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彩见气氛转为尴尬，正想救场，却见姜靖不以为然地笑道：“没事就好，听到电话里你的声音时，我被吓了一跳。”

这话说得也挑不出什么暧昧，任谁在电话这端听到对方虚弱无力的声音，都会被吓一大跳吧？

“没怎么，她就西瓜吃多了。”华彩鄙夷地看了眼唐如月，后者默默地摸了摸鼻梁，以看摊为由溜走了。

唐如月走后，华彩和姜靖愉快地攀谈了起来。唐如月在前方守摊，隐约还能听到华彩传来的娇笑声和姜靖说话的声音。

“你不是阳光小区的擦窗工吗？怎么来这里了？”

“身兼多职才能早点娶上漂亮媳妇。”

姜靖的回答简单又直接，于是华彩被他的爽直逗乐了，调侃道：“要多漂亮？像我这样你看行吗？”

“华小姐真爱说笑。”

真是个开朗的人啊，唐如月想着。正午的烈阳很快令她昏昏欲睡起来，耳边却充斥着他们的聊天声。

姜靖的声音一点也不突兀，就算是反驳的话也被他带着笑意说出口，沁人心脾，如同汩汩流淌的清澈溪流。

唐如月把头靠在架起的木板上，几乎昏睡过去，连耳畔他们交谈的声音何时消失也没察觉。

就在她快沉入梦乡时，一位中年妇女忽然停在了她的摊前。唐如月一个激灵，立刻转醒。

“大婶，要买月饼吗？”她揉了揉迷蒙的眼睛，抬头看向第一位光顾月饼摊的客人。

那女人的脸色顿时就阴沉了几分，但还是指了指摊前包装精美的盒子，问：“这怎么卖？”

唐如月精确地报价：“八十元。”说完后便直直地望着中年妇女，那女人价都没还，便扭头就走了。

她挠了挠头，万分不解。明明她开的价比华彩低，可为何销量却惨淡无比？

当她陷入困惑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你这样可行不通。”

男人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一抹清冽，语气暗含着调侃，但很明显，耿直的唐女侠完全听不出。

“为什么行不通？”唐如月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那人。姜靖将手肘支在木板上，低头看她，微长的刘海半遮住他的剑眉，显得无害极了。

“你这样做生意，若我是老板，绝对不会雇用你。”

他说话时笃定的神情，让唐如月无地自容，可又不知所措地追问原因。

姜靖拎起一个漂亮精致的盒子，说：“你家卖的这盒月饼，成本最少也得六七十元吧？你直接就开价八十元，先不说你得到的利润是多少，这令对方砍价的余地可就小了很多。”

唐如月还是很不解，为什么要砍价？她已将价钱压到最低了，不是吗？

“你不懂，这是人的心理战，”姜靖放下盒子，好看的眉眼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开价一百五十元，然后对方砍价，最后谈至九十元成交，对方还会觉得自己赚了。若你直接开八十元，这砍价的空间就小了，就算最后卖出去，对方也还是会觉得自己亏了。”

唐如月领悟，却还是觉得不适应，为了几元、几十元讲得口干舌燥，这对她来说实在有些为难。

“还有，你嘴不甜，做生意的人，即使面对大婶也不能将这种暴露女人年龄的字眼挂在嘴边。”

姜靖见她受教，便毫不客气地指点起来，唐如月听得连连点头，看姜靖的眼神立刻就与先前不同了。

她离家不久，社会阅历浅，面对阅历资深的人，总会怀着敬佩之心。

此时，摊前又来了一位大龄女顾客。

“大……姐，”唐如月硬生生地将称呼改了口，“要什么口味的月饼？”她下意识地看了身边的姜靖一眼。

“嗯，有包装精美的吗？我送人用。”

临近八月十五，月饼代表的已不仅仅是一种食物，更多的时候包装精良的月饼礼盒无疑更受人们欢迎。

姜靖浅笑，把女人目光扫过的一个礼盒拿起，正是先前被第一个顾客看中的月饼盒，当时唐如月开价八十元。

“姐，你是要送上司还是送男朋友？”他笑问，语气温和。

那女人的神情立刻就柔和了许多，手还状似不经意地整了整刘海和衣领。

“这个多少钱？”她柔声问。

唐如月想起姜靖刚刚的谆谆教导，犹豫了一会儿，刚想说一百，没想到姜靖抢先报出了价：“两百元。”

她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但更令她震惊的是，那女人居然只是犹豫了片刻，便开始进入砍价模式。

最终，第二位顾客以一百五十元的价格，心满意足地把礼盒收入囊中。

唐如月震惊了！同样的月饼，为何换个人来卖差别会这么大？

这可足足多赚了一倍。

“别小看这几十元的差价，这还只是一盒，若她往十盒、二十盒购买，那今天做她这一单也就赚了。”

姜靖打量着唐如月，见她对数字没反应，于是笑问：“你家境应该挺好的吧？”

“……还行。”唐如月含糊地回答，又觉奇怪，反问他，“你怎么知道？”

为了入乡随俗，她现在身上穿的都是某网站几十元淘来的廉价衣服，用华彩的话来说，表面上，她起码已和平民百姓没了代沟。

“你看上去就没吃过什么苦。”

强烈的阳光照耀着他的侧脸，将他衬得轮廓越发清晰，仿若每一根纤长的睫毛、每一寸肌肤都有阳光在上面跳跃。

而他就这样，低着头专注地听她说话，唇边带着淡淡的笑意。

“你的脸，”她下意识伸手碰了碰他的脸庞，竟是凉的，“看上去你也没吃过什么苦。”

姜靖的身子一僵。他这算是……被她反调戏了吗？

四周仿佛一下子安静下来，连那些中年大叔打牌吆喝的声音也被隔绝在外了，只剩下微风吹拂遮阳伞时发出的翻动声，一下一下，仿佛轻轻拍打在他的心上。

直到指尖那细腻的触感传至心底，唐如月这才惊觉自己的举止。

“抱歉，我只是……”

只是什么？连她自己也说不清那一瞬间的心情是什么，因为他的笑太温柔亲切，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就像触碰阳光一样。

说不清，于是她渐渐尴尬而又沮丧，果然她还是不善言辞的人。

“没事，”姜靖摆摆手，轻佻道，“只是摸一下就满足了吗？看在咱们这么聊得来的分上，可以让你多摸两下……”

唐如月的尴尬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却是莫名其妙的困窘。

这人怎么这样，之前她还觉得他举止正经，毫不轻浮呢！

她转过头避开他的目光，脸颊上的温度渐渐升高，可在回过神后，她也明白了姜靖那句“让你多摸两下”的用意——是替她解除尴尬吧。

这人……还挺不错的。

因白天发生的那一幕，唐如月单纯的交际圈里又多了一个叫“姜靖”的朋友，也因为和姜靖再次碰面，唐如月想起了那个被她遗忘在衣柜里的皮夹。

“对了，我还没去处理呢。”唐如月喃喃自语着。她拿着手机拍了几张皮夹的照片，然后按着记忆摸进了武林圈的内部网。

武林圈的内部网是实名制的，只有圈内人才能浏览和发言，唐如月虽是唐门的人，但毕竟也算是武林圈的一份子，账户ID还是有的，只不过她是电脑小白，从来就没有单独上过这个论坛。

登录上主论坛后，唐如月的视线立刻被主页的各类话题吸引了，果然同一个圈子里的人才有共同话题。

“啧啧，你们这圈子，真是净出高富帅和白富美啊。”在一边围观帖子的华彩看得咂舌。

此时唐如月在看一个晒货帖，因武林圈普遍家教严苛，所以楼主炫耀得很低调。她听了华彩的话，心不在焉地回答：“能存活到现在的武林世家，家境一般都不错的。”

都说穷文富武，并不是没有道理，练武除了需要定制特殊器械，还需要良好的身体素质，所以圈子里每家每户都至少配备两名以上的营养师，没钱根本维持不下去。

家境不错？华彩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赶紧扯过唐如月：“你的机关小鸟可以放这里卖啊！”按她说，机关是唐门的独家精髓，加上武林圈都是高富帅和白富美的汇聚地，花几千乃至一万元买个实用的小玩具，手头一定十分宽裕。

唐如月听后有些迟疑，但听华彩具体地分析后，她也开始觉得可行。华彩说得没错，机关学在武林圈，的确比在外面的世界更有用武之地。想到这一点，唐如月立刻把那个可怜的皮夹遗忘到九霄云外了，她抓起机关小鸟拍了几张照片，便上传到了论坛。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炼，唐如月也没刚离家时的青涩了，当起小贩来也算像模像样，很快便和华彩拟定了一条小广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唐家堡精制机关鸟，把会买零食的小鸟带回家！

发了帖子，唐如月紧张地蹲守在电脑前，不断地刷新回复。没多久，系统提示有新的回复，而第一条回帖居然是版主发的。

版主：“乱发小广告，封ID三天！进黑屋反省去吧！”