由市场了吧？这个都不知道！也不怪你们，毕竟你们是纯粹做市场的，关于政策补贴这一块你们可能注意得不够。农机肯定有补贴， 除草机、 收割机、喷洒器等，这些设备，都是可以无偿申请的，领到之后直接转手卖给农机店，农户去那里买， 就这么简单。 不但这些， 树苗、 农药、化肥等， 都是这样操作的。谢天说了一个笑话，掩饰一下自己刚才的唐突：哈哈哈，看来是我夜郎了， 以前我只知道计划生育中心开卫生用品店， 没想到各种行业都有这种做法，

谢谢昊哥，您真是让我长见识啦！

听到这个笑话，昊哥笑过之后，加以纠正：说白了，性用品店不是他们开就是他们供货的，咱们都知道，夜场最大股东是谁嘛！说完，摆出一副我不说你也懂的神情来。

三个人一起哈哈大笑，在一旁帮忙倒茶的小姑娘也忍不住掩住嘴巴。

谢天指着小姑娘说：这是成人话题，小姑娘你懂什么！还笑成这样？

这话逗得大家笑得更大声了。这时候，谢天的电话铃声起了，他赶紧跑到一边接电话。

几分钟之后，谢天归座，笑眯眯的。

看着谢天的表情，吴银昊毕竟上了点儿年纪，敢于跟谢天这样的年轻人开玩笑：谢老弟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儿，今晚有哪个美女约你啊？怎么这么得意的表情啊？！

谢天看着吴银昊点了点头，然后把目光转向田冶：果然是好事，咱们的片子获得中国网络年度原创广告和纪录片大奖，这两天就要到北京领奖。

吴银昊羡慕地说：果然是一件大好事，我白活了几十年，还不知道这些大奖是什么呢？！然后问：这个大奖对我们的产品会有什么帮助吗？

田冶笑了一笑，没说话，给他们两个递了烟，示意谢天给解释。

谢天开始摆弄他的葫芦：怎么说呢，这个原创大奖嘛，就好比米其林饮食榜上有名的评比一样：得到这个奖，一个是你的产品肯定好卖，价格还可以上升不少，还有你的品牌价值会提升至少十倍甚至上百倍，因为这个大奖证明你得到市场的极大认可，自然就会得到很多的预期效益，品牌价值自然就飞起来了！

吴银昊更加好奇：什么叫品牌价值、预期效益？他虽然从山里来，毕竟不是一般的土包子可比，学习的自觉性还是十分强烈的。

谢天有点儿心里没底：这个估计要我们田总才能够跟您解释清楚了，因为在这方面，我也是他的学徒， 资本汇学院我还没毕业呢！对吴银昊说完之后，谢天望着田冶。

田冶坦然道：没什么关系的，你直接说就是，温故知新嘛！其实田冶同样想知道谢天怎么看这个问题，所以仍旧抛回去。

谢天这会儿已经敞开了：昊哥，这么跟您说吧，市场经济从来都是一种对价值认可的经营模式，市场承认的是我们的价值。我们的价值由两个阶段构成，一个是过去我们所创造的，这是已经创造出来的，是过去式；一个是未来我们可能创造的，这是将来的，很可能是市场对我们下的一个赌注，因为我们谁都不知道明天会有什么变化。不过，按照常规，在正常的市场行为里，人家都是按照我们过去的行为给我们的将来下一个定价：这是预期的收益和可能的效益。至于现在，我们没有现在，现在是一种想象，任何一秒不是将来就是已经成为过去！这是我们资本汇学院的市场知识，是田总的积累，我只是传声筒而已，说得不好，请不要介意。

谢天见吴银昊在沉思，就回望一下田冶，田冶点头表示认可。是他们平时朋友聚会聊起心得的时候，就说是资本汇学院在召开研讨会。资本汇是田冶对资源的一种概括，也就是一个人所有的资源加起来才是这个人所有的资本，如果每个人的资源都加起来，那就无往而不胜了。这就是资本汇的初衷。

吴银昊试探着问：那就说，要是银昊茶油得这个奖，以前我的品牌市场价值 10 万元，得奖之后至少价值 100 万元以上，甚至，已经上千万？吴银昊现学现卖，一点儿都不含糊。

谢天对着吴银昊抱拳：对极，就是这个道理！

吴银昊忽然扔出一个问题：很想请教一下两位，有一个问题我一直都弄不明白，不知道该不该说？

田冶表示欢迎探讨，谢天也是满脸好奇的表情，他们两个确实很想知道吴银昊心里头究竟还有多少葫芦。

吴银昊说：以前经常碰到一个说法，就是夹层基金，又不好意思问别人，我想那些人也不过就是挂在嘴边表示自己比较专业罢了！今天刚好能够碰到两位，所以不怕两位笑话老农我见识浅陋，斗胆求学！

田冶心里暗暗吃惊，看不出来，这位老哥居然如此与时俱进，看来他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乡镇企业家，还是有一定见识的。谢天哈哈一笑，对吴银昊的问题表示赞赏。吴银昊诚恳地端详着两位，希望能够得到理想的回答。

谢天说：这种问题还是我们老大比较专业，还是让他来告诉你吧！

说完，两个人一起瞧着田冶。这下田冶倒是不好拒绝了，只好简单说明：夹层基金其实就是杠杆收购，特别是管理层收购的一种融资来源，是介于股权与债权之间的资金，它的作用是填补收购资金缺口，国内目前采用的术语MBO 基金，实际上指的就是夹层基金。比如昊哥你现在掌握的这家企业就是国有企业，比如你准备 MBO 的时候，某一些融资来源其实就是夹层基金，通过这个运作，你的 MBO 会更加顺利，说白了也就是相对安全一些！吴银昊还是一脸迷茫：不要跟我说英语，我的汉语都没过关呢！什么叫MBO 啊？

谢天笑了一下：就是管理层收购啊！比如你和你的那些哥们一家伙把国有的银昊茶油弄成股份制，出一点儿钱，然后自己控制这个公司！弄到后面，这个公司就是你的，所有事情都是你的事！

吴银昊恍如醍醐灌顶，对田冶更是侧目。谢天不变自己的风趣行径，幽了吴银昊一默：看来昊哥是有 MBO 的打算，不然不会对夹层基金兴趣这么大！不过你现在找对地方了，毫不客气地说，我们田冶就是一位学以致用的金融学家！

吴银昊憨笑一下来掩饰自己的心情，激动之间还是猛然喝了好几杯茶，带着一种亢奋又提出问题：想不到两位这么专业，那就不要客气了，请告诉我什么是银行倒贷呢？

田冶示意谢天来说。谢天表示盛情难却：既然老大发号了，我就献丑啦！昊哥，我必须坦白，我所知道的这一点点东西，也都是跟我们田总学的，如果我说得好，昊哥您给个掌声；说得不好的话， 我们只能怪田老师教得不到位。三个人哈哈大笑。谢天摇头晃脑地开始掉书袋：所谓银行倒贷，其实就是借新还旧，一点儿都不神秘，在银行直接办理新的贷款去还旧的！这种做法，一般在两家银行做，可以比较方便一些。好比，我借了你昊哥的钱，到期了就应该还，不然以后你就不会借给我了，这个时候当然不能去找你继续借更多的钱然后还掉前面欠你的钱，比较好的办法就是我去向田总借上一笔，还掉昊哥你的， 把这些程序走好之后， 再从你那里借更多的钱。 就是这么回事。昊哥您觉得我说得够明白吗？

吴银昊已经开始笑出声来了。谢天又说：其实，所谓的这些专业的金融知识，都是为了忽悠那些外行人。所有专业人士，在外行人面前非要说几句专业词语表示自己很在行，如果是一帮同行在一起， 大家说的估计都是人话了，因为谁也不能拿别人来开涮。

吴银昊忽然明白了：照这么说，这些专业词语就是拿外行人开涮啦！？三个人不由得一起大笑。

他们有说有笑的又聊了好一会儿。

吴银昊还要赶去林科院和农机局、水产局，拉上那里几位素来有合作关系的专家一起吃晚饭，所以先婉拒了田冶关于晚上招待的邀请，连声说：改

天一定要好好请你们两位，一定要赏脸啊！不单纯是为了合作事业，哪怕没有这个事业，你们两位也是值得交往的，我吴银昊虽然算不上走遍天下，至少也走过几个村子，见过几个人，但是，像你们哥俩儿这样的，这真是第一次碰到。择日不如撞日，明天晚上好不好，咱们哥几个不醉不归！

这两位赶忙道谢，双方又客气一番。然后说好准备相关详细资料，双方把合作条件整理出一个子丑寅卯，再进行下一步的合作商讨。

吴银昊忙着赶路，就告退了。谢天说要帮他接送，他说车子就在楼下，有司机，不必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