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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第四章

以前如此,现在更是如此。

霍音的思绪百转千回的时候,梁淮则忽然回过头来看她,目光温柔,少了些以前的锐利:“不走在前面吗?我和慕尧第一次来,不认识路。”

四目相对,霍音脸红了一片,埋头回答:“那我带路。”

会有人想着她,会有人因为她的离开而惦念,这种被需要的感觉,让霍音产生了些热泪盈眶的冲动。

因为走在前面,所以霍音没能听见父子俩轻声轻气的对话。

“爸爸,我没有哭。”

“然后呢?”

“没有哭。”

“那你想不想阿姨?”

“想。”

“那就说你哭过。”

“哦。”

父子俩的对话毫无逻辑可言,但却好像都心意了了地理解了对方的心思,大概是……因为父子血缘的关系吧。

恰逢孤儿院的晚饭时间,因为梁淮则和梁慕尧,霍音特地打了多一份饭,再配上她刚刚从孤儿院里摘的菜,虽然算不上丰盛,但也足够吃饱了。

他们三人是在霍音的宿舍里吃的饭。

宿舍不算太大,霍音独住一间。三人窝在一间里,虽然有点狭小,但也不失温馨。

饭菜都摆在霍音的书桌上,颜色整齐青绿。因为书桌太小,她每次低头夹菜的时候,总能不经意地看见梁淮则的侧脸,深邃而又好看。

霍音心猿意马地夹了个菜心给梁慕尧,梁慕尧朝她笑笑,大概是因为几天不见的关系,梁慕尧看她的眼神都变得有些黏人。发现了梁慕尧的这一表现,霍音咬着筷子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梁淮则抬头的时候,就恰好看见了她的笑靥,微黄的灯光下,左侧的那颗小虎牙有些轻微的刺眼。

他的语气像是在训斥小辈:“吃饭的时候别开小差,别笑。你有哮喘,食物进入气管会引起窒息的。”

“知道了。”霍音闷闷地说。

她偏过头看了他一眼,近在咫尺的距离,就好像随时都能亲吻他的脸颊一样。

咚咚——

规律又富有节奏的敲门声。

霍音放下碗筷去开门,却被另一双手抢了先。

“我去吧,你累了一天,先乖乖把饭吃完。”梁淮则说。

霍音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用乖乖这个词,就好像她是他除了梁慕尧之外的另一个孩子一样。心里开始有些莫名的情绪在泛滥,霍音有些不知所措。

“咦,小霍不在吗?”中年女人的嗓音,霍音能辨识出她的音色,是院长。

“院长,我在里面。”

霍音赶忙出声,照着梁淮则的性子,对于不熟悉的人大约是不会舍得浪费一句话的。霍音怕院长尴尬,就先出声了,哪知道一不留神,就呛到了,食物被气流吸进气管,霍音顿时就面红耳赤地咳了起来。

梁淮则见状,立刻跑到她的背后,轻微用力地敲打她的后背。没过多久,霍音的气倒是真的顺下来了。

他皱着眉,表情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气恼:“我以前就跟你说过,你有哮喘,不准在吃饭的时候说话。教了这么多年,吃过那么多的亏,你怎么都没听进去呢?”

这么多年?

霍音有一瞬间的疑惑,但最后还是因为梁淮则难得的关心而抛诸脑后。她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我又不是故意的,谁会乐意给自己找罪受。”

“你每次都这么说。”

他的声线里带着难以捕捉的宠溺,霍音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他统共也就提醒过她这么一次,哪能称得上是每次?

被晾在一旁的院长温声开口:“小霍,我听说你有客人来了,就特地给你们开了个小灶加了点菜。红烧猪蹄,还有个凉拌黄瓜,菜不算多,你也别客气。”

都是些极为简单的菜,但却夹带了院长无比的热情。

“谢谢院长。”

片刻后,霍音又凑到梁慕尧的面前,抱起他说:“慕尧,说谢谢奶奶。”

梁慕尧也不懂什么意思,但霍音让他做的,他总是会很自然地答应:“谢谢奶奶。”语气干巴巴的。

“小朋友真乖。”

院长伸手去摸梁慕尧的脑袋,梁慕尧下意识地躲闪。因为自闭症的关系,梁慕尧讨厌所有外来的触碰。

院长悬在半空的手看起来着实有些尴尬,霍音刚想出声解释,却被梁淮则抢先了一步:“院长抱歉,慕尧患有自闭症。因此,除了亲人,他抗拒所有人的触碰。”

“哦……”尾音上扬,院长了然地回应。在孤儿院里,自闭症患儿不算少,院长倒是觉得自己唐突了。院长的思维有点混乱,直觉上,她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过了会儿,她才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霍音,问道:“小霍,这位先生是……”

“他是……”一时间,霍音还真不知道如何解释她跟梁淮则的关系。

是雇主,又或是……丈夫?显然,后者的可能她完全不敢说出口,她怕一旦说出口,梁淮则就彻底地厌恶她了。所以,她思前想后,才决定用最笼统的那个词——朋友。

可惜,还没等她有开口的机会,梁淮则已经先一步自报家门。

“我是霍音的先生,梁淮则。”

霍音的脑袋像是被重锤敲击过,轰隆隆地在回响,连仅剩的那一点思考能力也全都缺失了。

他说……他是她的先生。

先生,法定意义上被命名为配偶,生活中被命名为丈夫。古往今来,有无数人为这个词下过美好的定义。但现在,霍音只记得那其中一个。

——要和她相伴终身的人。

院长听说梁淮则是霍音的丈夫,对着霍音大加感叹了一番,说霍音年纪轻轻就嫁了个好男人,还有了孩子和家庭,真是幸福美满极了。

霍音什么都没听进去,脑袋里全都是梁淮则的那句话,空荡地在脑袋里回响,就像是新年里敲了一百零八响的钟声,久久不愿散去。

直到院长说让梁淮则在霍音的宿舍里将就一晚的时候,霍音才猛然清醒过来。结果,等她想出声去化解这样的窘境的时候,院长早已经走出了门外。

梁慕尧已经恹恹欲睡地躺在了霍音的床上,余下清醒的霍音和梁淮则干站在那里,相顾无言。

过了很久以后,霍音才吞吞吐吐地说:“时间不早了,你要不要先去洗澡……”

“嗯。”他表情自然得像是极为顺理成章的事。

人在紧张的时候,总会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这是霍音在逻辑心理学里学到的最重要的一点。因此,在时下面对梁淮则如此不安的情境下,她连开箱子给他找毛巾的动作都不是那么顺畅。

她翻箱倒柜了很久,直到把原本整洁的行李箱捣成一团乱之后,才终于从慌乱里摸索出了一块毛巾,递给他:“等会儿就用这个吧。”话音刚落下,她又补充道,“这块毛巾是新的,我没用过,你放心好了。”

他淡笑:“没事。”

霍音还蹲在地上,透过宿舍顶上五瓦的钨丝灯遥望他的侧脸,昏黄又深邃,好看得不像话。脑子里忽然就涌上来了一句诗——满身风雨你从海上来,霍音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忽然生了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可明明……她才离开他不到三天。

他脱下外套走进浴室里,霍音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匆匆喊住他。

“梁淮则……”

“嗯?”他尾音上扬。霍音想,大概是因为他是她爱的人,所以才会连一个转音都那么好听。

她的语气有点生硬:“孤儿院里没有热水,现在才初春,你小心感冒。如果有需要的话……”

“有需要的话,你会抱着我睡,是这样吗?”他难得地跟她开了个玩笑。

霍音吓得头都快低到地底下,却还是坦诚地说:“有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你烧一壶热水。”

梁淮则笑着说:“在加拿大的时候,零下十度都洗过冷水澡,这一点不算什么。”

“那你……上辈子大概是北极熊。”

梁淮则背过身去,走向浴室,没有再说话。

他如果没记错的话,某年某月某日,自诩强悍的他,为了向一个不太信医学的少女证明人体的耐寒性,在零下十度的低温里洗了个冷水澡。结果很丢人的,自诩强悍的他一下子就感冒了。他还记得,那时候她一边给他送姜汤,一边揶揄他。

——梁淮则,你还真当你上辈子是加拿大的北极熊啊?

梁淮则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霍音还趴在桌子上准备明天上课的内容。大概是因为备课太认真了,以至于梁淮则从浴室里走出来的脚步声,她都没能听见。

等梁淮则坐到霍音旁边的时候,她才猛然意识到似的抬起了头来。面对他的目光,她习惯性地小心翼翼道:“早春洗冷水澡,应该很不习惯吧。”

“没事,以前在加拿大有一段时间交不出燃气费,也经常洗冷水澡。”他眼窝深陷,语气平静到恍若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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